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大金名將完顏構在南宋度過了一個相當舒服的晚年。
詩人周密在《齊東野語》中記詩:德壽書名滿市廛,一丁猶是賦三千。不須更問燈籠錦,翼翼宮旗插糞船。
更是詳細描繪了趙構做生意的盛景:時德壽宮建房廊於市廛,董役者不識事體,凡門闔輒題德壽宮字,下至委巷廁溷皆然。
可以說只要趙構還活著,臨安城的每一個廁所都得題上德壽宮的名字。
從咱們如今的眼光來看,趙構退位之后實際上成了德壽宮開發集團的CEO,產業集釀酒、賣糞、房地產開發于一體,涵蓋頗廣。
后來有個叫袁孚的諫官上奏宋孝宗,說“北內私酤”,希望趙構別踐踏宋律了。
結果沒想到趙構直接賜了宋孝宗一瓶酒上書“德壽私酒”,宋孝宗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是“跼蹐無所”。
最終此事以袁孚“自請外放”潦草收場,宋孝宗額外下令,要求兩浙轉運司每年需要給德壽宮供給糯米五千石,以供太上皇釀酒。
完顏構生活之滋潤,可見一斑。
這情況屬于李淵知道了都得哭出來:
也沒人告我太上皇的日子能這么舒坦啊。
遍觀歷史,能與大金名將完顏構一較高下的唯有明堡宗,但明堡宗能到這個高度更多的是因為其造成的危害。
若論當人的惡劣程度,堡宗還是差了完顏構老大一截。
道德不能約束他,責任不能限制他,情感不能牽制他,名聲更不會成為他的桎梏,可以說若論自私自利,自古難有出其右者。
但作為代價,忠臣、良將、義軍、孝宗、宋朝等等,只要跟趙構沾邊的,基本都屬于倒了血霉。
也因此,在金國太上皇監國的這段時間,辛棄疾的日子注定難過。
哦對了,宋人之所以不齒糞船,也是因為《資治通鑒》一個記載。
據說,同為高宗的李治曾聽過少府監裴匪舒建議,御苑中馬糞賣掉每年可得錢二十萬緡。
李治很是心動,但最終被劉仁軌一句“恐后世言唐家賣馬糞”給堵了回來。
司馬光所記的這件事出自于張鷟撰寫收錄隋唐軼聞的《朝野僉載》,真偽暫且不說,實際上這個態度還是蠻可惜的。
中國古代對城市污水的完善處理是屬于我們的優勢長處之一,但因為諱言,反倒有了管理上的漏洞。
向大戶索錢處理污水,再向貧民要錢倒賣田肥,由此誕生了糞霸這種東西,經宋元明清民國為禍千年不衰,也是直到咱們建國才將其槍決……啊不,解決。
馬皇后已經很難在床上躺著一邊休憩一邊觀看屏風光幕了。
宋史她不陌生,并且也曾不止一次的舉用宋高宗這個反面例子希望重八勵精圖治。
但……明堡宗是什么?
《謚法》當中有堡謚嗎?
馬皇后有些茫然。
殘元余孽尚未剿滅,怎么就有謚堡的大明皇帝了?
而且還說其昏庸程度與宋高宗相仿……總不能是重八吧?
雖不知這堡字惡在哪里,但馬皇后是決計不信她的相公能與這宋高宗有半分相似。
驅胡元,復漢統,入應天府以來讀書不停,臨朝處事認真勤勉。
這是她的夫君,她親自選的意中良人,怎會是那等損天下而利自身之人?
她情不自禁下床來,就這么披著薄被也顧不上理頭發,就這么在屏風前來回走了兩遭。
即便暫且略過這昏君堡宗不談,那光幕所說的“宋元明清”她也聽得清清楚楚。
元滅宋金,乃人人皆知之事。
重八開明代元,亦是她親身參與。
而眼下這才安定沒多久的大明,竟注定被清所替代?還有那民國又是何意?這個聲音所說的建國又是何號?
再說依言算來,宋至那這聲音之人的開國僅千年,宋元已歷四百年,明清加上那民國與這聲音所屬合分六百年?
幾種想法和猜測在她腦海中沖撞翻滾,直覺得讀書時夫子所問的最刁鉆的問題、和州被孤立時的窘境、在江寧城中被陳友諒的強軍圍困時的絕境等等,相加在一起時都沒如此刻一般令人心亂如麻。
但……說不定是假的呢?畢竟那方術之人搬弄的讖言緯書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說陳天命的一個個也宛似那能預知百年的法師一般,恐言愚民也是很常見的把戲。
可她也知道,那些說陳天命的奸盜術士的讖言也基本都是故作高深的模糊之言,從未有過如此清楚自然的說法。
如此走了幾個來回之后她也終于下定決心,隔著坤寧宮的殿門將宮娥喚過來低聲交代道:
“你去看著,等圣上和百官飲過酒后,請過來一趟。”
“若皇爺問起何事……”
“就說此言便是。”
聽著宮娥應了一聲,又聽腳步聲漸遠,她也扶了扶額頭,重新來到這光幕前不由自主伸出手去。
宛如石子墜譚,從手觸碰處泛起一圈圈漣漪。
繼續往前探,碰到的是織錦面的手感,這是屏風。
收手眼看著這漣漪平復如常,馬皇后也終于不再猶豫,匆匆尋了紙筆,將方才光幕提的寥寥兩句亂人心神的話語記下,順便將種種猜測也記于紙面。
李世民撇了撇嘴,將注意力努力從太上皇舒坦不舒坦的感嘆上移開,不屑評價了一句:
“既為軼聞,則定為假。”
“便是唐家賣馬糞又如何?”
不過心里也補了一句,只需找人掩飾經手一番便是,有何難?
從去歲起,借著全年無災的安定時間,他干脆大刀闊斧的行了好幾條有關錢賦的政令。
被后世批評為官方高利貸的捉錢人被廢棄,制糖、造紙、玻璃等數個產業立坊立榷市。
這些還只是大方向,細處的條令制定、相關官員的任免,都耗費了他與幾位宰輔不少心力。
而他也知道,再細分下去這些產業作坊必然還有更加詳細的賞懲制度,不過這些暫時都不必他操心了。
今年從目前所知的榷市收入來看,貞觀的財賦比起武德年間好了不止一籌,說不定在之后便可以加經營西域的步伐了。
長孫無忌此前閑談時說的最為在理,須要使印度和西方未知雪糖之法時,將其盡輸西域,以換財貨。
因此,目前的李世民只覺得營收的路子又多了一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