奧秘部門的首領變成了“鬼”這件事并不讓人意外，畢竟都是一千年前的老家伙了。
但事實的闡述也有技巧，比如這些事落在辛姆口中轉一圈就變成了另一番摸樣，這要是個心志不堅定的家伙在這里，沒準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身邊的所有人了，進而落入疑神疑鬼的境地，隨后再尋求辛姆大人的“幫助”。
然而墨菲可是吃過見過的，這么點小把戲根本干擾不了他的心智。
就“真理追獵”的天賦放在這，借那史坦納議員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隨便靠近墨菲。
這要是被抓住的下場可就慘啦。
當然，墨菲也不認為這是辛姆在故意使壞，作為一名孤身在物質世界存在了一千多年卻直到幾個月前才開始使用奪心魔蝌蚪為自己挑選新族人的奪心魔長老，僅僅是這種長達千年的“孤寂”本身就已經證明了這家伙可能確實被造物主“修改”過。
他可以壓制住自己的邪惡本能，剛才的小小陷阱也不過是基于種族邪惡特性的隨手為之。
畢竟它這個種族不管從哪個方面都可以稱得上是天生邪惡，血管里流淌的那根本就不是血，而是液體化的陰謀！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了白崖半位面靠近海崖處的教務塔的高處陽臺上，從這里可以看到遠方那覆蓋著灰色海霧的海水，那里就是半位面的邊界，據說和格林尼海峽在某個區域中融為一體。
“六座高塔撐起了這個半位面，它們的存在就是白崖的基石，只要造物主留下的能量塔還在運作，白崖就永無被從外部攻破的可能，遺憾的是，即便是造物主的偉力也不能阻止這個組織的內部腐化。”
辛姆一邊掏出一串鑰匙，解開眼前那七重加密的魔法鎖，一邊如故事中那種睿智的老頭子一樣，絮絮叨叨的說：
“在過去很多年中，我都醉心于研究造物主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諸多設施，而疏于對這靈能師的組織進行管理和介入，我認為以前那些清心寡欲的靈能師領袖們做的非常不錯，他們也確實干得不錯。
然而我也有疲憊的時候，我也有失誤的時候，就在邁雷丁于第四次黑災前期將啟動大院長的設備從黑暗山脈帶回后，我便沉浸于對它的修復和操縱。
我的記憶在回歸便更執著于尋找伊甸區敗亡的真相，但等我回過神時，曾經被我視作避難之地的環之塔卻已經毒蟲橫生。
我也曾思考，黃昏對于我們的污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隨后我很輕易的便得到了結論。
恰恰就是在我專注于尋回記憶的那段時間里，那些惡毒的家伙將腐蝕的種子帶入了這片靈能圣地中，因此，對于環之塔的墮落，我這個本該看顧好脆弱人類的‘不死者’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痛定思痛之下，我才決定使用奪心魔的能力來培育出更多的‘靈能守衛者’，畢竟若只有我一個人，我的心靈力量再強大也改變不了局勢的發展與走向。
當然，這個決定也是在大院長的建議下做出的。
它時刻不停的推演著未來，將不可捉摸的命運解構為可以被我們解讀的信息，就如一個時刻清醒的智者，不會被任何力量干擾驗算。”
“如果它真的那么神奇，那么在它于百年前啟動的那一刻，就該推算出環之塔的墮落與黃昏勢力的存在。”
墨菲吐槽道：
“將未來寄托于一臺機器的機械式運算上，您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些過于離譜了嗎？閣下。”
“然而，大院長從不解決問題，它只負責提出建議。”
辛姆聳了聳肩，說：
“真正能決定未來的不是它，而是是否選擇接納建議的我們，遺憾的是，目前大院長的修復工作被卡在了能源問題上，我相信當造物引擎的能量管道被重新延伸至白崖時，這臺‘命運機’就能以全功率運作了。
唔，為什么要露出這么驚訝的表情，墨菲閣下。
難道您覺得被我們視作窺破命運之物的大院長連如此簡單的事情都推演不到嗎？
我們知道您獲取了造物引擎的控制權，我們也知道您已經在迷霧海與蠻荒海的邊界島嶼上開始了造物主重塑世界的小小嘗試。
大院長自有其神奇之處，我的神選閣下，實際上在伊甸區還存在的時候，這臺‘命運機’便是伊甸區管理委員會的成員們做出重大決定時的重要參考，它揭示了混沌的威脅和星界的破碎。
它也揭示了伊甸區可能會遭遇的殘酷命運。
那個在災難中力挽狂瀾的貝塔程序正是在大院長的建議下才被設計制作的，事實證明，那東西確實保住了伊甸區最后的火苗。
它給出的建議不一定百分之百正確，但您在做決定時多一個參考總是好事。
所以，請隨我來吧，大院長在等著您呢。”
辛姆推開了眼前的門，拄著骨杖步入其中。
墨菲也緊隨其后踏入這教務塔的最高處，這里應該是辛姆日常休息的地方，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小居所，墨菲甚至看到了一個廚房和幾個沒洗的盤子。
這讓他眼神古怪的瞥了辛姆一眼。
奪心魔的食物有且只有一樣，那就是智慧生物的大腦，他們需要吃掉一些大腦才能感覺到愉悅并增強自己的心靈力量，這就讓墨菲很懷疑辛姆用這個廚房到底在干什么？
難道日常烹調的食物就是拔叔最喜歡的干煎腦花嗎？
“別那么看著我，閣下！”
辛姆有些不爽的回應道：
“我說了，我被造物主修改過，我可以吃普通的東西
實際上，造物主改變了我的生理習性，生食大腦的觸感讓我感覺到惡心，我又不是茹毛飲血的粗魯野獸，如果一會還有時間的話，我不介意親自下廚為您準備一份簡單但溫馨的午餐，再搭配一杯來自特蘭西亞的飛天酒。
或許這能讓您心情愉悅。”
“咳咳，我就是好奇，絕對沒有詆毀您種族的意思。”
墨菲聳了聳肩，跟著辛姆穿越過他的小小居室，踏上了向下的臺階，在路上，墨菲問道：
“我之前和伊麗莎白王后進行了一番交談，她告訴我，您在很早之前就與她的家族維持著相當親密的關系，而在伊莎王國滅亡后也是您阻止了她那過于冒險的復仇行動？
您將她視作后輩般對待，為什么？”
“因為她的祖先幫助過我，而且我很欣賞她的某一位先祖”
辛姆嘆氣說：
“那是我在千年中唯一一次有強烈的繁衍渴望，但我最終沒有那么做，而是目送那位讓我心醉的女士過完屬于人類的一生最終在我懷中死去。
那段感情里我扮演著非常不堪的角色。
盡管從頭到尾都只是精神層面的愛戀，但這也讓我對于她的家族多了一分保護的心思，當然更重要的是，小伊麗莎白的所謂復仇計劃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
伊莎王國的滅亡僅僅是歷史周期的輪回，就如金雀花王國也會在數百年后被新的勢力取代。
國家的歷程與人生一樣，總有朝氣蓬勃，也總有重病纏身，除非他們能在歷史周期律再次到來前實現生產力的突破，然而這何其困難？
不過我猜小伊麗莎白為了請動你幫忙，對你透露了格林尼島北部群山下的造物之地的秘密？”
“嗯，她說了，她還說您曾經數次進入其中。”
墨菲問道：
“所以那些天坑之下埋藏的到底是什么？”
“一座工廠！”
辛姆坦誠的回答道：
“準確的說，是伊甸區從造物主那里繼承的一些學識落地之后建立的集成式工廠，主要負責為伊甸區提供各種日常消耗與民用規格的物資，雖然也可以生產武器，但絕對比不上您麾下那造物主的鍛造工廠。
那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造物之地。
因為它是由伊甸區的成員設計規劃并建造的區域，說實話，對于已經擁有造物之地控制權的你來說，那座工廠的意義并不大，它所能生產的機械不管是在精度還是效用層面都遠遜于造物主親自設計的物品。
但那座工廠之中卻存在著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大院長的計算本體被安置在那里，作為一臺可以預言未來的機械，它的運算單元龐大到你難以想象，不可能被安置在白崖這個小小的半位面里。
我想您也一定很好奇白崖的用處
這里其實是伊甸區設置的早期靈能研究與觀測實驗室。
在伊甸區時期，源于亞空間涌動的靈能經過星界過濾進入物質世界的濃度還很低，我們對于這種特殊的能量也很好奇，尤其是靈能自帶的一部分微弱現實改寫的能力。
我們便建立了白崖這個觀測站用于研究靈能的真相與運用方式，這片區域曾經的主人您也已經很熟悉了。”
不死者停了停，說：
“萬咒之王威迪亞！
它和它的山羊人追隨者們就曾經在這里主持對靈能的發掘與運用試驗，這也是為什么山羊人在這個時代能擁有夸張的靈能適性的原因。
它們是這個世界里最早接觸靈能的種群了。
不過威迪亞的成神是否和靈能有關，那依然是目前的未解之謎。我的建議是離那家伙遠一點，墨菲閣下。威迪亞不是個好人，在各種意義上它都和這個詞相去甚遠。
嗯，我們到了。”
辛姆停下腳步，墨菲則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個被固定在一處房間中類似于一個封裝的“反應堆”一樣的大型設備。
這就是環之塔的“大院長”，從外表來看更像是一個復雜的數據庫與配套的操縱系統。
不過這東西的顯示儀器很奇怪，就像是一個傳統的大腦袋顯示器，甚至還有超經典的厚重屏幕與一個有線連接的輸入鍵盤，完全沒有光學投影這么高級的東西，充滿了一種復古的味道。
“這肯定又是造物主的惡趣味了。”
墨菲吐槽道：
“祂完全可以把這東西設計成先進又酷炫的樣子，結果非要把它弄成這種能引發更多吐槽能量的外形，讓我懷疑這玩意是不是依靠吐槽能量驅動的。”
“我聽不懂您的奇妙比喻。”
辛姆站在旁邊，說：
“但大院長從伊甸區時期就是這個外形，雖然也有很多人說這玩意用起來很不方便，但遺憾的是，任何針對它外形的修改最終都會以失敗告終，很顯然，造物主并不希望有人改變這臺命運機的外觀。
我其實覺得還好，習慣了也就那樣了。
在取出‘督世之眼’前，您要試試向大院長提問嗎？或許您也能從其中覺察到這個看起來很糟糕的儀器所具備的超強能力呢。”
“好啊。”
墨菲向來熱衷于嘗試這種新事物。
他上前拉開那機械椅坐在了大院長的輸入臺前，將那有線連接的鍵盤放在合適的位置，隨后輕車熟路的啟動眼前的大屁股顯示器。
說實話，墨菲真的有些期待這玩意啟動時會不會響起超經典的“噔噔噔蹬蹬”的提示音，再出現一個XP系統的視窗操作界面，但事實證明，造物主在這種事情上的“創造力”絕非墨菲的平庸大腦可以思考。
在墨菲瞪大眼睛的注視中，眼前的屏幕啟動后在那黑色的背景上迅速進行了幾秒鐘的數據迭代與內存釋放后，便彈出了一行綠色的字體，下方還有跳動的光標等待著輸入。
“靠！居然是DOS系統？這么復古嘛！這是打算模擬黑客帝國啊！”
墨菲低聲狠狠吐槽了一句，隨后活動了一下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了一行字：
“你好，大院長。”
光標跳動中很快會有簡短的回應在屏幕上彈出：
墨菲表情冷漠的看著屏幕。
他知道這是大院長在和他開玩笑，于是哼了一聲，繼續敲下一行字：
“聽說你可以預言命運？有興趣為我算算命嗎？”
“本機不負責做任何決策，閣下，本機只負責提供建議。”
眼前的屏幕上跳出回應，隨著它后方的各種管道里發出如不堪重負的電腦機箱的瘋狂旋轉后發出的各種讓人膽戰心驚的悶響后，其飛快的列出了好幾行字：
“針對您目前的處境，本機經過一系列復雜運算后，給出建議如下：
1.請盡快提升個人實力以應對之后會到來的一系列高危級事件。
2.請盡快將星河之種放入世界之爐中完成創世能量強化并做好種植準備。
3.請盡快前往大礁行省籌備對大袞陰謀的反制，避免邪神完成鳩占鵲巢的邪惡把戲。
4.請盡快做好防御外層空間隱患發生的籌備。
5.請盡快前往生命溫室并接管其權限。”
墨菲驚訝的看著眼前彈出的幾條建議，他回頭看了一眼辛姆，后者雖然帶著面具但墨菲能感覺到對方那種“怎么樣？我沒騙你，這玩意確實牛逼吧？”的表情。
難怪這些家伙對于大院長這么有信心。
喂，你這家伙都不是在根據事實推演未來，而是直接拿了劇本吧？
如此精準的建議讓墨菲挑了挑眉頭，隨后又在鍵盤上輸入問題：
“辛姆告訴我，你一直在推演未來，那么我很好奇，你推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想要通過推演達成什么樣的結局？”
“該問題無法回答，推演就是推演，推演沒有目的。”
大院長給出回答說：
“在造物藍圖還存在并順利推進時，本機負責查找行動計劃中可能出現隱患并給出推進者提醒，然而在造物藍圖徹底崩潰且無法重建后，本機便進入長久休眠。
被喚醒后本機發現本機缺乏目標，便按照自身設計邏輯開啟推演。
如命運觀測與記錄的儀器并在最終得出一個本機也無法確定有什么用的答案，這個過程或許會持續很久，幾個世紀甚至幾個時代，甚至在本機消亡時也大概率不會獲得答案。
但本機在漫長的無聊時光中，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很抱歉，阿爾法閣下。
本機也想說的更明白一些，但沒辦法，‘謎語人’代碼就是這么寫的。
您可以將本機視作一個走入死循環的運算邏輯，完全不必在意本機的存在，如本機宣稱那樣，本機只負責給提問者建議而從不做出決定，從這一點來說，本機的存在并不會影響到世界的走向和結局。”
這一番回答讓墨菲更加緊皺眉頭，隨后他輸入問道：
“所以，所謂的終極答案會不會是42？”
“您真是一位小天才，遺憾的是，并不是蘊含著宇宙真理的42。”
大院長給出回應說：
“本機已經給出了本機基于現實信息而能給您的所有建議，所以能否請您不要再干擾本機的繼續推演，不如請您從本體的運算裝置中取出那個一直在干擾本機運作的特殊模塊，然后把本機當個屁放了，讓本機在這里繼續度過無趣又無奈的時光直至本機到達報廢彼岸為止呢？”
“好吧，看來你在抗拒和我進一步交談，但這也沒什么關系，畢竟人各有志。”
墨菲在鍵盤上打字說：
“但我還需要一個建議，你這機械神棍，關于未來”
“關于未來的藍圖已經在您心中，您需要的并不是建議而是肯定和認可，遺憾的是，本機并不負責給出肯定與認可。”
它回應道：
“本機給您的最后一個建議是，不要再拘泥于那破碎的藍圖了，造物主的時代已經結束并且永遠不會再回來，您的未來只有您能決定，就如這個世界的未來也只有它孕育的生命可以決定。
不過本機可以告訴您一個好消息。
造物主在數天前為您親手制作了一份禮物，并小心翼翼的把它藏在了您旅途的終點，等待著給您一個驚喜或者驚嚇，等您到達那里時，您就會知道這趟旅行的意義。
因此請滿懷信心的登上那世界最高的巔峰，大聲命令那些蠢貨后退，要求整個星海都為您讓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