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吊詭的情況讓曹操饒有興趣,麾下的謀士都若有所思。
根據此前的消息來看,孫劉兩方關系非常好,送城嫁妹都說明了這點。
但如今來看……
“或許,能遣一密使,見上一見孫權。”董昭慎重提議。
許都的丞相府內議論紛紛,有人意動,但是也有人反對,畢竟赤壁與南郡的戰事才過去了幾年?
劉曄上前一步,向著主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周瑜已死,今時不同往日。”
曹操與二荀對視一眼,都暗自點頭,于是這件事便被迅速敲定了下來。
不過如今孫權的具體態度不明,因此一番商議后,一隊密使從許都攜帶著曹操親筆寫的密信南下。
這隊人會快馬加鞭至宛城,借助淯水南下,再改走漢水東岸去江東,董昭判斷這是一條最短且相對安全的路線。
一事敲定,另一件事也被曹丞相提了出來:
“我欲南移宛城督戰,如何?”
曹操領兵已經不是第一遭,而且宛城距樊城有三百里地,也沒什么好擔憂的,于是自然全票通過,且丞相府人馬剛好與第二批開拔的許都駐軍同行。
于是剛到許都還沒來得及睡個好覺的曹操等人又要收拾東西繼續南下了。
一片喧鬧間,荀攸倒是略有一些擔心:
“丞相安坐宛城,看眾將破敵即可。”
曹操哈哈一笑:“公達可是怕我親臨戰陣,觀云長再起愛才之心,徒耗將卒性命?”
荀攸很實誠的搖搖頭:
“臣只是怕那關云長見主公后行那刺顏良舊事。”
畢竟論關羽這個戰績的難度,他們這群白馬官渡的親歷者可比那劉備張飛更加清楚。
于是曹操的笑聲便猶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于禁并不清楚外界的紛紛攘攘,聽聞關羽領水師來犯后,他就感覺樂進這個小老弟可能討不得好。
雖有先登勇烈,但對上水師可以說毫無用處。
因此在接到從鄴城發來支援樊城的命令,可以說毫不意外。
意外的是在剛過宛城不久,于禁就迎上了一波潰兵,在擒了幾個問清楚之后,才知曉了樊城陷落的消息。
即使有樂進抽調精卒入襄陽的關系,這個堅城陷落的速度也實在不同尋常。
故而于禁一邊就地駐扎攏潰兵仔細復原樊城戰況,一邊將軍情急送曹丞相處。
而根據潰兵的說法,于禁也根據船只數目大概估算出來了關羽水軍的規模:
兩萬左右水軍,數十條戰船,以及一條配有巨弩的戰船,并且如今已經握有樊城。
他從許都趕赴過來不過帶了三軍,一萬五的兵馬若是彌補樊城城防是夠的,但如今要去攻打樊城,那屬于是以卵擊石。
在樊城北六十里地扎營,于禁決定靜候援軍。
徐庶事先撒出去的哨探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于禁的營寨,防御姿態實在是太過明顯,因此樊城中徐庶也是大笑:
“曹軍定是沒想到樊城能陷落如此之快,如今固守待援。”
“而能在短時間內趕赴此地者,唯有駐守許都的于禁。”
在許都時雖然失意,但這些基本的情況徐庶還是知曉的,而且再加上光幕記錄,已經能判斷個八九不離十。
“既如此,還請關將軍一行,探其虛實。”
關羽欣然從命。
站在樊城上目送關羽遠去,徐庶摸了摸下巴:
“雍涼雖難取,但是不是可以先從馬超處購一些大馬過來?”
荊州沒有養馬地,故而主公麾下騎兵稀少,僅有的一些駿馬也都是購自江東,或是從赤壁之戰前從北方帶過來的。
故而如今關羽一行出城,在徐庶看來士卒的馬匹良莠不齊,美感與戰力俱缺。
但好在荊襄水路遍布,如今的規劃中也并不需要騎兵作為決定性的力量。
不過半日之后關羽便意興闌珊而歸:
“這于禁不愧有整軍難撼美譽,營寨修的頗有章法,散騎奈何不得。”
既然難有斬獲,那就干脆抓緊時間修城。
于是樊城這邊也再次安靜下來,但雙方都知道彼此對于樊城可謂勢在必得。
徐庶加緊修城池,于禁則是頻頻派出哨騎刺探軍情,修整地圖,力求將荊襄的地理輿情爛熟于心,尋覓戰機。
關羽軍的斥候也頻頻出城,大軍還未碰撞,雙方的哨騎斥候就已經率先接戰。
于禁軍雖有馬匹之利,但關羽軍靠著黃夫人和諸葛軍師改良的小型手弩,與之糾纏也不落下風。
就在這山雨欲來的氣氛中,樊城似乎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堅城模樣,于禁也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后軍。
于禁本部領三軍,徐晃從關中抽調三軍支援,許都的三軍則由匆匆趕赴的曹仁率領。
而本就是征南將軍的曹仁順理成章領了指揮權,將于禁徐晃二將。
另還有蔡瑁文聘等荊州將率領從宛城征調的八千人馬,聽從曹仁調動。
五萬五千人馬,號十萬大軍,誓要重奪樊城。
樊城上徐庶看著對面黑壓壓的大軍,臉上也終于有了笑意:
“云長將軍,扭炎漢之國運,改百年后之禍亂,皆從此戰之勝而始!”
關羽拄刀而立,口中吐出的只有簡簡單單兩字:
“必勝!”
而在樊城被大軍圍困時,江夏城中魯肅正心不在焉的聽著眼前的呂蒙喋喋不休。
呂蒙到此不過五日,在江夏城進進出出得倒是勤快。
而他的那些人馬調動也瞞不住魯肅的雙眼。
遣勁卒扮作商賈,刺探公安與江陵城防虛實。
種種動作簡直讓魯肅有點炸毛:你這是想干嘛?
“江陵城扼江東之緊要,且如今關羽盡起水軍,若有不虞沿江而下,則一日即可插江東腹地,將軍難道不寢食難安?”
魯肅的回應簡簡單單:
“關將軍此刻正與曹賊血戰于荊襄,而非與我等鏖戰于江夏,談何不虞?”
數次爭辯,都是以這兩句話收尾,于是呂蒙的臉上逐漸顯出不屑置辯的神色。
魯肅則是多次欲言又止,但最終只能化作一聲輕嘆。
自鎮守江夏以來,魯肅向來勤勉辦公,逐漸養成了一個將荊州的情報擺在左側,江東的情報擺在右側的習慣。
而此刻,左邊的情報放的滿滿當當:樊城之克、巨舟之利、破城擒八千等讓魯肅眼熱,曹軍壓境,襄陽難克等又讓魯肅略有擔憂。
但右邊的桌案此刻干干凈凈,這讓魯肅有點難以接受。
勸主公出兵的長信送于江東,猶如泥牛入海,既沒有兵馬調動的消息傳來,也沒主公的斥責書信,讓魯肅也逐漸不安。
而正在魯肅心中思量還有什么能做的時候,呂蒙那大嗓門將他喊了回來:
“將軍,曹公來使!”
看著呂蒙興高采烈表情,魯肅的思維一時間有點跟不上:
“哪個曹公?”
“曹丞相啊!”呂蒙理所當然道:“有使者北來,欲面見主公。”
“此事關系重大,還請將軍坐鎮江夏,此地不容有失,我即刻便送曹使往江東。”
說罷呂蒙便匆匆離開,只留下神色明滅不定的魯肅。
步騭聽到動靜進來,劈頭蓋臉而下的就是魯肅的命令:
“如今關將軍在北御敵,江夏穩若泰山,我欲與呂將軍一同回返江東面見主公,還請子山暫代江夏太守,掌內外諸事。”
不給步騭拒絕反駁的機會,魯肅步履匆匆,在碼頭上截住了呂蒙一行。
“此事干系重大,我鎮守江夏曉荊州諸情,當面陳主公,以為參佐。”
孤身一人的魯肅用這一句話說服了呂蒙,于是一行人匆匆登船,順江而下。
江東商貿興盛,因此即使是平地起石頭城,不過一年也有欣欣向榮之感。
建業城孫權再次組織起來了一次品酒會,微醺之下看著大姓子侄與淮泗舊將后代觥籌交錯,志得意滿之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此酒酣耳熱之際,殿內忽然有人驚呼喧嘩,孫權的酒意頓時就醒了三分。
隨著“骨碌”聲,一個紅色的東西滾到了孫權的腳下,他凝神看去,方才看清楚是一個不認識的腦袋。
一時間孫權的酒意完全退去,這位江東之主大怒:“誰膽敢……”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本該在江夏的兩人。
滿臉怨氣,頻頻左瞟的呂蒙,以及讓他感覺到陌生的魯肅。
此時的魯肅衣衫上盡是鮮血,臉龐上也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憑添了幾分烈武之氣。
但魯肅對臉上身上的血污渾不在意,只是丟掉長劍前趨而拜道:
“江夏時有謠傳,言江東欲背盟損友,更有鼠輩妄稱曹賊之使,惑亂軍心,肅斬之以獻主公!”
此時呂蒙也站到了孫權身側,帶著怨氣小聲道:
“下船時暴起殺使,臣一時不察…”
孫權登時全明白了,他盯著腳下的頭顱看了兩眼,隨即神色平靜道:
“妖言惑眾,斬賊當賞。”
魯肅再趨近而拜道:
“主公可忘天下乎?”
孫權對于腳下的頭顱渾不在意,但看著身染鮮血的魯肅上前,竟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隨即趕忙上前扶住魯肅道:
“決勿敢忘。”
魯肅點點頭道:
“江夏聞訊,曹賊起五萬之兵圍攻關羽,此時正乃主公志圖天下之時機也!”
孫權猶豫片刻,回頭望了望座后一個不起眼的幕僚,隨即道:
“此事……”
魯肅再次上前,雙手托著孫權的胳膊道:
“關將軍敗亡,則曹賊盡可貪荊州,圖江東,彼時江東困守一隅,何談天下?”
或是被完全不一樣的魯肅所懾,或是本就在糾結,或是那個頭顱幫孫權下定了決心。
最終這位剛剛酒醒的江東之主點點頭:
“子敬來時,此地正在商議出軍合肥之事,正需子敬不吝諫言。”
魯肅點點頭,后退一步對著孫權長拜:
“請治肅冒犯之罪。”
而心中則是嘆息一聲:關將軍,未負與汝單刀之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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