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陰影中,那一團光影化作人形,聲音飄忽,只有燕純陽可以聽到:
“五天前,王爺陪同陛下祭出‘遁天舟’,應是要再探九重罡風天,尋覓八方廟……”
“八方廟。”
燕純陽微微皺眉:“他老人家可有吩咐?”
“王爺說,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侯爺只需盡興施為,拿下演武第一即可。"
陰影中的人影說道。
"演武第一無甚波折,五大道宗此代無甚人物,只有龍行烈,石青衣,裴行空三人尚可一戰,但也非本侯對手。"
燕純陽轉動珠串,不以為意:"本侯只是擔心,事關龍虎養生爐,那頭老龍未必肯讓步吧?"
對應自家師尊,他自是信賴的,可龍虎養生爐可是龍虎寺的根基所在,哪怕只是借用,那也是極難極難的。
一個不好,那可是神仙發火。
"他若不守規矩,那豈非更好?"陰影中人影踱了幾步,多少有些憂慮:"龍行烈等人到底有道宗支撐,侯爺可真有把握嗎?事關王爺‘合玄兵’,侯爺可萬勿大意。"
"不打過,必勝之話,本侯也不會說,只是……"
燕純陽微微一笑,眉宇間自由幾分傲然在:"七日前,我于船上夢入師尊他老人家的‘伏魔神境’中,同階交鋒,我已可與師尊交戰至百招開外。"
聽得此言,陰影中的影心眉頭舒展,化為一縷光芒沒入其手中珠串中:"既如此,那自是所向脾睨。"
燕純陽輕轉珠串,他手腕上這一串珠子共計一百零八顆,細看下,似乎還有各種紋路覆蓋其上。
隨著輕輕轉動,一道道色澤不一的光芒如水般將他籠罩在內,滋養著他的精神與體魄。
"八方廟啊。"
微風徐徐間,燕純陽微微閉目:"還有將近兩年,這個時間,可已經很長了。"
下山進城一趟,黎淵見到了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還多十倍的高手。
各種兵刃光芒交織成海,讓他都有些應接不暇。
其中很有一些讓他都眼熱的,一路上,他都有些心思不屬,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這么多名器以上的兵刃。"龍虎山門前,黎淵用了很大毅力才讓自己沒有左顧右盼,這種遍地都是上等兵刃的場景,他委實沒見過。
"神兵還是少。"
山門前人頭攢動,不乏大勢力,乃至于其他道宗的高手,但卻并無神兵。
那位引得白虎影現的青年劍客背著的"風雷劍(六階)"也只是一把準神兵。
相比之下,那位鎮武王弟子,著實豪奢的過分,大多數宗師也沒有兩件神兵,更不要說八階的神甲了。
"諸道演武還有近兩年時間,只怕越往后,高手越多……這種盛事,五大道宗之主怕是都要親臨的。"
黎淵心下轉動念頭。
他看了一會兒熱鬧,大批青年高手穿梭在山門之下,想要引出異象,但除卻裴九外,也并沒再出現這等高手。
片刻后,見沒熱鬧看了,黎淵轉身回了方才那處酒樓。
師玉樓,辛文華等人也先后回返,倒是龍行烈,去接待那裴九去了,雖然宗門之間關系并不好,但同為道宗,該有的禮數也是要有的。
經這么一打岔,眾人也沒什么談興了,辛文華心情極差,沒一會兒就告辭離去了,很快,包廂內就只剩了師玉樹和黎淵。
兩人沒浪費,將桌上的飯菜吃了個七七八八,這才回山,黎淵用一萬兩黃金,買了一百六十枚怒睛蛋,這還是友情價,打過折的。
黎淵稍有些肉疼,他發現,越是脫離大多數人所需的東西,價格越是高到令人發指。
究其原因,是因為能買的起這些東西的人,一個個身家巨萬。
"太貴了。"
與師玉樹告辭分別,黎淵回山的路上還有些肉疼,他越發想將‘玄鯨秘境’用起來了。
別的不說,種種靈米,養養雞鴨什么的也成啊。
"衡山城中,擅動刀兵者,死,其所在宗門,驅逐出城,罰沒黃金萬兩!"
大街上,有精銳甲士巡邏,聲音渾厚有力,能傳出幾里地。
人一多,就容易生亂,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匯聚在一起,其中不乏彼此有仇的,打打殺殺之事自然多了起來。
龍虎二軍的精銳士兵,足有兩萬余分散至各個城區,晝夜巡邏,維持秩序。
黎淵走過的幾個城區,都有幾根很高的旗桿,懸掛著鬧事之人的尸首,粗暴血腥,但有效。
非如此,無法震懾許多斗大個字不識的江湖人士。
路過某一城區時,黎淵聽得一聲爆鳴,一道人影從遠處的房屋中竄了出來。
那人體格強大,踏步間能騰起兩丈來高,一個起伏,就跨過半條街道,顯然易形有成。
"滾開!"
那漢子怒目呵斥,狂突猛進,黎淵心下一動,但他還未來得及出手,巡邏的一隊龍虎士兵已撲殺而上。
彎腰弓身,氣血爆發,雖然穿著重甲,速度卻比那漢子更快一籌。
三人一組,各持刀劍,躥升時宛如一人,只聽得一聲慘叫,那滿身匪氣的漢子已被斷去雙手,削掉首級。
其中一個士兵手腕一震,那頭顱已插在了十丈外,那旗桿上突出的鐵刺上,鮮血淋漓,十分滲人。
"此人違令,擅動刀兵,殺!"
幾個巡邏的士兵高聲開口,穩住長街上的行人,之后則分開兩隊,一隊巡邏,另一隊去尋其宗門勢力。
"干練果敢,精通合擊之法,橫練,輕功都有可取之處。"
全程目睹的黎淵心下點頭。
入門這一年里,他也只偶然見過龍虎軍的士兵,無他,龍虎軍駐地,內門弟子沒有資格隨意出入。
但就他所見龍虎軍不愧強軍之稱,無論是個人勇武,還是兵甲,都要勝過神衛軍。
數量,也要遠遠超過。
"重甲真是好東西。"
黎淵的眼力很好,那匪漢子到底是易形武者,反擊也很凌厲,但也沒破開那三個龍虎士兵的甲胄。
龍虎寺沒有神匠,但流水線也似的打造方式,卻讓名器,利刃級兵甲可以大范圍普及。
他打聽過,龍虎軍中四種甲胄,最次,那也是利刃級的甲胄。
"要想合出一件神兵級甲胄,至少需要七百三十件一階的甲胄,按一件三百兩銀子來算,這也不過二十余萬兩銀子,貴,是真不貴。"
黎淵心下念叨著。
如果有充足的香火,以合兵爐合兵,是比自己打造更劃算的,至少不需要搜尋那些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
但香火難尋,諸如龍虎制式重甲,弓弩之類也很難搜集,他也不可能大張旗鼓的打造,莫說朝廷,宗門都不會允許。
"其他問題,都有法子解決,主要是香火啊。"
黎淵心里泛起波瀾。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廟,衡山城里的廟宇香火十分鼎盛,不乏三四階的香火,但更高的,他目前沒有見過。
"應該是道衙統一收割存放在某處。"
黎淵想起了早些時候,通過聆音箓聽到的情報,那伙神秘人年后估摸就該動手了吧?
黎道爺想過黑吃黑,但……
"現在城里高手太多了。"
余光掃過四周成片的兵刃光芒,黎淵心下琢磨著,還是得先弄幾雙高階的靴子。
"傳說中,拜神正法下分為十三門分支,皆以神為名,分別是神足經,神掌經,神目經,神耳經,神臟經……"
"十三門未必是拜神法的極限,如果,所有器官中都有‘神’,或者‘穴竅’的話。"
"至道不煩決存真,泥丸百節皆有神,要真有百神,那么,我所凝聚的氣脈,至少要覆蓋所有臟腑,為‘穴竅’留下余地。"
對于武道,黎道爺從不盲信于誰,他信奉實踐,多方求證。
就目前而言,他是信的。
因為他真的通過神足經,點亮了腳底板的兩處‘穴竅’,算上丹田,他如今的內氣總量,應比同樣鑄脈十二的人,多出一倍至少。
這還是穴竅還在溫養之中,他預估若神足經修至七重,他的內氣總量,要超過同階兩倍以上。
"真要有百神,那我這內氣……"
只是想想,黎淵心下都有些悸動,無論是不是如他所想,他都想盡可能的鑄出更多的氣脈,留下充足的余地。
"這一瓶增氣丹,應該足夠了。"
長出一口氣吹滅油燈,黎淵凝神靜氣,開始搬運內氣,游走于氣脈經絡之間,一點一滴的探索著體內未知之地。
同時,靈光之地,觀想靈我也站起身來,推著諸般樁功,身形變化,時而化為靈猿,時而化為古象,時而化為蛟龍。
許久之后,光影變換,開始從無到有的勾勒起‘裂海玄鯨圖’。
"呼!"
小廟中,瑩瑩白光漸漸黯淡。
一臉疲憊的龍夕象睜開眼,正看到須發狂舞,滿臉驚怒的金圣武。
"多少刀?"
龍夕象問道。
"一百六十刀。"
金圣武胸膛起伏,頗有些煩悶:"那萬逐流留下的刀意似乎更強了?"
"干古級天賦,又有兩大天運玄兵傍身,自是要強過四十多年前。"
龍夕象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你能抗到一百六十刀?"
"還差的遠,至少要抗到三百刀,老夫才有把握與其同歸于盡,差了一百多刀……"
金圣武眉頭緊鎖,這已經是他鏖戰三十余次中,戰績最好的一次。
"再來!"
金圣武咬牙。
龍夕象也不拒絕,有這么個絕頂宗師在,他也可更多的熟悉萬逐流的刀法,積累勝算。
神光擴散,龍夕象閉上眼。
"三百刀……"
龍夕象的小廟,一關就是十多天,年都過完了,黎淵也沒見到老龍頭,讓想請教通脈細節的他只能去尋斗月、龍行烈。
隨著諸道演武的臨近,龍虎寺熱鬧又忙碌,能容納這么多江湖人士的場地,也是個大工程。
小院中,風聲如虎嘯。
黎淵徐推樁功他的動作輕緩,一舉一動間,整座院落的氣流都被他攪動,如活物般繞體而動。
他渾身筋骨劇烈震顫,皮膜下的大筋時而緊繃,時而松緩,每一次彈抖發出的聲響,都似能讓整座小院為之震動。
"咔嚓!"
許久之后,黎淵睜開眼,他攥緊五指,又松開,手臂如蛇般甩動,似乎無骨一般,繃緊時又發出巨響,滿院氣流都被轟散。
"蛇形八變,大圓滿了。"
松開毛孔,濃烈的汗氣彌漫小院,黎淵甩了甩袖子吹散,眸光很亮。
時光如水,彈指就過。
二十余天過去,虎形通神,元蟒吞星,蛇形八變這三門上乘樁功,也都已推至大圓滿,形體改易,百獸雷龍更增添幾分威能。
"只差龍虎渾天錘,就能湊足百形了!"
黎淵微微閉眼,六門樁功大圓滿后,其蘊含的絕學級樁功‘龍蛇九變’自然浮現而出。
"龍蛇九變,這門樁功比龍禪,渾天樁都要復雜的多。"
稍稍感應了一下,再睜眼時,天色已是黑了下來,黎淵心情很好,煮了一大鍋靈米,又打了幾個怒睛蛋來犒勞自己。
"呼!"
夜色中,黎淵提錘而動,動作輕緩無聲,片刻后,他緩緩收勢。
"最多半個月,龍虎渾天錘就能修至七重了……百形,在即了!"
心中喃喃,黎淵深吸一口氣,壓下悸動,稍稍洗漱了一下,就回屋打坐,繼續推演裂海玄鯨圖。
二十多天過去,增氣丹用去七枚,他體內氣脈也從十二條,增至二十六條,幾乎覆蓋了全身。
遺憾的是,沒有拜神法后續修煉法門,他尚未尋到其他器官中的‘神’。
"穴竅可以慢慢找,先將氣脈鑄成,突破煉臟為好……氣脈的極限,應該是三十六?"
帶著思慮,黎淵凝神靜氣。
靈光之地,觀想靈我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已然是一副拉開一般的裂海玄鯨圖,景象已徐徐如生。
突然,黎淵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波動。
"來了?"
黎淵心念一轉,再睜眼時,已看到了矗立身前的青銅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