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他已經知道了!
雖然心頭隱隱已經有了些預感,但聽到安德烈隨口道出了自己極力掩藏的真相后,阿緹菲00仍舊不由得渾身一抖。
看著面前專心致志地畫著油畫,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的安德烈王子,阿緹菲00沉默了一會兒后,強壓住正在激烈跳動的心臟,神情盡量平靜地詢問道:
“當年的事……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聽到阿緹菲00的詢問后,安德烈王子手中的畫筆不由得微微一挫,在油畫中阿緹菲00的衣擺上,點了一個雜色的污點。
“不早也不晚,剛好在我殺死了父親之后。”
拿起旁邊的刮刀,把阿緹菲00裙擺位置的雜色污點鏟下后,安德烈王子一邊蘸著顏料重新涂色,一邊神情有些寂寥地道:
“像你之前說的那樣,我的‘天賦’和菲麗雅不相上下,但與她不同的是,我的天賦在藝術上,而藝術上的天賦說白了,無非就是更出色的洞察力,和遠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內心。
在父親聽完我對他動手的理由后,臉上并沒有對我的憤怒跟憎恨,反倒滿是悲哀跟自責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當年那件事的真相,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樣。”
重新修補好了剛剛的筆誤后,看著畫布中央那個一臉嚴肅的英武中年人,安德烈王子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摸了下畫上費恩國王的面孔,隨即眉眼低垂地道:
“一個會為了權力犧牲女兒,連父母為孩子奉獻的天性都能違背的人,必定是極度自私的,這樣的人就算錯了也只會極力推諉,試圖委過于人,不會是他那樣的表現。
可惜因為當年的事,這些年每次看到父親的時候,我腦子里全部都是菲麗雅疼得一直流眼淚,哭著問手術要多久才能結束的臉,根本容不下任何多余的思量。
而等我發現這一切,明白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樣,父親和母親似乎也有苦衷的時候,我的手上早就染了血,已經沒有回頭的資格了……阿緹菲姑姑。”
說到這里時,安德烈王子突然抬起頭,喚了阿緹菲00一聲,隨即溫聲詢問道:
“你的像我已經畫好了,過來看看像不像?”
“我還是不過去了……”
看著安德烈那愈發溫柔的面孔,某種即便被轉換成智械核心后,仍舊沒有完全喪失的躲避危險的本能,再次開始瘋狂對阿緹菲00示警。
面對安德烈王子的邀請,她毫不猶豫地搖頭道:
“你畫畫的水平我是見過的,即便不看我也知道,肯定和我一模一樣。”
“還是過來看看吧。”
一長一短兩根寶石權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安德烈的手中,朝著神情猛然繃緊的阿緹菲00笑了笑后,安德烈王子微笑著道:
“阿緹菲姑姑,你也不希望因為看一眼我的畫,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被我直接強行關閉吧?”
雖然心頭的本能一直在示警,但面對被徹底關閉的威脅,阿緹菲00咬了咬牙后,還是邁步走了過去,站到了安德烈王子身側,看向了畫架上有些陳舊的畫布。
這幅畫布上繪著的,大概是某次王室晚宴的場景。
在王宮后側那座已經被廢棄多年的花園里,一名又一名看著頗為眼熟的王室成員,正圍攏著費恩國王夫妻和兩名已經成年的王子,在后方的敞臺上席地而坐。
而在前方碧綠的草坪上,十幾個尚未成年的孩子,正在一起追逐打鬧,爭搶著一枚涂滿彩繪的金色皮球,為首的孩子看樣貌,似乎正是年幼的安德烈。
看著面前這幅歡樂而又祥和的畫作,以及畫面一角戴著厚厚的鏡片,正端著一個大腦模型在比量測驗,手里還在抄寫著什么的自己,阿緹菲00的心頭不由得安定了一些,隨即不無懷念地道:
“這是菲麗雅一周歲生日那天,費恩邀請族人和他的朋友,帶著孩子來王宮赴宴的那次嗎?”
“嗯。”
看了看王后手中抱著的,有著翠綠眼眸的粉嫩嬰兒,又看了看正和伙伴追逐著皮球,無憂無慮地在草地上奔跑的后,安德烈王子放下畫筆和權杖,滿眼溫暖地道:
“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可惜,如果時間能夠不再流淌,永遠停留在那天該多好……阿緹菲姑姑,你說呢?”
看著安德烈愈發溫柔的神情,阿緹菲00不由得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隨即附和地點了點頭道:
“那段日子確實還不錯,很讓人懷念。”
“你能這么想真的是太好了。”
朝著阿緹菲00笑了笑后,安德烈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隨即在阿緹菲驚訝的神情中,抓著她的手用力按向了畫布,抵在了那個還沒干透的‘阿緹菲’身上。
“阿緹菲姑姑,希望你過得開心。”
聽到安德烈王子怪異的祝愿后,阿緹菲不由得猛然一驚,但還沒等她開口喝問,面布上的阿緹菲突然扭動了起來。
在阿緹菲驚恐的神情中,那些五彩斑斕的顏料,竟而脫離了陳舊的畫布,沿著她的手指一路攀援而上,迅速覆蓋了她的全身。
她只覺得左手微微一沉,托住了一架有些老舊的大腦模型,右手的指尖捏住了一支羽毛筆,而眼前的世界更是微微一花,一架厚厚的瓶底眼鏡,突兀卻又和諧地架在了她的鼻梁上。
“安德烈?!!!”
“放心,阿緹菲姑姑,不會有事的。”
看著被彩色的油畫顏料攀滿全身,無論形體衣物還是五官面容,都在不斷朝自己記憶中的靠近的阿緹菲,安德烈王子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溫聲回應道:
“伱先過去等一會兒,我和菲麗雅晚些就會到,大家一個人都不會少。”
“你……你……”
“你看啊,宴會已經開場了。”
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時候動了起來,觥籌交錯談笑往來的熱鬧晚宴,安德烈柔聲道:
“阿緹菲姑姑,父親他們已經等你好多年了,別再等了,他們正朝你招手呢!”
隨著安德烈的話語,最后一片顏料覆上來,徹底蒙住了阿緹菲00驚恐的面龐,等她再次睜眼后,眼前已然不再是原本的密室,改為了多年前那場賓主盡歡的宴會。
而已經死去多年的費恩國王,正皺眉看著抓著大腦模型和筆記本,袖口沾了不少墨水和咖啡漬的她,露出了無奈又寵溺的神情。
“阿緹菲!”
開口喚了一句后,席地而坐的費恩國王朝她招了招手,不無埋怨地開口道:
“你就不能偶爾放下那些研究嗎?連參加大哥的宴會也要帶著?”
看著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妹妹,費恩國王疑惑地皺了皺眉。
“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
“我……我很忙的啊!靈魂編碼的開發到了關鍵時刻,要不是你非要拽著,我才不來呢!”
遲滯了幾秒鐘后,阿緹菲00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同款的無奈表情,一臉頭疼地抱怨道:
“就這一次啊,下次別喊我了!”
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