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涼的日常生活,狂野枯燥且單調。
不知不覺來這里已經半年多了,簡雍已經逐漸適應了這里。
翩然的風度當中夾雜了不少雍涼之地特有的粗獷。
舉手投足間甚至能渲染出來幾分游俠風度。
這反而引得馬超等一干人等更加欣賞。
用馬孟起深思熟慮過的話說就是:
簡先生與那等酸腐之人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對簡雍來說這些年隨著劉備東奔西跑。
遼東賞大雪,交州冒瘴疬,東海觀巨鯨,益州攬群山。
更是親眼見證悍將呂奉先身歿,梟雄曹孟德崛起。
以及赤壁的漫天大火,公安的祥瑞光幕。
故而,年初訪雍涼時見到的那些處心積慮的下馬威,簡雍覺得……還挺讓人懷念的。
一開始馬超是想扣下簡雍,以保證劉備不毀諾。
但在接到漢中的戰報后,馬超有所意動,意欲給劉備示好,主動提出要送簡雍歸漢中。
但簡雍反而不愿意了,主動提出要幫馬超梳理雍涼局勢以抗曹。
對這個決定,簡雍至今都還覺得慶幸。
若是當時第一時間回漢中,還不知道司馬懿要在這雍涼攪合起來什么風浪。
對這個光幕甚多提及的人物,簡雍沒有一丁點的掉以輕心。
極力說服之下,馬超素來果決。
根本沒拖到第二天,不由分說連夜擒了司馬懿送去漢中。
換來了一封劉備親筆書寫的,熱情洋溢的感謝信。
至于這曹使的消息走漏到了韓遂那邊引來了閻行的隔空怒罵,馬超只當沒聽到。
這半年時時聽著簡先生臧否天下,馬超愈來愈加覺得這閻行實在粗鄙不堪。
此前怎么還會覺得這閻行是個人物的?
“簡先生,可是有要事?”
看著簡雍步履匆匆,龐德有點好奇。
簡雍點點頭,腳步雖急切,但儀容不失,還袍袖微微一卷,示意龐德一起走:
“令明可是又與去與健兒增進契合了?”
龐德略微臉紅,只覺得這簡先生說話真是好聽。
其實就是出去縱馬狂飆,只為玩樂。
但在簡先生口中說來,仿佛也是在練兵一般,于是龐德趕緊應下。
簡雍對著龐德贊許的點點頭:
“龐將軍心憂國事,但也不能過度勞累。”
輕飄飄一句話引得龐德摸著后腦勺傻笑,隨后話題一轉:
“亭侯剛剛遣人告知于我,收到消息,漢中太守為緝流寇,引兵入雍涼。”
兩人邊聊邊走,很快便到了馬超處。
迎上來的便是馬超炯炯有神的目光:
“如今張將軍既來,與我等合擊一處,韓遂身死之日不遠矣!”
關云長在荊襄大破曹軍名揚天下,讓馬超更加艷羨。
若不是這韓遂作梗,潼關處說不得就是那曹操的埋骨地,何至于被攆兔子一樣被追到這雍涼,還得封門以自保?
而且經過簡先生的分析,馬超也明白了那閻行已半個身子都是曹操的人了,心下也是愈發看不起。
馭下無能,韓遂老矣,這雍涼早該騰籠換鳥了。
潼關下若是我馬孟起獨領聯軍,我能輸?
看著馬超寫在臉上的想法,簡雍也不反對,踱過去看著地圖上的幾條線和簡陋的文字,有點懷念光幕那細致的地圖了。
“韓文約雖老邁,然其依然乃是大漢征西將軍。”
“且韓文約亦曾縱橫三輔,前有誅李傕之功,后亦與將軍同滅南匈奴。”
說著簡雍還對著馬超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馬超挺了挺胸膛,臉上滿是笑意,這半年來簡先生與他詳細談過漢與匈奴之仇。
并稱此戰乃是為國之舉,即便千百年后漢民也必將感懷此功績,這種第一次聽聞的說法讓馬超幾欲學那劉皇叔,拜簡雍為軍師。
“有鑒于此,韓文約在雍涼亦有名望,與將軍素無仇怨。”
“將軍若欲怒而殺之,漢中太守必然傾力相助,但此舉豈非陷將軍于不義?”
馬超陷入沉思,簡雍說的似乎也沒錯。
猶記得,曹賊來時,河東雍涼聯軍就是欲尊他或韓遂為頭領,可見其名望。
若是按羌胡的做法,將韓遂殄滅,等過個十年八年自沒人記得了。
但近半年來,簡雍一直告訴他:
祖上馬伏波有赫赫威名,不輸云臺二十八將。
馬家世代皆為漢臣,自然要以漢節自守。
雍涼之地已經有了董卓這個先例,天下人已經對雍涼頗有微詞。
你馬超身為雍涼表率,名將之后,若仿效羌胡行事,讓雍涼之民以后如何抬得起頭來?
雍涼表率!
“簡先生一語,茅塞頓開。”
馬超表情真摯,也是忽然醒悟,與韓遂只能說素有嫌隙。
跟韓遂有大仇的乃是在鄴城享清福的老爺子,關他什么事兒?
“不敢當,此中道理,即便雍不說,將軍也自能理清,忠秉如龐將軍亦會進言。”
又是隨口一句話讓兩人高興的瞇起眼睛,簡雍繼續道:
“如今天下皆知,曹操乃是漢賊。”
“其進關中,將軍首倡擊賊,漢臣之名天下皆知。”
“反倒是韓將軍與曹賊暗通款曲,如今漢中太守既至,還請將軍不吝軍力襄助。”
“與漢中太守一同臨陣詰問韓文約,看彼輩究竟是曹賊之爪牙,還是大漢的征西將軍。”
“漢中太守必以糧草饗將軍,必以珍貴輜重贈將軍,以謝將軍義舉。”
馬超一拍大腿:
“一言為定!”
簡先生安排的實在是太明白,只要一出兵,名節大義都有了,糧草輜重也少不了,還能給仇人找不痛快。
馬超感覺從未有一次出兵能這么舒服的,甚至都不用率軍死戰。
而且簡先生也一點沒要走的意思,簡直誠意滿滿。
真羨慕劉皇叔啊,帳下能人何其多也?
連年戰亂讓關中凋敝,雍涼自然也不能獨善其身。
這塊土地是不可能讓韓遂快速恢復元氣的。
因此面對來勢洶洶的張飛,韓遂壓下了閻行的不滿,主動召回祁山城的兵馬以示誠意。
隨后領精兵進駐西縣,應張飛之邀,要好好談一談。
只是這次談判雖然并不如見閻行一般劍拔弩張,但從一開始就不太順利。
談了一天之后,張飛抱怨:
“這還不如那閻行呢,可以直接上服。”
張飛覺得自己口才還行的,某些方面比起來軍師甚至都猶有勝之。
但如今的談判不能聊到人家父母,說話也不能帶動物,以及賊寇獠等詞。
張飛覺得自己的口才被限制頗多。
于是次日的談判只能換龐統去聊一聊。
韓遂倒是沒啥意見,就是對這龐統還帶了幾個手持巨盾的親兵頗為氣憤,認為這是不信任他。
但總歸不影響談判。
韓遂不是雍涼的百姓,他去過長安,知曉天下之大,曹賊之強。
而看今年的戰績來說,曹操能抽他們,劉備能抽曹操。
荊襄之戰聽說曹操本人都差點折在里面,這就讓韓遂對于劉備更加忌憚。
去年敢惹曹操是建立在河東雍涼聯軍十萬的情況下。
如今潼關一敗,無不損兵折將,至今都還在休養生息。
“韓將軍,如今雍涼地廣人稀,你有兵馬,但無糧草。”
“我等在祁山道來去自如,且漢中益州未歷戰火,有民百萬,有糧萬斛,滅你易如反掌。”
韓遂的心登時提了起來,這也是他最擔心的。
但……這帶巨盾兵談判的龐統,是怎么以最慫的姿態說出最狂的話的?
冷哼一聲,韓遂表示伱們沒騎兵,我大不了跑金城去,等過個幾年卷土重來。
然后龐統哈哈一笑,說我們本來提出的要求就是請韓將軍行征西將軍之責,去金城平賊啊。
“將軍既不可能勝,何不留待有用身去金城,為國開疆?”
“畢竟我等來時,皇叔還夸將軍之功,那武威太守竟敢殺雍州刺史反漢,此叛為將軍所平,乃有功于漢。”
龐統說話時一臉平靜,全然不在乎話語當中俯視的態度。
這也是讓韓遂最難受的地方,他在雍涼無論如何都算得上一號人物,去歲在潼關若無馬超拖累,差點就勝了曹賊。
如今對方僅僅一文士,卻一副將他拿捏死的樣子。
“韓將軍若是實在氣不過。”
龐統好心提議道:
“大可現在直接開戰,畢竟漢中太守今歲新得名為陌刀的武器,正愁無用武之地,求戰心切。”
“到時韓將軍戰敗,也能名正言順的退去金城。”
“陌刀?”韓遂的好奇心提了起來:“那是何物?”
本以為對方會三緘其口,或這東西只是捏造出來恐嚇他的。
但這龐統竟真的中斷了談判,然后韓遂便看到了那名為陌刀兵的東西。
三百余人,那漢中太守張飛領頭,士卒上身皆只著簡單胸甲。
但最讓人側目的是三百人所持兵械,那是從未見過的一種長柄巨刀。
此刀豎起,比張飛這等猛將還要高上少許,其中一小半是刀柄,其余皆是閃著寒光的利刃。
“此刀,乃是益州以秘法鍛制,一柄陌刀作價十萬錢。”
龐統淡淡道,并不去夸耀這陌刀的性能,只是用價錢讓韓遂有了個直觀的認識。
但韓遂浸淫軍陣已久,同樣明白,這陌刀都不用什么特殊戰法,列陣之后只需要大力下劈,便無人能擋。
而領頭的張飛,肆無忌憚的眼神也讓韓遂心里發毛,他很熟悉,這是一種打量功勞的眼神。
最終促使韓遂下定決心的是姍姍來遲的馬超。
看著其人旗幟鮮明的站在張飛身側,韓遂輕嘆一聲。
這漢室是否能存續他不確定,但這雍涼,已無他的插足之地了。
馬超打量著張飛的陌刀隊滿眼的躍躍欲試,一開口就讓張飛對這馬超的勇武有了個直觀認知:
“好刀!你列陣,讓我領騎兵沖沖看?”
張飛心里驚嘆:
這腦子還能蹦跶到現在,看來傳聞多半為真,這廝真的很能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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