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乎乎的老者,久久不語。
他想起了過去的歲月。
他的父親、叔叔伯伯們和老祖戰斗廝殺,約為兄弟,彼此不相負,最窮的時候寧可自己不修煉也要攢錢留給老祖買煉劍材料。
不,這還不是最窮的時候。
在他們父祖的年代,最窮的時候,雷陽劍宗一枚靈石也沒有了,大伙光著膀子去獵妖,去給仙宗當狗,賣命,死了一大批兄弟,而后才掙下一筆靈石。
有時候靈石都沒有,仙宗修士貪婪而惡毒,賣命錢都扣著不發。
在雷陽劍宗即將成為雷陽天劍境的最后一戰,他的父親和光雷天君的祖父,一同戰死了,和許多兄弟一起倒在了曙光之前。
臨死之前,他的父親囑咐他,要照顧好大伙的孩子,他的小兄弟們,告訴他血緣關系不算什么,狗屁都不是,這些兄弟情義才是真。
在這個時候,胖乎乎的老者目光恍惚。
他在面前這個化神修士的身上,似乎看到了父祖們的背影,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現,大笑著,提著劍,向著戰場一往無前地沖去。
“何必……”
“小光雷,何必呢?”
胖乎乎的老者聲音干澀,有些沙啞道:“有老祖在,無敵天下的強者在,我們又何必擔心?何必急于這一時?”
“先享受享受,等過了數萬年,玩夠了,再去尋找大道不好嗎?”
“你還是如此年輕,生命才剛剛開始,又何必冒險呢?”
他變相承認了自己在危急關頭,必然會干涉戰場的念頭。
他不愿意看到一個小兄弟在自己面前死亡。
“哈哈哈!”
“七叔,追尋大道,從來都是從始至終,又哪有先歇一歇的道理?”
光雷天君豪邁大笑:“您老人家何必為我擔心?”
“真火天君和玄水天君的到來,的確給我帶來了死亡的可能,但也給我帶來了天大的機緣,萬年難有,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難道您是對我沒有信心?”
“不會吧……”
他故作擔心,憂心忡忡道。
“自然是,有信心,我宗傳承劍道天驕,自當無敵天下!”
胖乎乎的老者不再說什么。
他接過天道契約,簽下自己的神魂烙印,斷了傳承劍修退路的最后念想,讓他的心中再沒有任何僥幸心理。
面前,雷炎域的壁障出現在面前。
綿延無盡的雷霆烏云依仗隊伍沒有任何停留地進入其中,秩序井然,威壓充塞四方,屬于劍道的無上意志降臨這個下域。
在這瞬間,漫天華彩,天道規則嗡鳴作響,震動不休,整個雷炎域生出無數異象,電閃雷鳴不止。
無數的修士心中驚駭欲絕。
他們想起了古老典籍中的記載,整個人呆住。
“這是……”
“多少年了,從未有過……”
“煉虛之上!”
“煉虛之上的存在進入雷炎域了!”
九霄神雷真宗山巔,一位青衣少年睜開眼睛,露出猩紅炙熱的雙瞳:“這位煉虛之上的強者陷入了重傷!”
“而我遠方的客人,亦是來到了這里。”
江定心中殺意森然,起身,飛出一段距離,又猛然回頭,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雷炎域的另外一側天空!
這一刻,同樣的漫天華彩,天道震動不休,無數太陰太陽異象當空浮現,讓界壁出現無數的波瀾,與那雷霆異象分庭抗禮,沒有任何退讓之處。
這種異象,并不陌生,在大日劍閣的傳承中有詳細的記錄。
“煉虛之上!”
“大陰陽劍境煉虛之上的強者出現了!而且必然是兩位煉虛之上的強者……”
江定目光平靜如湖。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情報,他不過掌握有幾個煉虛級勢力而已,對這種仙宗傳承修士的行蹤完全無法把握。
“以常理推論,大陰陽劍境的傳承劍修,也到了。”
“這不是巧合。”
“劍道仙宗渴望著對手,他們的傳承劍修必然會交匯,無非是哪里而已,這……實在是太好了!”
“哈哈哈!”
“哈哈哈……”
江定無比歡喜,狂笑不止。
“上蒼,對我實在是太好了,知道我無法久留,一次性給我送來兩位仙宗傳承劍修,給予我無上的機緣……”
“誰說本君沒有氣運?”
“誰說本君就不能在路上撿到大機緣,現在不就是了?”
大陰陽劍境的兩位劍修,只能算作一位。
因為類似的日月劍閣的大日劍子和太陰劍子加起來才能和影魔淵等宗門道子相提并論。
“哈哈!”
“蕪湖!”
“今天是個好日子,好日子……”
江定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哼著歌,走出九霄神雷真宗,向著泥沼魔城飛去。
他整個人心中被歡喜填滿,以至于完全忽視了另外一處雷炎域的天空,又有種種異象升騰而起,類似過去歷史中靈寶境煉虛之上強者降臨的異象,應該與現在的仙器宗強者有關。
沒有什么好看的。
法修道子、傳承修士,不把他們投入到陰陽虛界那樣特定的環境中,不可能和他們公平一戰。
現在的他們對于劍修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不值得投入一毛錢的目光。
“為何,我有些心悸?”
雷炎域界壁的一角,這時出現一男一女兩名佩劍修士。
男的長相憨厚,女的長相普通,眉心有一枚紅痣,兩人看起來都是平平無奇,身邊也沒有什么仆從護衛,完全是兩個修仙界普普通通的修士。
這種風格,帶有濃濃的正統劍修意味。
一人一劍,獨行天下,劍斬心中不平事,無需什么拖累,無需什么威儀,一切只需劍上取。
在踏入雷炎域的一瞬間,眉心有紅痣的女修忽然道。
她心中有莫名的心血來潮。
就仿佛,某種極其熟悉,又十分陌生的東西,正在向自己接近,向自己靠近,生出一股莫名的厭惡感。
這種感覺完全是無厘頭,突然而來,突然消失,極其怪異。
“我也有。”
“這種感覺……”
真火天君與自己的太陰女修心意完全相通,知道她的感受,沉吟道:“但是,我的心中,卻沒有那種厭惡感,反而有股親切,忌憚,欣喜,兩種感覺交雜混合。”
“親切,歡喜?”
玄水天君下意識地生出殺意,雖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
兩人都沒有忽視這種突然的心血來潮,細細思量,默默推演。
傳承劍修,劍子,道子,這種生靈的神魂極其敏銳,純凈,往往可以預感某些特殊的事情發生。
然而,卻一無所獲。
大陰陽劍境的種種傳承,記錄,都沒有提及。
“前輩,您們有這種心血來潮嗎?”
玄水天君忽然問道。
她知道自己有護道者,但卻從未見到過他們。
“沒有。”
“傳承劍修的心血來潮獨屬于自己。”
虛空中傳來一聲冷漠的聲音:“宗門的傳承劍修,去戰斗吧!”
“去獲取你們的大道機緣,如果你們在同階和上一階的榮耀戰斗中死亡,我會在宗門劍冢中為你們豎立起一座合葬的衣冠冢。”
“后人會知道,曾有人在這里,死于無悔的榮耀劍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