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后,黎淵果斷沒繼續等下去,結了賬就回去鍛兵鋪。
“呼!”
給于金四人安排到隔壁房間,黎淵回屋,關上門,這才就著油燈翻閱起王佩瑤的情報。
這半年里,府城發生了不少事,最初的六大家族如今只剩四個,趙家之后,又一個大家族被滅,原因是舉行血祭,端木生親自動手。
“連府城都有人敢舉行血祭,邪神教真是肆無忌憚。”
黎淵翻閱著情報,心驚于府城這些家族的大膽,又覺得這些家族,包括邪神教,行事都難說的上縝密。
不過,想想神兵谷,他又有些釋然了。
“都是草臺班子啊。”
黎淵心下感嘆。
再大的體制也是由人組成的,是人就有自己的小九九,這是不可控的。
“老虎這次下山,估摸也有其他事要辦,采買估摸就是個由頭。”
收起情報,黎淵舒展筋骨,掌馭起‘靈猿槍法根本圖,以錘為槍,緩慢推動。
哪怕是被老雷、老虎盯著打造上品名器級內甲,最忙碌的那一個多月,他也沒忘記改易根骨。
半個多月前,他已然養出‘虎威勁,改易出熊掌虎尾,根骨已至十五形。
但他發現,大龍形改易之后,再多出兩形變化也不如之前那么明顯,或者說,還沒到下個節點。
“呼!”
“呼!”
黎淵動作緩慢,重錘如槍,他此刻雖沒有‘舉重若輕的掌馭加持,卻也已經把握住了舉重若輕的精髓。
經年累月的加持,最終將掌馭效果融入自身,這是他一直在嘗試,且真個初步做到了的。
“小龍形、龍形、大龍形的劃分是有道理的,每跨越一個節點,自身的根骨天賦都有一次蛻變,那么,下個節點,是二十形?還是二十六形?”
徐推槍法,黎淵心中也揣測著。
老韓留下的那本根骨論中并未提及,他也只能自己嘗試摸索。
許久之后,黎淵放下錘,又更換了掌馭開始徐推兵體勢。
諸多錘法天賦的疊加加持下,他的錘法也是突飛猛進,兵道斗殺錘這門號稱五大秘傳中最難練的上乘武功,也已到了大成門前。
“錘法大成,就能動用上乘殺招‘斗殺錘了!”
兵道斗殺錘有打法八十一,殺招卻只有一式,錘兵堂數十弟子,掌握這一式殺招的不過三分之一。
且無不是入門十五年、二十年以上的老弟子。
而他用時不過一年多。
“呼!”
打了數套兵體勢,黎淵方才停下,內勁一震,將汗珠震落,這才隨意擦洗了一下,吞服幾枚增血丹,溫養血氣。
“啊!”
突然,黎淵心頭一動,而院外,也傳來了腳步聲。
“這是?”
黎淵推開門,正瞧見于金四人早已持刀劍而出。
“城里有喊殺聲!”
于金壓低聲音,獨臂握刀:“小黎下山有可能引來殺手,咱們今夜辛苦些,別睡了。”
“嗯!”
“好!”
幾個老卒都點點頭,雖然城中有著喊殺聲,卻沒有半點想去查看的意思。
“多謝于老、方老、王老、張老。”
黎淵拱手道謝,他自然也沒去探查的意思,只是懷疑此事和經叔虎有關。
那頭老虎常年不下山,突然下山肯定有事要辦。
“外面有我們守著,你且睡便是。”
于金跳上屋頂,環顧四周夜色,眼皮微挑,那喊殺聲似乎是從府衙那邊傳來的?
“多謝于老。”
黎淵再次謝過,也不說更多客套話,轉身回了屋子。
他打出上品名器的消息轟動了很多天,引起的變化也很多,內外門諸多弟子不說,諸多護法、張老,包括于金等人的態度也變化許多。
“神匠嗎?”
吹滅燈火,黎淵合衣躺下,心下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神兵谷七百年不出神匠,但神匠的重要性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點,從萬川一脈多次出入神兵谷就可見一斑。
哪怕上一代鑄兵谷大長老因他們郁郁而終,也沒人敢真個報復。
只是……
“我得先有把神匠之錘,才有可能成為神匠啊!”
心下嘀咕著,黎淵緩緩閉眼。
一夜無話,黎淵睡的香甜,他發現自己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好,攏共四個小時就精神抖索,再睡不著。
不過他少見的沒起,而是懶洋洋的躺到天色大亮,方才起來。
“難得賴了個床。”
黎淵躺了好一會兒,才起來站了會兵體勢,這才打水,洗涮。
院子里,于金幾人也都蹲著刷牙。
府城的牙刷是上好的狼毛制成,類似毛筆,刷牙時配上精鹽、香草之類。
單單是刷牙用的東西,就遠超縣城的大小家族。
“大掌柜,出大事了!”
黎淵還在漱口,就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鍛兵鋪的一個主事一臉惶恐不安的跑來后院:
“府主遇刺,遇刺了!”
“嗯?”
于金幾人對視一眼,皆站起身來:“又有人刺殺府主?汪昭之死了?”
黎淵吐出漱口水,站起身來。
“昨夜,府主宴客,宴后眾人散去時,突然有刺客殺出,手段兇狠無比……”
那主事有些語無倫次,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府城已經戒嚴了,神衛軍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
“死了多少人?”
黎淵有些驚疑,前段時間神兵谷那么大動靜的肅查,還有殺手敢冒險出手?
還是刺殺府主?
對于府主汪昭之,黎淵僅有的印象就是他去過府城的‘千眼菩薩廟,除此之外,那位府主著實沒什么存在感。
“據說府主、鎮武堂的林副堂主當場身死,府城幾大捕頭也死傷慘重。”
那主事額頭見汗。
前一任府主死了不過兩三年,新任府主就又死了,這未免也太高危了些。
“林甲也死了?”
于金臉色也變了,汪昭之也就罷了,那林甲可是通脈大成的高手。
“這?”
幾個老卒面面相覷,神色頗有凝重,這個時間府主被殺,很難不讓他們想到三元塢。
“以林甲的武功居然都沒逃掉?”
黎淵也有些心驚。
鎮武堂名義上是朝廷監察天下的暴力機關,雖然在府城并不如何顯眼,實際上,這是直通大運朝廷的機構。
據他所知,那林甲可也是通脈大成的高手,整個蟄龍府比他武功更高的也沒有幾個。
“小黎,走,回山!”
于金反應很快,察覺到府城不安全,立馬就準備帶黎淵回山。
黎淵還沒回話,就聽到咳嗽聲。
一夜未見的經叔虎從外面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面色紅潤,似乎心情不錯。
“長老。”
見得經叔虎,于金等人紛紛行禮。
“出大事了!”
黎淵心下一動,將那主事匯報的話復述了一遍。
“猖狂!”
經叔虎頓時變了臉,勃然大怒:“三年里連殺我蟄龍府兩任府主,太猖狂了!”
不是他干的?
以己度人,黎淵是有些懷疑的,但見他怒氣沖沖不似作假,心里又有些犯嘀咕。
難道府城還隱藏著一尊通脈大成的殺手?
“走,隨老夫去府衙!”
經叔虎面沉如水,拂袖而去。
黎淵等人面面相覷,也都紛紛跟上。
府城早已戒嚴,城衛、神衛三五成群,搜尋著一條條街道。
府衙所在,更是早已被封鎖。
當任驚飛匆匆趕來時,只一眼掃過,就不由得目眥欲裂,腦海嗡鳴一聲:
“賊子該死!”
遍地的尸體里,府城六大捕頭就占了兩對半!
“大人!”
一干衙役也都臉色煞白。
“痛煞我也!”
任驚飛噴出一口逆血,整個人都有些搖晃,好一會,才眼神凌厲的看向仵作:
“那賊人用的什么武功?!”
“回,回任捕頭。”
那仵作約莫五六十歲,也是積年的老吏,臉色雖白,卻也還勉強維持著平靜:
“刀鐮,殺人者,用的是刀鐮!疑似是三元塢的刀鐮術!”
“三元塢?”
低沉的聲音從府衙外傳來,任驚飛心頭一震,忙躬身:“蒙堂主!”
身披重甲的蒙戰跨步而來,眸光如刀,掃視著遍地的尸身,面沉如水。
“堂主,林副堂主死的太慘了!您要為他報仇啊!”
“那賊人下手太狠了!”
“府主……”
府衙內一片嘈雜。
蒙戰面皮抽動,掃視著尸身,以及四處飛濺的血跡。
“昨夜府主大宴時,那兇手趁機潛伏在人群之中,兇器應是一把尋常農戶所用的鐮刀……”
這時,一個灰衣青年從墻上跳落下來,指了指汪昭之兩分的尸身:
“那刺客暴起第一刀,斬落了府主的頭顱,回身第二刀,殺了方捕頭……”
灰衣青年穿梭在大廳內外,似乎身臨其境般復述著昨夜之戰。
蒙戰沉著臉不發一言。
最后,那灰衣青年總結:
“除了林副堂主之外,包括府主在內的七大易形高手都沒能接下一招!
那殺手,至少是通脈大成,且極度精擅刺殺,且對所有人的武功了若指掌,而且,刀鐮術很可能都不是他最擅長的武功!”
話到此處,他看了一眼墻角處被衙役們看押著的目擊者:
“據他們說,行兇者戴著貓臉面具,應當是摘星樓的金牌殺手之一。”
“貓臉面具?金牌殺手?”
蒙戰不置可否,正想說什么,突然聽得門外傳來吵嚷聲。
不多時,黎淵跟著滿臉怒火的經叔虎走進院子,一干衙役苦著臉,哪里攔得住?
“猖狂!太猖狂了!”
經叔虎須發皆張,滿身的怒氣讓黎淵都退后了好些步,不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與哪個死者有莫逆之交。
這情緒未免太濃烈了些……
“經叔虎!”
蒙戰面皮一抽,又很快恢復平靜:“擅殺府主、鎮武堂主,無論此人是誰,一旦查出來,都得死!”
他冷眼掃過經叔虎,面無表情:
“摘星樓的殺手,一旦抓到,滿門都得死!”
“三元塢太大膽了!”
經叔虎掃視著一地的尸體,眼神冷煞:
“還有邪神教的那些妖人,居然敢混在府衙里,該死,都該死!”
滿地尸體間,兩人冷眼對視,黎淵都像是感覺到了濃烈的煞氣,眼皮一跳。
他發現,他可能忽略了看上去并沒什么存在感的朝廷。
只看那蒙戰的態度,顯然朝廷與宗門之間的關系,比他想的都還要惡劣。
這都不止是針鋒相對了……
“此事,蒙某會上稟朝廷!”
片刻后,蒙戰垂下眼瞼,語氣恢復平靜:
“三年內死了兩位府主,朝廷上的袞袞諸公,必也十分憤怒!”
說罷,他也不看經叔虎,轉身離去。
任驚飛等一干人也都回過神,就要離開,卻被經叔虎喚住。
“常言道,入土為安。”
經叔虎嘆了口氣:“任捕頭,收拾一下,讓死者入土吧。”
“府主之死,州衙也會派人調查,在此之前,還入不得土。”
任驚飛拱拱手,面無表情的退下,心里有些后怕,若不是昨夜突發事件,他只怕也是眾多死尸里的一個。
“可憐吶!”
經叔虎深深的看了一眼任驚飛,帶著黎淵等人在院子里檢查尸身。
“那刺客的刀鐮術只怕已是大圓滿,武功絕高,殺伐果斷,且絲毫不在意風度,蟄伏于眾人之中,一朝暴起就是殺招!”
經叔虎點指著尸體,面色沉凝。
大高手!
黎淵越看越是心驚。
只從地上的痕跡都能看出來,絕大多數人根本沒有反應就被殺掉了。
包括那五個早已易形,聲名在外的捕頭。
真正的戰場,在后院,那位鎮武堂副堂主最后死于此地,卻見得假山破碎,亭臺樓閣坍塌處處,
直像是狂風過境,一片狼藉。
林甲的尸體早已被收走,可只從點點血跡就可看出,其人死相只怕是極為凄慘。
黎淵從地上看到了未干的腦漿,以及內臟、骨骼碎片……
“走吧。”
帶著黎淵轉悠了一圈后,經叔虎方才拂袖轉身,似強壓著怒火離開。
‘該不會真是他動的手吧?
黎淵心下越發懷疑了,這明著像是指點自己,但也像是行兇者在檢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遺漏……
臨走時,附近的衙役聽到了那位神兵谷長老的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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