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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薄酒易吹醒,雪落風停路轉回。
抬頭看看在努力揮灑著稀薄日光的金烏,低頭瞧瞧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踩出來的痕跡。
胯下的坐騎悠閑邁步,前方覆雪的鄴城銀裝素裹。
一手抓著韁繩一手輕輕拍拍臉頰,張飛臉上是十成的不好意思。
不過趙云顯然并未過多介意,反倒是提起來其他事:
“日后三哥若是來了北地,可要將洛陽繁華之貌好好與云一說。”
“繁華?”
張飛略有疑惑的琢磨了一下這個詞兒,隨即便想起來時旁聽的那一戶人家的閑談,頓時也明白過來,不過也還是搖搖頭:
“俺隨大哥返洛陽,至多夏盡,便要領軍出征了。”
“前后算來洛陽重建尚不足一年,哪有可稱道繁華之貌。”
對此趙云一笑,依他的性子也不做過多辯解,只是聞言隨口道:
“三哥欲往何處?”
“咱大漢眼下哪里不是建功立業的地界?”
張飛哈哈一笑:
“但凡大哥有令,哪怕是跨海擒賊,俺也是去得。”
這話倒是不假,如今興漢檄已發,接下來必然是要看江東作何反應,以及荊州和交州要如何梳理,這是二將心知肚明的事。
畢竟眼下江東這樣子,打肯定是打不起來的,但屯軍以備不豫,并遣一猛將至長江下游以作威懾好保證江東無意外之舉,顯然還是必要的。
這個猛將從明面上看倒是非云長將軍莫屬,畢竟其人威名卓著不說,本身還是馬軍步軍水師皆精,如今小將甘瑰賴以橫行江上的水師也都是云長將軍的舊部,此事人盡皆知。
但趙云琢磨著,恐怕在軍師和主公心里,沿海擇良地造港興海事,恐怕要更加急切一些。
旁的不說,諸葛軍師那邊積存的海船模型都多少了?
而若論都督海事,似乎云長將軍亦乃最佳人選。
此事與江東事比起來孰重孰輕?那還真不好說。
兩兄弟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一邊就這么重新晃回了鄴城中。
認真算來,此城也可稱得上是袁紹曹操兩人先后據有河北時,取其精華所建之城,故來此之后趙云頗有三分歸鄉之感。
眼見著趙云臉上的神色變化,張飛很是貼心建議道:
“大哥倒是說了,等十三州太平后,鄴城之民便要重新散回河北,或建新城也。”
“俺去給大哥提提意見,日后任取一地,取名石家莊,以保后世常山真定之名,如何?”
這下子趙云才真不知道該作何種表情了,呆了半晌之后搖搖頭選擇直接跳過這個話題,抬頭剛好看到前方鄴城學府出來有熟人,便抬手招呼道:
“伯約!”
于是諸葛誕便看到眼前這個他同歲卻有了表字,且已稱得上明動鄴城的少年,臉上也漾起了真摯的笑容:
“趙將軍,張將軍!”
“嘿,小姜維,此時非在軍中,叫俺一聲三伯父也是當得!”
張飛下馬大笑,隨即對著姜維身側的少年點點頭:
“你就是軍師那個從弟,可愿從軍?”
兩個將軍與兩個少年的相會稍觸即分。
雖然已經告別,但諸葛誕依舊是情不自禁的回頭看去,殘雪夕陽映青驄猛將,襯得兩人背影愈發威猛。
“張將軍果然與傳聞一樣,乃快言快語的豪杰。”
兩個少年拐入另一個岔路,也是邊走邊談:
“方才我以為是要答應張將軍的。”
“何以如此認為?”
“來鄴城第一日不就說過么?男兒功名馬上取,仗劍橫行塞外秋!”
聽姜維念著他一個月前所說,諸葛誕頓時就有點臉紅。
自幼在滎陽出生,幼時便是被父親念叨著瑯琊諸葛氏之名長大,而近些年從父親口中頻頻聽聞的,便是那效力于劉皇叔且有重整天下之才的族兄諸葛亮之名。
然幼時諸葛誕胸懷大志,并不想依靠這份遠在天邊的關系,畢竟即便是滎陽的弱冠之士,論才也是要輸于他,憑什么他諸葛誕就不能創下一番基業重振瑯琊葛氏之名?
只是從未想過,他不去尋族兄,劉皇叔反倒是打了過來。
隨著五官中郎將曹丕一聲令下讓滎陽淪為戰場,直至此時諸葛誕才發現他那聊以自夸的才能并無半分用處。
最終還是不得已借了族兄之名為底,加以三寸不爛之舌,才搭上魯軍師的熟面脫離了滎陽那片戰場。
但很快,后面發生的事情對諸葛誕來說就堪稱目不暇接。
在滎陽戰場時他便隱隱發覺了,族兄這張大旗似乎很好用,但從未想過會有這般好用。
主動問好者、示好者、自來的熟絡人,絡繹不絕。
而各種借請教之名的試探,也同樣層出不窮,于經典他尚能說出三五見解,軍略上借古籍之言也能妝點一二,但余者從營造到地理、從星象到算學、從醫卜到陰陽,概一問不知。
但問題是抱著問題前來請教的,似乎都理所當然以為,他須是懂得這些的。
畢竟……“汝乃諸葛軍師之弟,如何能不懂?莫要誆我!”
而直至進入鄴城后,無論是師父魯肅還是那個對他饒有興趣的龐軍師,皆隨著新年到來愈發忙碌,于是他就被丟到了學府當中。
也是至此,他才隱隱明白了一些此前那些人奇特的態度。
就如眼前的姜維,族兄之弟子,最熟的經典一道上對方所學相較于他簡直宛如江河比之溪流,勉強能扯大旗的軍略上,對方點評起近年來每一戰都言之有物頭頭是道,除此之外的那些算學星象醫理等還都有涉獵。
甚至就連拳腳功夫上他也從未占過半分便宜——說起來明明是同歲,這姜維卻高了他半頭,令人好不喪氣。
而姜維清楚說過,他之才能比起來師父諸葛孔明來說,宛如螢火之火比之烈日也。
且同門據說還有個少見于人前的馬鈞,于機巧一途有師父七分真傳,姜維亦說自己遠遠不如。
但是的但是,單單這些也就罷了——再拐了一個街角,聽得身側姜維說“到了”后,諸葛誕抬起了頭,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少女正推開了門向這邊招手:
“伯約,這里,爹爹已經回來了。”
隨即這個名為諸葛果果且小不了幾歲的少女轉向他正色道:
“叔父今日雖是來訪家父,但課業依舊不能落下。”
“算學冊本叔父可曾帶在身上?等下可是要審改對錯的。”
于是諸葛誕的臉色苦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