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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普眉毛微微揚起,不動聲色往后退了一步。
趙匡怔了一下,左右張望后隨手將此前弟弟坐著的凳子給抄了起來。
隨即口中念念有詞:
“癡打頭,呆摜頂,若遇瘋傻迎面捶。”
“好弟弟且忍著些,俺這就將你打醒!”
趙二看了一眼那實木所制的凳子,又轉動眼珠看了看滿面認真的兄長,面部表情立馬板正,捎帶將口涎一擦:
“幸賴官家恩澤,我好也!”
“當真好了?”
“自是好了,休敢欺瞞官家。”
眼看著兄長滿臉遺憾將那木凳放在了地上,趙匡義小心翼翼道:
“方才臣弟混沌蒙昧時似有聽官家有念金言玉辭,不知……”
“那不過俺隨口所謅,莫要當真。”
趙匡瞥了一眼,隨即再次沉下臉:
“裝瘋賣傻都不會,稱汝無能,當真真也!”
這種情況下趙匡義自是啥都不敢說,努力給大哥呈現一副恭順模樣,反倒是讓趙大更加發惱。
于是干脆與身后趙普談話道:
“這成吉思汗……想來便是那蒙元之……可汗天子?”
“應如官家所想。”
趙普拱拱手,這個曾于十年前與趙匡雪夜謀天下的人,此刻也大概明白金遼宋縱橫裨闔,結果最終盡為蒙元鐵騎齏粉,一時間也是沒了說話的興致,長長嘆了口氣。
趙匡略微搖頭,隨后在廳內來回踱步,嘗試將這詞作斷句大聲吟誦,心境也隨著詞文愈發高昂:
“江山如此多嬌?江山如此多嬌!”
“即便稍遜風騷,朕也當補一二風騷,載青史風流!”
“當遂舊愿,二王師北定,冬登幽州,一覽北國風光!”
又讀了兩遍,弟弟那般不爭氣的樣子給他帶來的郁結之氣也徹底消散,胸中只余對詞作中滿腔豪情的向往,當下也跨步過去,運指代筆于石桌疾書。
趙匡:功業難萬世,余績炳千秋,當效太宗法度,開邊復山河。
李世民:汝先言明,哪朝太宗?
甘露殿內李世民將筆丟在一旁大笑,隨即扭頭道:
“明日便帶承乾青雀雉奴游北郊,看朕天策上將信手射雕!”
有這個心思還是因為那成吉思汗之名,猶記得漢武帝所擊匈奴便崇射雕,沒想到千年過去這蒙元似乎亦是如此。
莫非其中亦有關聯?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覺得弓術能逾自己。
長孫皇后含笑點頭,心中則是惦記著應當把女兒長樂也帶上。
長孫無忌此時在李世民身側,眼見陛下心情不錯便也迎合著笑道:
“如今我唐已遠望西域,武侯宋祖皆為天下歸一而勞心,不知誰能先也。”
這個話題成功勾起了貞觀文武的興趣,還不待李世民說話,眾臣便紛紛表示這沒啥可猜的:
“昭烈帝如今得武侯魯肅等襄助,又有農種火藥之術,必為先也。”
其中杜如晦還看的相當仔細:
“這宋祖定取天下策十年方才定南可見其力求穩妥,揮師北上復燕云恐怕亦要十年。”
眾人皆以為然。
話題回到關于皇位繼承的本身。
正是因為趙二開了個頭,由此便導致宋朝后來的皇帝基本都缺乏安全感,文臣由此見縫插針爭斗不休,以求皇帝寵信。
例如前面所說的曾嘗試擁立雍王和曹王的蔡、邢、章三人,眼見事不可為飛速改換門庭對立哲宗之事大唱贊歌。
同時更進一步,高滔滔與哲宗的生母朱氏有怨,三人便打出尊朱氏的旗號博取哲宗好感。
神宗當政時,與神宗同為高滔滔親子的趙顥趙頵為避嫌,屢屢請外放,但高后年老愛子皆不許。
高滔滔垂簾聽政后,在咸宜坊給兩個兒子賜了宅邸,讓兒子日日皆進宮探望。
蔡、邢、章三人拿此說事,用北齊時婁太后廢孫立子的例子構陷高滔滔欲廢哲宗而轉立趙顥。
并且哲宗親政后廢元祐政而行變法,蔡、邢、章三人又屬新黨,哲宗一朝得勢的新黨對舊黨開大肆清算,甚至打算追廢當時已經病逝的高滔滔。
比如邢恕拿出來了元祐更化他被貶永州時,跟朋友劉摯的書信,這個劉摯還有個身份就是高后的親臣。
當時劉摯在書信中安慰邢恕說“永州佳處,第往以俟休復”,一眼看來就是劉摯安慰邢恕暫且散散心,往后總能重新啟用的。
但邢恕不這么認為,他解釋說“休復者,語出《周易》,以俟休復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復子明辟也”,可以說非常懂文字獄了。
哲宗親政的頭幾年類似這樣的事不勝枚舉可謂是烏煙瘴氣,基本都可以看做是哲宗為了穩固皇位的應激反應,直至最終生母朱氏出面勸阻,這股歪風才終于剎車。
但類似的事情在哲宗死后基本是毫不意外的又來一次,畢竟哲宗無子,只要押對寶就又是一朝富貴。
不過因為蔡確年老早死,哲宗朝邢恕與章惇政斗失敗被逐出京師,哲宗死后搞事兒的就只有已官至宰相的章惇一人。
很多人熟悉的那一句“端王(徽宗)輕佻,不可以君天下”便是議儲時章惇所說。
說章惇為相水平還是相當可以的,對外態度強硬對內致力恢復新法,是哲宗的得力助手。
但當時任樞密使的曾布與章惇有很大私人恩怨,于是立儲時曾布和向太后聯手壓制章惇,立了端王為帝。
也是因此,宋徽宗上位后毫不客氣抓著章惇清算,并且大咧咧告訴左右這是私人恩怨,五年六貶,最終卒于舒州。
而立儲時章惇所推薦的簡王趙似也受到了波及,如果不是當時的左司諫江公望冒死勸諫,趙似差點就要變成趙廷美第二。
而在政治上,徽宗也是與哲宗一道選擇了推行變法尊“紹述之議”,紹述意為繼承前人,因此議的主要就是神宗新政,并且因為神宗已經死了,“紹述之議”便有了在封建時代頗為崇高的孝道色彩。
有區別的就是徽宗手段更加激烈,被任為相的蔡京在清算元祐黨人上竭盡全力,除了樹元祐黨籍碑將309人列為奸人昭示天下外,也還推出了前面所說的禁書名單。
而實際上到這里,宋朝皇帝面對的法統困境便已經相當清楚。
蔡京之弟蔡絳所著的《鐵圍山叢談》清楚記載了當時宋朝人對徽宗繼位的看法:
“太上(徽宗)即位之改元建中靖國者……實兄弟為繼,故踵太平興國之故事也。”
這也算是從另一個角度解釋了《湘山野錄》雖未反對變法但也被列入禁書的原因。
文瑩和尚所記的燭影斧聲一事,對宋徽宗來說算得上對兄終弟及正統性的非議,而且當時百姓多以徽宗太宗相比,質疑趙二便等同于質疑徽宗,牽涉到皇家的一屁股爛事兒,難怪會被禁。
至于徽宗本身則是沒太多可說道的,十六年金兵長驅直入,擄人無數。
徽宗跟兒子欽宗被迫雙雙“北狩”,北宗就此轟然倒塌,歷國祚167年。
張飛:這宋臣于朝堂有龍韜豹略無懈可擊之才,怎么上了戰陣連唇亡齒寒都不懂?
裴行儉:勝則宋皇稱功,敗則將帥擔責,誰人敢言戰也?
馬超:即便如此……也當有義士為國擊賊,或是那欽佩軍師的岳飛。
李靖:能追思武侯而言北伐,必為良正純篤之臣。
岳飛……努力忽視掉張飛那明顯是陰陽怪氣的文字,趙匡在心里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風雨飄搖國難時,自有義士救國難?
此次從觀光幕起就一直下沉的心,在此刻終于略微上浮了一些,讓趙匡心中多了一抹期待。
但看那驃騎將軍馬超與軍神李靖所言,趙匡倒是心中又升起了一抹不切實際的奢望:
“若是諸葛武侯能在此……”
不過一言既出,看著臉色略有幽怨的趙普,趙匡只能打了個哈哈隨即轉頭怒道:
“可記朕方才所言乎?”
趙光義茫然抬頭,要說兄長方才說的話那可太多,比如罵他鱉蟲啦罵他無脊啦,不知兄長說的是哪個?
看著弟弟表情,趙匡面色復雜搖搖頭道:
“始作俑者。”
說罷他也不去理會一臉衰相的趙光義,而是復又嘆了一口氣道:
“不知這向氏可有悔不聽這章惇之言。”
“有何可悔?”
趙普也面色復雜搖搖頭:
“宋祚至此,絕非一人之力一日之功,必有不可數之積弊,案牘難陳之冗患。”
“‘休復者’三字可論罪,與變法相左則勒碑罪名,此非長久之世所為也。”
趙匡的理性告訴他,趙普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但從感性上來說,這被后世冠北宋之國,終究乃是由他親手所開,內修文治收兵權,外練禁軍平天下,傾注了十幾年的心血至此而亡,難免多有悵然。
這種情況下趙匡干脆選擇向已經聯系上的先人求助:
趙匡:昭烈皇帝與文武大圣大廣孝皇帝,可知漢唐之祚也?
李世民:……
李世民:喚我陛下即可,且知祚不知祚又如何,毫厘之差繆千里,以其相佐而避舊禍近后世即可。
劉備:炎漢三興,近在眼前。
看著上首的主公伸了個懶腰,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沖天之志,孔明很是欣慰。
還定三秦之后關中百姓對主公的贊譽幾可重其身,而隨后家眷到此后,玄德公的自得之態也愈發明顯。
本來還琢磨著由自己或是士元來勸告,或是由翼德出面直來直往相告。
但好在看了那《沁園春》后,主公這柄已有歸鞘戀鄉之勢的寶劍,便重新煥發出了光彩。
孔明也情不自禁將目光移到了身后的地圖上。
西出潼關,則漢室舊都便近在眼前。
曹賊重兵屯于此,漢室豪強貴姓,亦云集于此。
經過他們從益州至關中堅持不懈的添柴加薪,如今的炎漢之火也燃燒的愈發熾烈。
而這捧火能否于中原灑落成燎原之勢席卷天下,或皆在今歲之戰也。
或是想的愈發久遠了一些,孔明居然有些呆愣,直至龐統喚他名了幾聲,方才回過神來。
“孔明,你說那岳飛,可是救宋之人?”
對龐統的隨口所問,孔明沉默著搖了搖頭,似答似不答道:
“其世濁如泥,其人煌如玉。”
隨即在心中補了一句自問:
玉入泥淖而不改其色,安能存邪?
甘露殿中,長孫皇后看著李世民的臉色,難得取笑道:
“那宋皇正色相稱,二鳳陛下如何不喜?”
其他眾人多掩面而笑,對這等帝后拌嘴看得十分樂呵。
李世民板著臉:
“帝亡方謚,何有以謚呼活人?”
數落完之后再想想這個謚號被加到這么長的來由,李世民也頓時有點牙疼了:
“當教雉奴,切勿好虛名也。”
就如加的這尊謚號,看起來也是一片孝心,但由那宋皇真的說出來,卻更像是在取笑于他了。
揭過此事之后,李世民也是因這趙大所問嘆了一下道:
“國祚一百六十七歲,這宋文治倒也有可取之處。”
這是當然的,只不過從李世民看來,這宋武功爛的可謂是一塌糊涂,結果還能不屈不撓支撐這么久,直至與遼攜手而亡。
再想想此前所見的那宋既修兵法武略,又研軍械火藥,而且還須面對北地騎兵,以及內部被奪田產而喊出“均貧富”而反的百姓。
李世民當即也是真心實意嘆道:
“于宋從軍,殊為不易也。”
剛跟著師父蹭了軍功的裴行儉猛點頭:誰說不是呢?
若真生于宋,那真得絕了從軍入仕之心不可了。
自《湘山野錄》始,至《湘山野錄》終。
陳橋兵變、燭影斧聲、金匱之盟并列為北宋三大疑案。
陳橋兵變的作用無需多說,而另外兩個疑案則是在事實上影響了一百多年來的北宋政局更迭。
至于其中的真相,或許從遼國的角度來看會更簡單一點,畢竟當時的敵國又不用為宋朝的尊者諱。
就像是趙二驢車漂移的瀟灑背影便只見于遼史,宋史一字未提一樣。
《遼史》記:十一月丙子宋主匡殂,其弟炅自立,遣使來告。
趙匡一言未發,趙光義就趕忙澄清:
“必是契丹賊獠誣朕……誣臣弟也!”
趙匡嘆了口氣,相當誠懇提醒了一下:
“汝如今已是犯上行刺戴罪之身。”
“怕這些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