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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應天府。
對大明百官來說,十一月中旬時候陛下召親臣、召皇子、召醫僧工等于華蓋殿,并不是什么秘密。
華蓋殿議了什么,百官不得而知,但實際上感興趣的人也并不多。
畢竟這一年毋論其他,單單一個胡惟庸之事就足夠令百官心驚肉跳風聲鶴唳了。
伴隨著胡惟庸之死,宰相之位也被一紙詔令廢棄,六部尚書于是迅速成了陛下理政的左膀右臂。
但短短數月下來,六部尚書或病或退,或告老或臨朝廷一言不發。
更加難以判斷的京師的局勢,使得參加朝議的百官愈發謹小慎微。
這種情況下一個小小的華蓋殿秘議根本在百官當中根本掀不起什么波瀾,畢竟如今只要有點眼力勁兒的無不看得清楚,眼下的大明皇帝乃是真真正正口含天憲萬事皆可一言而決的真天子。
既然說了沒用,那對百官當中的心思活絡者來說,能做的事情無非也就兩件:
好好干活之余,盼望過年休假。
畢竟這一年下來可謂是讓人心力憔悴,每個月僅僅一日的休沐已經不足以撫慰百官們那已經草木皆兵的心靈。
眾人無不盼著新年早早來到,好將這難熬的一年迅速翻篇,并好好與家人妻子度過一個能夠放松的休沐假。
不過百官當中嗅覺更敏銳的也都能感覺到,自那華蓋殿秘議之后,這個朝廷似乎還是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首先是經陛下詔令,于朝中挑選了數位精干之臣,嘉東宮學士之職,輔皇太子聽政。
這個政令初看起來平平,但熟悉陛下秉性者無不知曉,當今圣上是一位習慣于將生殺予奪之權皆緊緊握在手中的君主,且陛下也是同樣依此要求皇太子的。
如今能令東宮學士輔皇太子輔政,也難免令心思的活絡者猜想:
莫非陛下并不滿意眼下去宰相而命六部輔政的格局,而打算試新法以填補宰相空缺?
于是不少人已在心中暗暗計較,將這幾位東宮學士列為了過年時必須要投名片之所在。
不過就在百官安安生生等假期的空檔,北地又有戰報傳來,使得百官們的心肝都顫了幾顫:
北平急報,十一月十日,殘元平章平章完者不花和乃爾不花率數千胡蒙騎兵,經盧龍縣北桃林口進犯永平府,永平衛指揮劉廣力戰而亡,千戶王輅傷而不退,合援軍退敵并分兵斷其后路,再銜尾追擊渡燕河奇襲,擒賊酋完者不花。
大將軍徐達有赫赫威名,因此還朝之時便有言官建議陛下令大將軍盡早返北平,以免殘元知此事而急襲,但是不知為何這個提議被陛下拒絕。
而如今殘元果真興兵來犯,但好在最終還是得了個捷報,否則百官們覺得這個年恐怕都要過不好。
因此雖然素未謀面,但應天府百官無不在心里認真感謝了一番這個名為王輅的英勇千戶。
按理來說,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該令大將軍盡早返回加強戒備才是,但陛下于朝會上也只是著重提了戰死千戶劉廣的撫恤,以及千戶王輅的表彰,除此之外并無其他詔令,就好像是北永平府之捷乃理所當然一般。
反倒是在此之外,陛下連連下令,一詔百官議取消醫戶之事,再詔百官議改澎湖巡檢司為琉球巡檢司之事宜。
對這兩詔,雖然在奉天殿上百官皆躬身遵旨,但是等散了朝議之后,出了殿門的百官們無不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復雜的情緒:
七分苦澀,三分意料之內。
畢竟接下來就是冬至之休沐,依著陛下的性子,這兩詔恐怕就相當于給他們布置的休沐時的課業了。
這一刻言官們甚至想要回身以“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來勸誡一番陛下,畢竟陛下這“一張二張三張再張”的用人之道,他們言官也是受害者。
但再冷靜下來想想至今還沒結束的胡惟庸之事,這個勸誡的念頭就被迅速掐死。
議…議就議唄,冬至休沐足有三天呢,休兩日之后,花上一日思慮兩詔對策,想來應是足夠了吧?
雖能如此想,但實際上冬至時互相拜訪的時候,同朝為官的也難免順口將兩詔提一嘴群策群力一下,結果就是三日冬至休沐過后,百官們反倒是愈發疲憊了幾分。
原因倒也簡單,兩個詔令都是屬于話少事兒大的典型。
匠戶之策乃是明承胡元之策,而且從開大明國至此,除了被定戶的這些匠人頗有微詞,朝野內外對此制非議者可謂是寥寥無幾。
一個幾乎能算得上人人皆稱善的制度卻被陛下拿出來,說你們議一議要不要廢掉,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吊詭。
而在這琢磨之間,能參議朝政的京官幾乎迅速鎖定了兩個人:
太醫戴思恭,以及能那個據說精通儒釋道且擅長醫術命理的僧人道衍。
但結果拜訪起來卻才發現,太醫戴思恭從華蓋殿之秘議之后,就幾乎住在了宮中;而道衍和尚則是返了天界寺之后就開始閉關的不見客說要參悟大衍之道。
于是百官這才后知后覺的猜測,這華蓋殿秘議或許真的發生了什么事情。
而除此之外,改澎湖巡檢司為琉球巡檢司則更關系重大,畢竟如今稱琉球之地有二,一為古稱夷州的海外孤島,今稱小琉球,一為海外大明藩屬琉球國,今稱大琉球。
陛下此詔說的模糊,其中所蘊含的意味也可大可小,上至納藩屬為臣妾謀治恐使其他藩屬自危,下至革陳海事恐要大力剪除倭寇,怎樣都有可能。
而在這件事情上,百官們也毫不費力迅速鎖定一人:
大明曹國公李文忠。
畢竟若論對海事和倭國的上心程度,這位國公若稱第二,絕無人敢于稱第一,而這位爺也同列于那華蓋殿秘議。
于是紛紛揚揚間,大明百官有了新的猜測:
指不定這能參與華蓋殿秘議的才是陛下的真肱骨,皇太子的學士輔政,或許是依這華蓋殿秘議輔政而來?
朱標倒是并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他只是與老爹發問:
“爹,這醫戶當改,但一朝全廢,或有操之過急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