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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意志迅速經由筆墨書寫落于帛紙上。
這些帛紙再被丞相府上下記錄,并分門別類送出。
郟縣軍營的正門敞開,一隊隊騎士將這些帛紙貼身放置,隨后紛紛策馬選定方向,頭也不回的朝著四面八方飛奔而出。
這一道道軍令,將八月份的空氣都摩擦得粘稠了幾分。
而在騎士們趕赴至鄴城許都傳令之前,豫州河北等地的屯田百姓便已率先嗅到了今歲的不同尋常。
畢竟在往歲,若是收一石糧食,曹軍也不過就是收五六斗為田賦。
雖無集市,但在以物易物的情況下,這樣的日子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而起從今年年初開始,各屯的典農令們便紛紛宣布,稱曹丞相心系百姓,制新農具以利耕作,定漚肥令以肥田。
這本該是一件好事才對,畢竟這被俗稱為曲犁的東西確實省力,那漚肥所用也均為賤物,漚制之法也算得上簡單。
雖然有零星流言稱,此物乃是荊州劉皇叔所制,但對絕大多數百姓來說根本沒有力氣關注這個。
這兩物確實稱得上簡單易用,使種田更易,因此屯中也開始有稱贊曹丞相的言語出現。
但很快這般稱贊便迎來了猝不及防的背刺:
典農官宣布,既受曹丞相之恩,當報之。
今歲田賦,一石之糧,需繳七斗為賦,借官牛耕田者,所加一斗亦不得免。
屯田者過半皆為貧戶,租官牛耕田幾乎是必然的事情,如今新令既下,使得絕大多數屯民皆需繳八成田賦。
一令既出,群情洶涌,但這份激蕩的民意很快便在曹軍的兵鋒下泯然無聲,唯余暗流緩緩流轉。
雖然很快典農官便出面保證稱這增收的兩成田賦僅此一次,等曹丞相用來平賊后,定不復取,但并沒有什么用。
畢竟不少人一開始也不是自愿來這里屯田的不是?
但無論如何,至少就丞相府的統計來看,至少太倉里確實有了不少余糧。
以這些余糧為基礎,以丞相府命令為號,司州、兗州、冀州的兵士也開始大規模的朝著豫州集結而去。
而對曹操麾下的諸多將領來說,這般動作昭示的信息再清楚不過:
年初奄襲不成反丟關中,隨后對峙數月而無收獲,如今江東既敗且江水都被封鎖,丞相終于還是按捺不住了!
數路大軍皆朝著潁川汝南集結,但在官道上卻鮮有的出現了一隊奇怪的士卒逆向而行,朝著潼關進發。
說其奇怪是道旁百姓切切實實的第一印象。
約莫千人身不著甲手無寸兵集結行進,這批人的外側則是一支武裝嚴整頂盔摜甲的曹兵。
看起來似乎是俘虜與押送者的關系。
但奇怪的是手無寸鐵的士卒皆嘻嘻哈哈,互相之間說話也是高聲談笑,其中的快活簡直都滿得快要溢出來。
頂盔摜甲兵械森然的曹軍則相反,少有談笑,大部分時間都在盯著內側的這群人以防生變。
但偶爾閑時,曹軍看向內側這群人的眼神也有著說不出的復雜。
“俺想家了。”
曹軍中不知誰低聲說了一句,其他人正待附和,但很快軍正掃過來的凜冽眼神便讓他們自覺噤聲。
兩相對比下,內側這群人快活的談笑聲也愈發顯得刺耳了起來。
但即便心中憤懣,他們也難以將怒火撒到這群手無寸鐵的人身上,蓋因這群益州兵乃是如今換回夏侯將軍的關鍵。
而對于這群已經被下了兵甲的益州兵來說,即便如今潼關已然在望,但互相之間一個個依然不敢相信,猶有身處夢中之感。
一個月之前他們在曹軍營中,任誰都能來欺侮一頭。
一個月之后他們被曹軍護送,據說是那益州新主劉皇叔敗了夏侯淵,欲以這位曹丞相的族弟換他們千余人歸鄉。
曾經一個個曾顧影自嘆,佳節痛苦,皆恐客死他鄉。
如今歸家機會近在咫尺,這群益州兵反倒是一個個都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有著曹軍的護送,這一路并無什么阻攔,出了廣成關之后一路向西,最終經過陜縣,又行了數日之后,潼關已然在望。
至此,益州兵患得患失的心態已攀升至最高點,一個個不再高聲談笑,反而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既盼望此行真能歸鄉,又懼怕此行是假托歸鄉,實際上要奔赴另一個戰場效死。
惶恐的益州兵離潼關愈近,這天下雄關之風貌便愈發清楚起來。
與其一起清楚的還有那潼關上大喇喇的兩行字。
益州兵當中識字的并不多,但這兩行字內容相當簡單,一番互相竊竊私語后,這書于潼關之字的內容也人盡皆知:
“益州兒郎苦盡矣”
“入關向西直歸鄉”
相當樸素直白的兩句話,讓這群益州兵當即便忍不住淚流。
有人嘶號發泄,有人狂奔抒情,有人痛哭念父母兄弟之名,以頭捶地。
而劉備麾下,能以如此直白文字迎健兒歸鄉的,自然也只有張飛了。
“汝這燕人,倒是好算計。”
因為要在此等待換俘的關系,夏侯淵也終于得以離開那座小別院,至潼關與張飛同候。
益州兵至潼關,那便意味著他夏侯淵很快也能出關東行,見大兄也不過就數日功夫,此后再見這張飛,應當依然還是軍陣對敵了。
但即便如此,夏侯淵也依然不愿正式稱呼張飛的名號。
張飛不以為意,嘿嘿一笑道:
“些許伎倆,比不得婦翁虎步關右無人能敵。”
夏侯淵頓時一窒,只覺得這張飛果真面目可憎!
嗆了一句后,張飛引馬向前主動去迎接這支歷經坎坷的益州兵。
靠著此前在荊州時收錄的士卒名冊,張飛也很快取得了這支士卒的信任。
拿著名單花了半個時辰彼此確認無誤,再勾掉那些已經被確認陣亡的兒郎,張飛也相當干脆的揮手示意放人交接。
只不過在入曹軍陣前,夏侯淵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回身說點什么作別,但剛一回頭便見到張飛盯著他:
“婦翁,飛有一良言。”
如此鄭重其事,頓時讓夏侯淵心中一緊:
“說來。”
張飛滿臉認真:
“婦翁若是東歸,便不要再去荊北給黃忠送人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