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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鄴城近了一分,落雪急了兩分,而船上愈發熱鬧了三分。
被魯肅帶上船的少年很快褪去了拘謹,雖然看起來年歲尚幼,但卻似乎精準的看出來了這些由南方過來的人對這里的好奇,開始半主動的說起自己經歷來。
如今離大戰落幕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各個戰場的情況,彼此之間都是有所耳聞的。
就如張遼知曉鄴城生變,隨后曹副丞相領軍南下據說是要助父平賊,但在虎牢關下是如何飛速落敗且敗的毫無聲息,這卻是張遼所不了解的。
而眼下這個少年的講述,便恰好補上了這一環。
強征入軍,關下列陣,強攻不計死。
舟船奇襲,火炮撼天,潰敗須臾至。
不過從這個少年口中說的戰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環,依著他的說法他本被亂軍裹挾以為必死,是魯肅將軍領軍施以援手才能得救,故而愿隨魯將軍左右,且承蒙魯將軍不棄還教他許多。
于是張遼真心感嘆道:
“魯將軍高義如往常。”
撣了撣帽笠上的積雪,魯肅搖搖頭小聲道:
“只是見其與家人失散,又擔憂歲不過十二如何在軍中討活?故而干脆暫時帶在身邊以待與其家人相遇。”
“那此番往鄴城?”張遼好奇。
看了眼已經說完自身經歷開始纏著馬良詢問江東風情的少年,魯肅微笑著道:
“誕兒亦乃瑯琊諸葛氏,我已詢問過,他算得上是孔明的族弟。”
于是張遼頓時了然,趙云也不自禁多看了幾眼細細打量,諸葛誕也心有所感豁然回頭,兩人目光一觸即分。
“此子將來必能顯名。”
趙云低聲道,這讓張遼略有一些驚訝,不過再回頭看著魯肅含笑的表情,顯然也對趙云這個判斷是認可的,于是他也不自覺的多打量了幾眼,但此時看過去唯有一個與馬良笑言的后腦勺。
“莫非姓諸葛的,皆有才能?”張遼嘟囔道。
此事暫且按下,趙云倒是想起來另一人:
“法軍師不與同行?”
魯肅接過甘瑰恭敬遞過來的熱酒,對其笑著點點頭后略有唏噓道:
“孝直還需坐鎮洛陽,總覽關中事,他倒是寫了封信托我帶給主公。”
“仲邈也需覽察軍事,兼滎陽軍屯,亦無法同行,同樣有托書信。”
“虎牢關能勝曹丕,也都賴孝直坐鎮后方與仲邈奇襲悍不畏死,反倒使肅得此虛名。”
趙云點點頭,隨后輕聲與魯肅說起霍峻在益州與漢中連建奇功卻不自傲,真乃漢之棟梁。
馬良聞言也說起昔日在公安縣時與霍峻打交道的舊事,于是船上也更添了幾分歡快。
落雪掩不住笑談聲,隨著水手們的號子,船隊拐了個彎緩緩進入黃河順流向西,遠方虎牢關在天色下只余一個輪廓,被拋在船隊腦后。
如此又走了一天,雪又小了一點,這一日趙云出了船艙活動筋骨,便看到張遼早早已經站在了那里,拍著船舷道:
“昨夜過了延津,前方便是黎陽了,我等應是由此入白溝北上,往鄴城去。”
趙云也站在船舷邊,順著張遼所指努力辨認,能看到有一個渡口在黃河北岸。
接著張遼手指方向一轉,指著黃河另一邊道:
“南岸,便是白馬津了,由此往南便是白馬。”
“十四年前我便是在此為兄…為云長將軍掠陣,親眼見將軍一合斬顏良于馬下。”
短短兩句話蘊了無盡的感慨,趙云點點頭:
“關將軍長于軍陣,能領步軍能偕騎軍能操水師能單騎踏陣,萬般所求唯有勝矣,乃云所知之純將。”
這話讓張遼點點頭,但最終所嘆也略多了一些黯然:
“竟已十五年矣。”
這聲感嘆趙云倒是聽懂了,十四年前關將軍刺顏良解白馬之圍,十五年前呂布敗亡下邳,張遼遂歸曹操。
昔時并州群豪以丁原為首,赴洛陽志在安天下揚名,然塞北風沙難敵中原繁華,前后不過十年,丁原呂布紛紛殞命,張遼昔日袍澤更十不存一。
船頭的風更烈了一些,伴著風聲趙云聽到有人在喊他:
“子龍將軍,甘將軍要在前方黎陽歇息半個時辰,上岸飲盅熱酒,同去否?”
回頭便能看到魯肅、諸葛誕等不知何時都出了船艙,此時是馬良正在喊他。
趙云回頭看了看還在傷神的張遼,不善言辭的他干脆直接拽著張遼就走:
“某這就來!”
“張文遠也來!”
張遼一時間掙扎不開,但聽著遠處馬良在高聲詢問張遼是不是要烈一些的酒水,魯肅則在呼喚著甘瑰處理完雜事后速速來陪張遼多飲一些,他忽然也不是很想掙扎了。
或許這樣也不錯。
在黎陽稍事休憩過后,船隊沿著白溝緩緩北上,等過了繁陽之后歇息一晚后轉道向西入洹水,又行進了半日之后便到達了這一趟旅程的終點長樂縣。
“俺倒是也想把船開到鄴城下,但那樣須得過繁陽繼續北上走兩日,至了館陶再改道向西入漳水,漳水才流經鄴城。”
甘瑰來到甲板上一邊指揮船隊準備靠岸卸貨,一邊絮絮叨解釋:
“不過那樣的話便需多花七八日時間,如今這天一天寒過一天,若是漳水結冰就頗難辦,所以不若在此卸貨,往北不足百里便是鄴城,中間應該會有陽平亭的人過來接應……那不是來了?”
隨著甘瑰的解釋以及以及最后的指向,趙云等著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岸邊已經漸漸聚集起來了一隊人馬,顯然便是要接應船隊卸貨的。
不過趙云眼力更好一點,即便是隔著雪也隱隱約約能看到為首者的身影,而那個輪廓怎么看都有點眼熟。
還不待細細確認,一個渾厚的聲音便在這片河灘上炸響:
“子龍子龍,賢弟可在?”
在張遼看來,趙子龍為人頗為含蓄,日常相處頗有謙謙君子之風,而此刻全然不見那種含蓄的風度,只見這個將軍臉上升起毫不掩飾的開懷大笑,沖到船舷邊絲毫不計較風度的揚著揮舞道:
“三哥,子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