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感覺自己轉動佛珠的手指頭有點發僵。
這一方面是因為能感受到兄長若有若無打量著自己的視線。
一方面也是因為兄長的這個詢問:
“要不,也去試試學梵文?”
咽了口口水,趙光義推辭道:
“尋常佛經如今弟尚且只能粗讀,何況乎梵文經典?”
趙宋官家若有所思:
“既為帝之外皆有拔尖之才,斷不可棄。“
說罷扭頭朝那邊尚且有點發呆的內侍吩咐道:
“明日搜羅幾部梵文經典,交予法師。“
對空炅法師的反應如何,趙匡已經不再關注了。
也是確實沒想到,他這個開宋之帝的十一世孫居然多才多藝至此,能被冠以“元人冠冕”之稱。
而這佛學大師趙顯,理論上來說也是他的嫡系后人,更是被謠傳成那洪武帝轉世。
宋之余暉至文天祥而歿,而無論是兩宋風流還是小宋風流,看樣子都沒影響趙氏血脈安安穩穩流至了明朝。
但在血脈安穩的背后,趙匡卻又格外清楚的記得另一些事情。
比如尸骨無存的宋太祖,比如顱骨被制淫祀器的宋理宗,比如決意蹈海之軍民,比如獨迎颶風以求死的“歸正人”。
趙氏后人仕元無可厚非,但能任元帝把玩先人顱骨,趙匡心里堵得慌。
尤其在讀了那王炎午所寫的《沁園春》,這種發堵就有醞釀成暴怒的趨勢。
他知道這王炎午傾家抗元,本身非大夫非命官,已經做到了最好,但依然還是有點情緒:
“這也配叫沁園春?”
“這如何不叫沁園春?”
說到詩詞,剛剛從愁悶當中脫身出來的李煜據理力爭。
單單那“最是倉皇辭廟日”一句,就足夠李煜品味出來自己不太妙且多半相當凄苦的結局。
不過因為此前心態就已經不復以往,所以李煜并沒有糾結太多,反倒是對這沁園春品了又品,直覺得雖這后世百般不喜,但單論詞賦也可稱得上精工。
“前唐雖有沁園春詞,然其格律變化稍欠了韻仄難稱奇絕,此人所作雖精雕砌而竭意,然其工整遠勝吾等此時樂府之詞。”
李煜這番話倒是恰好切中專業愛好了,趙光義想要說點什么,但想起來光幕之所見,嘆了口氣默默閉嘴。
趙匡尤還有些煩悶意,此時聞言也冷哼道:
“朕給你看看這沁園春,從嘉再說眼下這是否算得上沁園春!”
不多時,趙匡就捏著一紙遞到了李煜手里。
低頭看去,僅僅第一句就牢牢抓住了李煜的心神: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他從未見過北地風光,但江南唐所奉之國號,自稱是后人對象,那個盛唐又毫無疑問是鞭服漠南立兵遼東,以北地強兵懾萬國。
而再繼續通讀下去,其豪放之風磅礴之勢宛若禁軍鐵騎無情摧毀著內心的防線,直至“分外妖嬈”落筆,攻勢方才暫緩,李煜幾乎是迫不及待看向下闋,想要看上闋所起之調要如何收斂,那心神間的禁軍鐵騎要如何收兵落韻。
但根本沒有收斂!沒有落韻!
從“江山如此多嬌”起,那本似要收兵的禁軍鐵騎卻好似發動了更加無堅不摧的沖鋒,而從秦皇漢武起那熔史一評的格局幾乎令他仰望,直至讀到最后,金戈鐵馬之聲在李煜耳邊似乎依舊余音裊裊。
“這……”李煜胸膛中仿佛有無盡的評議贊美與所想要抒發,但到了喉嚨處卻都駐足不前,最終唯留臉上的苦笑:
“此沁園春之評,非吾所能為也。”
說是這樣說,李煜也同樣真心實意說了一句:
“吾若能寫就此詞,夕死可…”
但還沒說說完李煜就自己搖頭,他精于詞道如何看不出來寫詞人之身份,若無能足以睥睨秦皇漢武唐太宗之功績,這么寫不過是徒惹人發笑罷了。
所以旋即李煜就有點好奇:
“既然此人能睥睨千古,那緣何無洪武帝之名?”
趙匡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但眼看著此時光幕上那些密密麻麻飄過去的文字,遲疑著道:
“從嘉若是好奇,大可等三個月后再詢問這洪武帝。”
“眼下如何不行?”
“眼下朕怕那洪武帝……心情不佳。”
這文字當中雖有對他指責的,但比起來與洪武帝相關的,趙匡完全沒法介懷,甚至還打算寫上兩筆勸勸。
晉宋元清,中華四奇。
事實上北宋時候如果有幾個皇帝身體好點,說不定歷史真能改寫,可惜北宋皇帝身體那是一個比一個不行。
除了遺傳病說法外,還有個說法認為是趙二開的頭迷信道教,宋真宗大肆寵信道教,結果后來的宋朝皇帝吃丹藥都跟吃飯一樣,明朝皇帝嗑藥比起來北宋皇帝真是個弟弟。
話說回來,即便沒趙二,我覺得趙大也未必行,君不見如今云南昆明大觀樓長聯里的典故?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里面有一個不太合群,是誰我不說。
嗨,你都這么說了誰不明白,漢唐元講的都是對云南的進取治理所留下的典故,漢置昆明池操練水軍取滇池,唐九征云南勒鐵柱記功,元忽必烈乘革囊跨大渡河征大理,唯有宋揮玉斧說的是趙大以玉斧畫大渡河以西“此外非吾有也”,氣死個人。
話說謠傳私生子這個,我還記得蒙古還傳說Judy是元順帝的后代,串起來的話……我大宋復辟了!
有一說一,古代的野史還是缺乏想象力,跟朱元璋的勾子文學比起來,既不夠野也不夠史。
草,我本來都已經把勾子文學從腦袋里刪除了,快別讓我想起來!
還說起對聯的話,我也想起來了一個跟UP主提到的死社稷守國門相關的對聯。
這誰不知道,堡宗叩國門,崇禎送社稷,文臣水太涼,武將當藩王,
說的應該不是這個明顯網友編的吧,雖然是實話……這老哥說的應該是有人寫的那個對聯:茅麓山高,流寇死社稷;伶仃洋廣,海賊守國門。
這對聯確實是個會罵的,不過要說每次看了最難受的還當屬這個:可法不可法,可望不可望。定國難定國,成功未成功。
我記得還有人比著寫過類似的:自成難自成,獻忠未獻忠,良玉非良玉,士英不是英;宋滅明亡,從某些角度來看,也著實是大同小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