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大門后面。
白墨坐在桌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翻閱那卷假丹經。
時而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時而思量一番。
“唔……這……交給鬼眼機房，去推演一下。”
有了鬼眼機房之后，很多東西他就懶得自己下筆，心念一動，將推演任務送去機房，讓鬼眼們處理。
他自己則端起桌上熱茶，又喝了一口。
茶香滿溢在口腔。
“嗯……這茶不錯！”
看看杯底的茶葉，卻見一片片嫩芽圓潤飽滿顏色青翠，果然是新采的。
“嘿嘿。”
白墨喜歡喝茶，徒弟們也跟著喜歡喝茶，狐貍山便一直不缺茶葉。
正要再繼續讀丹經，突然見到白臉蛋兒，扛著一只竹筐，遠遠跑來。
“嗷嗷嗷！
它把竹筐放到師父桌案上，指著筐里的東西比比劃劃。
“嚶嚶，嗷嗷嗷……”
……它沒記錯的話，這些茶餅，是不是快要過期了？
“嗯？”
白墨拿起一塊盤子大小的茶餅，看看正面，看看反面，嗅嗅味道。
“額……這是兩年前做的那批排毒茶？”
當年白墨來到狐貍山不久，尋思徒弟們天天和仙草、仙藥打交道，狐爪摸仙草外皮，鼻孔吸仙藥殘息，時日久了，怕它們體內積累藥毒，就做出來這批排毒茶餅。
可后來……狐貍山食堂越辦越好，隔三岔五能吃上天材地寶。白墨稍微一搭配，就能幫它們排毒。
這茶餅便一直擱置，直到現在。
“確實快要過期了。這……”
白臉蛋兒豎起三角耳朵，聽見師父的話，毛絨絨臉上瞬間變苦！
真的過期了？！
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茶餅，要過期了？！
白墨趕忙伸手，摸摸徒弟腦袋。
“別心疼啊！
“這茶餅……味道其實不怎么樣，過期就過期吧。
“該扔掉就扔掉，該處理就處理。”
白臉蛋兒點點頭。
它聽師父的話。
但還是低垂著腦袋，眼神中閃爍落寞。
“嗷……”
一天時間飛快過去。
待到傍晚時分，白墨從桌子上坐起來，伸個懶腰，打個哈欠。
“啊……”
又端起熱茶喝一口。
最后看一眼堆滿桌面的丹經，看一眼放在手邊的平板電腦，看看今天的收獲。
“還不錯。
“這丹經，基本快要看完了。”
平板電腦上抄錄的東西，大多不成體系，都是散碎的知識點。
屬于白墨從假丹經中找到的閃光點。
此時再看一眼平板電腦，白墨咋舌。
“拆白一脈，不知道多少仙人，不知道研究多久，還是有點成果的！
“雖然這丹經里有些地方胡說，有些地方笨拙，有些地方含糊……但瑕不掩瑜。”
夜色蒼茫。
狐貍山宿舍大殿里，一圈圈狐貍，正圍坐起來，或聊天吹牛，或練拳練劍，或在唱歌跳舞。
白臉蛋兒和食堂的一群師兄弟，圍成大圈，守著滿滿一竹筐茶餅，從茶餅上撬下來小小一片，又用熱水“嘩啦啦”沖了一壺茶。
“嚶嚶嚶，嗷嗷嗷嗷……”
白臉蛋兒要和食堂的師兄弟們一起，用這即將報廢的茶餅，開發一道新菜！
熱水入茶壺，茶香漸飄出。
食堂的狐貍們探著鼻子，輕輕嗅探，嗅見茶香，一個個表情古怪，有的“咳咳”咳嗽，有的“哦哦”干嘔。
白臉蛋兒自己嗅到茶香……這是什么味道啊？
腥腥的，酸酸的，好像凝成一把鉤子，鉤住鼻孔，往鼻孔最里面鉆。
“嗷……哦……”
它也覺得腦袋眩暈，肚子翻滾，剛吃下去的晚飯想從喉嚨里再逃出來。
狐爪扣緊了壺蓋，按住了壺嘴，切斷氣味來源。
師兄弟們才稍微好受些。
白臉蛋兒恍然大悟……難怪師父說，這個茶味道不太好？
這豈止是不太好？
另一邊，白墨在黑尾巴和摸云爪的陪同下，正快速清理今天剛挖出的文獻。
黑尾巴拿著抹布，幫師父擦干凈文獻上的灰塵。
“嗷嗷嗷！”
摸云爪端著茶壺和茶杯，隨時給師父倒茶水。
白墨笑著摸摸倆徒弟腦袋，一塊接一塊，愛著看過這些銅板。
“哦，這一塊，也是煉丹技巧么？倒都是好東西。”
白墨美滋滋看著。
丹道技藝便如一座高樓，而這些破破碎碎、有棱有角的銅板、石板，上面承載的知識，便是丹道技藝的碎片。
白墨一邊看，一邊學。
時而思量一番，時而把心得記錄在平板電腦。
盡管這些零零碎碎，其實用處不大，但他還是看得很認真。
看完一份銅板，又看到下一摞，隨手翻一翻。
“哦，破損很嚴重啊。
“但這一摞，好像是出自同一份丹方，銅板的質地，板上的字跡，都很接近。
“是……”
白墨拿起來看了一會兒。
“唉？水象丹的煉制方法？
“這是正版的煉制方法么？
“嘿。”
他剛學了好幾天盜版，到目前為止，鬼眼機房還在運行著盜版水象丹的研究任務呢。
白墨興致勃勃，扒著銅板，開始閱讀。
但讀完一塊后，又扒拉幾塊，他的眼神古怪。
“這一套……記錄的，也是盜版？
“也是盜版水象丹的煉制？
“呵……”
他苦笑。
青月丹宮收錄一份盜版丹藥煉制的相關文獻，是要干嘛？
“難不成是君侯被騙之后，痛定思痛，決定繼續學習，繼續研究？”
一邊笑著，他快速翻完了所有的銅板，身體往后一仰，便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摸云爪和黑耳朵，兩只狐貍小眼神發光，立刻鉆到師父懷里，腦袋枕在師父胸膛，都瞇著眼睛笑出聲。
便聽師父喃喃自語。
“寶庫里開出來的假丹經，挖掘地挖出的零碎丹經，挖掘地挖出的零碎假丹經，都看完了。
“還能去哪，再搞點文獻來呢？”
即便這些文獻全都看完，白墨自忖，丹藥整體結構中，關于丹肉的那部分，他也都還沒學明白。
墮仙們手中必然有文獻，但他們不可能拿給狐貍山。
能信任的唯有黃思彤和她師父，但那實在太水了，也拿不出貨。
兩只狐貍趴在師父胸口，也皺緊眉頭，和師父一起想辦法。
“嚶嚶嚶？”
“嗷嗷嗷？”
便聽師父突然又說。
“要不，把丹宮里挖出的零碎假丹經，給埋到地里去，等它長出來更多？”
兩只狐貍聽得莫名其妙。
那東西埋地里能長？
白墨躺在床上，抱住倆狐貍徒弟，卻瞇縫眼睛，咂咂嘴吧。
“這種事，拆白流能干，我也能干。
“反正沒多少損失，且先試試？”
呼……
天還沒亮，凌晨的冷風吹得窗戶“咣咣”作響。
凌亂的五金店里。
一張板床上，一床棉被里，躺了三個人。
西卷躺在最中間，正捧著手機談生意。
左邊丹道途徑的小張，右邊符箓途徑的小李，正把腦袋湊過來，看西卷的手機屏幕。
屏幕光芒照亮三張騙子的臉。
……我們黑暗世界向來先貨后款
你先把一百把貼骨刀打造好，我們接收之時，驗貨之后，自會和你錢貨兩清
西卷面無表情，飛快打字回復。
不行，必須先給我一成貨款，而且必須是以月流金的形式給付
我實話實說，打造這貼骨刀，必須用到月流金，我們手里已經沒有這東西了
你提前給，那生意還能做
你不愿意提前給，那這生意，我們真的沒辦法做
而且，我們禁器仙匠，其實不太缺業務，也還有其他生意
你這邊真沒法提供月流金的話，那我們就先留著微信，等下次合作
下次合作？
旁邊的小張和小李頓時慌了神，面色難看。
西卷一個騙子，咋還這么拽？
萬一生意談飛了呢？
即將到嘴的肥肉，豈不是沒了？
便見西卷搖晃腦袋，看看小張，看看小李，咧嘴一笑。
“怕不怕？
“嘿嘿嘿。
“沒必要怕的。
“做我們這行，一定要明白一個道理……并不是每一樁生意都能成，并不是每一只肥羊都能騙，懂么？
“我們不能強求每一樁生意都做成，更不能強求每一只肥羊都吃到。
“生意成了，很好。
“生意吹了，也正常。
“我們能吃到的，終究只占一部分。”
小張愣愣神。
“師兄，哪一部分？”
便見西卷瀟灑熄滅手機屏幕，也不管黑暗世界那頭回信不回信。
“愿者上鉤嘛，我們只騙愿者！
“只騙自己求著上當受騙的那部分！”
小張腦海中，禿頭頂古仙師尊坐在藥園子里，咂摸西卷的話。
“嘖嘖嘖，現世這年輕人，看得也挺通透啊！
“小張，人家說的沒毛病。
“一樁生意能成不能成，講究愿者上鉤，不能強求。”
五金店的板床上，小張若有所悟，點點頭。
便聽“叮當”一聲，是西卷的手機新消息提示。
而當西卷點亮屏幕，看到黑暗世界發來的消息。
好的，我把五百兩月流金，提前給你們
黎明前的冷屋子里，三個騙子看著手機屏幕，“嘿嘿嘿”一起笑出聲。
呼……
西北風吹徹西州。
從城郊吹到城里，從高樓吹到馬路，又吹到馬路牙子上那一層晶瑩的霜雪。
馬路旁邊拉起路障，挖開深深的坑。
挖掘機停在旁邊，在這黎明前的黑暗里，如同一尊巨獸，安靜匍匐。
突然，挖掘機腳下騰起白色煙霧，模糊夢境與現世的邊界。
三只火紅色的小胖狐貍，背著藥箱，拎著鏟子，穿著草鞋，從中跑出來。
為首的圈圈胡，一馬當先，跳進剛挖出的深坑里。
“嗷嗷嗷！”
跟隨前來的白耳朵，看到這坑里一處處斷墻，還有些刻了古仙朝文字的石碑。
原來這巨坑，赫然是現世挖掘出的，古仙朝遺跡！
當然，這種遺跡，西州有的是，其實不怎么稀罕。
西州隨便修一條地鐵，都能遭遇十七八處地下遺跡。
黑耳朵打開隨身的小藥箱，掏出一塊狐貍山挖出的假丹經銅板。
師父說了，就要把這假丹經銅板，種到這現世發掘的遺跡中，才能長出更多銅板！
必須是假丹經，真丹經不行！
必須是仙朝遺跡，其他地方也不行！
三只狐貍歪著胖腦袋，其實也不太懂，這到底是為什么？
但無所謂！
它們不懂的東西海了去了！
只需要聽師父指揮，就一定不會有錯！
“嗷！”
圈圈胡拎著鏟子，在坑里找個地方，便開始鏟土。
師父說了，要把這些銅板埋好一點，埋出那種“它們本來就一直被埋在那里”的效果。
三只狐貍都是經驗豐富的考古專家，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黑耳朵和白耳朵也各自找了地方，揮起小鏟子，開挖！
清晨。
第九制藥廠的食堂里，人來人往，熱鬧喧囂。
“哇，今天這個蒸餃，真的絕了，汁水好多啊嘿嘿。”
“我也喜歡唉！”
旁邊餐桌上，白墨的狐貍徒弟摸云爪，瞇著眼睛洋洋得意！
“嗷！”
在狐貍山食堂吃了這么多年，啥東西好吃，啥東西不好吃，它一挺鼻子就能聞出來！
今天早晨來到食堂，它不費勁就嗅見這蒸餃！
此時守著疊成一摞的整整五屜，狐爪抓起一枚，仰脖放進嘴里，輕輕咀嚼，滿臉幸福，感受牛肉汁水在嘴里炸開的快感。
白墨也吃著蒸餃，啃了一口，筷子夾著一半，表情古怪。
“食堂這群人……這……難怪蒸餃汁水多。用雪花和牛做蒸餃么……會不會太奢侈了？”
突然，他放在餐桌的手機亮了。
滑開屏幕，便見西州的高層群里，陳書會長發出消息。
所有人
今天早晨，我們在西州主城區，挖出了疑似高序列文獻！
各位都來看一眼，看能否識別出，這是哪條途徑的文字？
圖片圖片
白墨點開圖片，看了一眼，面無表情。
摸云爪嚼著蒸餃，看到這圖片，頓時皺起眉頭。
這不是剛剛種下去的，狐貍山文獻么？
咋又給挖出來了？
它抬起頭，卻見師父展顏一笑，啥也沒說。
挖出來，那就對了！
白墨端起豆漿，“呼啦”喝了一口。
計劃能否成功，能否得到更多文獻……他也說不準。
就交給運氣吧。
這個天氣，一天天得，冷得難受。。大家千萬注意保重身體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