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備與孔明離開成都去往漢中的同時。
南中的戰線也在有條不紊的深入。
而隨著戰事的穩步推進,司馬懿也逐漸驚嘆,蜀郡確有良才。
就如這吳懿,治兵時嚴格,用兵時穩重,接戰時還能身先士卒。
說一句是將才完全不過分。
再如這張嶷,不過一功曹,領兵不畏死,沖鋒當先為士卒表率。
在司馬懿看來也是一個僅僅欠缺經驗的將才。
張嶷的表現也成功打消了司馬懿的疑慮,但仍然還是不太理解劉備到底是如何慧眼識才,力排眾議提拔此人的。
畢竟功曹怎么看都和領軍作戰聯系不到一起,前漢倒是有開國功臣是以功曹出身的。
但蕭相國乃是漢初三杰,且最終也是謚文終,那能比嘛?
可不管怎么說,張嶷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良將種子。
對此司馬懿也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就連相當不起眼的李恢也能對司馬懿攻略爨氏的計劃進行查漏補缺。
尤其李恢還對南中一些大姓頗為熟識,這一點也是司馬懿頗為羨慕的,于是此前的輕慢心態也逐漸被收起來,轉而欲與這幾將交好。
只是讓司馬懿頭痛的是,他欲折節下交,這幾位卻都頗為不買賬。
鎮守將軍吳懿與人打交道時永遠都不茍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派頭。
與吳懿說起對爨氏的攻略時,這位將軍聽得很是認真,并時不時還能提出疑問,能看出來軍略上是有下功夫的。
但說起來軍務之外的事情時,這位將軍就反應平平了。
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司馬懿在說,吳懿在安靜的聽,然后嘴角有一抹看起來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一縷簡單的笑容卻讓司馬懿很不舒服,因為這是以前的他很熟悉的,一種盡在掌握的笑。
還在北方時,司馬懿最初面對曹操派來請他出仕的使者,也是這樣笑的。
于是在吳懿這里司馬懿只能選擇作罷。
而在張嶷和李恢這邊也都不順利。
張嶷為人清儉,司馬懿私下去拜訪的兩次,一次看到這位先鋒將在親手縫補自己的皮甲,第二次則是恰巧遇到張嶷在田里教南中蠻人怎么使曲犁。
這些都不是司馬懿所了解或擅長的,而司馬仲達所熟悉的美食珍饈好酒寶馬之類,張嶷也是寫在臉上的不感興趣。
于是只能作罷。
好在拜訪李恢還算得上順利,但也就僅止于此了。
和李恢的交流讓司馬懿想起來了自己的哥哥司馬朗。
待人如沐春風,聊起來平易近人,但實際上私底下極有分寸絕不深交。
拜訪了幾次,次次都是相談甚歡,但最終實際關系都沒什么進展。
如此轉了一圈最終都不見什么成效,司馬懿也逐漸絕了這份心思,只覺得這劉皇叔麾下人才濟濟的程度也絲毫不遜色于曹丞……曹賊。
與其在這邊徒耗功夫,還不如早點做出成績受皇叔…主公青睞,轉回北面戰場。
到了那時,他堂堂司馬氏之子,還用得上受這些氣?
在這種心態下,對南中爨氏的平定稱得上迅速。
爨氏據同勞而守,地形復雜,大股的兵力很難鋪開。
在司馬懿的建議下,吳懿領大軍與爨氏爭奪高處以弓弩手把持,整體徐徐推進,吸引爨氏注意力。
另一邊張嶷以孟獲為副將,繞行谷昌、連然,直接趁夜推進到了滇池城下。
在南中長大的孟獲主動請纓,假扮爨氏族人誘騙開了滇池城門,張嶷精兵跟進,趁夜奪城。
滇池失陷瞬間就震動了爨氏的后方,李恢借助自己的眼線精準察覺到了這個消息,吳懿也不猶豫,大軍跟進直逼同勞,并組織士卒大喊:
“毋單克矣!”
“同并克矣!”
毋單和同并兩地都位于同勞的正后方,而且相距滇池都不太遠。
吳懿的這番動作讓同勞的爨氏守軍大嘩,再無心應戰。
甚至遠遠的吳懿還能看到同勞的城墻上有人影在跳腳大罵。
但絲毫不能改變同勞守軍一觸即潰的事實。
“將軍神威!”
司馬懿在一旁搖旗吶喊,這已經是如今他能為這戰場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事實上司馬懿喊得也沒錯。
在判斷出同勞大勢已去后,吳懿無視了異常眼饞的司馬懿,將戰場的指揮調度權交給李恢。
隨后便領著親衛上前,奮勇廝殺。
吳懿的加入成了壓垮同勞爨氏的最后一塊砝碼。
對于士卒來說,他們并不會仔細計較自己面對的究竟是烏合之眾還是精銳之師。
他們只知道,平南中以來,隨吳將軍出戰,有勝無敗!
一方氣勢如虹,且訓練有素堅信必勝。
一方人心惶惶,心憂后方且疏于練兵。
爨氏耗費數月選在這峽道所筑的關隘并沒有什么作用,吳懿勇猛沖鋒很快便殺上了城墻,讓敵軍氣勢愈發萎靡。
吳懿麾下有懂蠻人土話的親衛,見此刻情景也不再猶豫,當即便扯著嗓子大喊:
“同勞破啦,大將軍逃啦!”
戰場上的消息傳遞極其困難,對爨氏兵來說,此前對方大喊他們后方失陷便已足夠讓人慌亂。
此刻戰場雖然紛亂,但整體處于劣勢還是看得明白的,再加上此刻對方的喊話,一時間所有爨氏兵都沒了戰心。
沒人知道潰逃是從哪里發生的,但很快,拼殺的吳懿便感覺到身側壓力驟減。
看著自己眼前最后一個土人丟了武器跪倒在地,吳懿挺直了身子便看到此刻窄窄的關隘上盡是己方步卒。
被爨氏征召的土人逃的逃降的降。
此刻確實如親衛所喊,同勞已破,敵方將帥已逃。
整個南中根本就沒一個像樣的城池,此時同勞的這處關隘也是爨氏集結人力在短短數月內修建起來的。
此刻捅穿了這道防線,吳懿清楚的知道,接下來盡復南中再無障礙矣!
而作為一個將帥,吳懿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需要做什么。
在打掃完戰場之后,吳懿眼神在李恢和司馬懿兩人身上盤旋了一下,幾乎不須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德昂!”吳懿親切的喊了李恢的表字:
“勞煩你率后軍,掃清同勞亂賊,爾后順溫水推進,駐扎毋單。”
“司馬主簿。”隨后吳懿一轉:
“請與我隨軍追擊叛軍!”
司馬懿臉上也不見失望,點點頭拱手道:
“將軍喚我表字即可……遵將軍之令。”
吳懿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從直覺上來講,這場戰事結束的時間應當不遠了。
益州南部稱南中,而南中的精華所在就是眼前的這塊地方。
依托碩大如海的滇南澤,周圍散落了大大小小近二十個小城,而若是算上村和落的話,生民之地近乎上百。
只要平定了這里,那么益州便再也不是四分五裂的境況。
如此情況下,益州北可進關中,東可入荊揚,南能通交州,再也不必困守一地!
而且自家小妹……按下了這個想法,吳懿變得斗志昂揚。
在隨后的一個月時間里,吳懿和張嶷就宛如兩條手臂,對整個滇南澤附近進行了詳細的來回梳理。
滇池、毋單、同并、西豐、勝休等一些比較重要的城池也正式駐兵派官,此地也正式重新平定,成為益州的一部分。
這些梳理完之后已經是二月初,吳懿馬不停蹄繼續帶兵南進。
進乘峽道連通交州和益州,吳懿命李恢駐守滇南澤,自己與張嶷集中兵力優勢,直接攻克了進乘峽道北端的賁古縣城。
隨后命司馬懿駐守這里,吳懿與張嶷再次揮師向東,順利攻克了鐔(音同尋)封縣。
并在宛溫城北截住了爨氏欲逃的最后余孽。
這場戰斗毫無任何懸念,一心要逃的爨氏反而覆滅的飛快,死的死,降的降,不大的戰場上很快就沒有站著的敵軍。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宛溫人選擇大開城門,恭迎吳懿等人入城。
“征戰近八月,如今益州終平。”
登上宛溫不大的城樓,吳懿述說著簡單的功績。
而在一旁的張嶷早已是面色激動,興奮之情難以言表,最終悶聲道:
“若是主公在此就好了。”
吳懿沒說話,但臉上同樣也是這個意思。
不過最終吳懿還是收拾了心情,遙遙看了眼下面士卒正在清點的爨氏亂賊,笑道:
“些許賊人皆為螳臂擋車之輩,如今主公恐怕已經至漢中矣。”
“等我等回返,或能聽到還定三秦的消息。”
這個想象反倒是讓張嶷更激動了。
不過吳懿則是有點拿捏不準接下來要如何做。
從賁古入進乘道,行上兩百余里便是交趾。
這宛溫往東是牂柯道,道路復雜能至交州的合浦。
南中平定的消息多半會被商賈們通過這兩條商路帶到交州去。
不知道交州的士燮會作何反應?
那與自己同名的司馬懿應該是能將此事處理妥善的吧?
情不自禁的,吳懿心里蹦出來了這個名字。
但吳懿卻并不敢如此做。
主公返成都之前曾私下與他交代,這司馬懿不可委以重任。
這也是他指定李恢鎮守滇南澤而將司馬懿帶在身旁的原因。
畢竟自己和主公的關系或許會變得千絲萬縷,吳懿不想耽誤自家小娘,主打的就倆字兒:
聽勸。
宛溫雖然人多,但此地偏遠,繁華皆因商貿,既無大族也無巨賈,翻不起什么風浪。
因此留下些許士卒之后,吳懿便正式打道回府。
相較來說滇南澤才是益州南部真正的膏腴之地,需要花費力氣經略。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回到賁古縣時,司馬懿送來了一個讓吳懿驚訝萬分的消息:
“交州來使?”
司馬懿點頭確認:
“為首者乃是士燮之子士徽。”
“還有兩位副使,一者名為魯蒙,一者名為甘議。”
沉吟了一下,司馬懿送上了自己的判斷:
“余觀之,二者皆非常人也。”
吳懿點點頭,臉色看不出喜怒:
“彼輩可有說,此行所為何事?”
說起來這個,司馬懿的臉上寫滿了很感興趣:
“荊南有變,欲來借兵。”
吳懿啞然,萬萬沒想到竟是這番理由。
司馬懿往前小小跨了一步,低聲道:
“將軍,余以為……”
不待司馬懿說完,吳懿便便擺了擺手。
既是主公特意交代過的,吳懿不想讓對方左右自己的決定。
而在此時,吳懿忽然想起來了遠在成都的自家妹子。
他們本是陳留人,叔父吳匡乃是大將軍何進的副將。
何進身死,朝中亂象叢生,吳家恐被株連,干脆搭上了彼時熟識的劉焉這條船入蜀。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天下亂象竟也應在了劉焉身上。
眼看著劉焉斬漢使,斷漢中,造皇帝輿車甚至意圖進攻長安自立,吳懿感覺父親當初多半沒想到會有這么一遭。
更沒想到的是,劉焉欲據益州亂漢,如今又有主公走高皇帝舊路復漢。
既如此,便不可做困守之徒,因此吳懿揮揮手:
“那便見見這交州使者。”
而在吳懿思念自家妹子的同時,正在與孫夫人小聲說話的吳氏女似乎心有所感,朝著南邊發了一會兒呆。
這番走神很快便被阿斗察覺,當即便抱著吳氏女的小腿撒嬌起來。
如此行為不免讓孫夫人有些吃味:
“阿斗,五禽戲還余十組呢。”
同時不忘用木劍敲了敲阿斗的肩膀示意其專注。
于是阿斗便老老實實繼續做那沒做完的五禽戲。
被父親接來成都后一起生活不過數月,父親就再度離開,連諸葛師傅都一起去漢中了。
諸葛師傅走之前交代的話他還記在心里,他要強身、勤學,如此才能早點幫助父親,并能相隨父親左右!
吳氏女嘆了一口氣,兄長南征未歸,玄德公如今也已去了漢中。
成都生機盎然依舊的景象在她眼中卻已都沒了意思,站在一旁看著阿斗努力練習五禽戲之余,吳氏女則是忽然記了起來。
孫夫人也是有兄長的。
只不過孫夫人這個兄長,不管不問不說,如今還驟然輕襲玄德公。
孫夫人夾在其中定然也是兩相為難且委屈。
相較而言,自己這些許愁緒反倒是不算什么了。
遠處的甘夫人坐在椅子上,瞧著吳氏女低聲與孫夫人說了些什么,引得她咯咯笑了起來,引得眉頭愁緒散去了些許,心下也多了些寬慰。
不知夫君在漢中,安否?
而此時的劉備倒是覺得自己快活得很。
大踏步入了上邽,遙遙便是大笑:
“一歲不見,憲和猶安,吾心甚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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