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
房間內，黎淵艱難的睜開眼。
他仰面朝天，渾身筋骨止不住的抽搐，冷汗滲透了衣衫與被褥，眼神都渙散了好一會兒。
真高！
黎淵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將一枚存神小還丹塞進嘴里，只覺吞咽都艱難，這是被‘殺了’三十多次后，渾身肌肉都在痙攣。
“太兇了，太兇了！”
半晌后，黎淵撐著坐起，眼底似乎還殘留著那青銅塔內的景象。
刀氣如潮，滾滾翻涌，前后三十余次，他也只勉強有那么兩三次瞥見了刀氣長河里，那朦朧的身影而已。
之后，就被秒殺。
"這真是通脈級數？"
黎道爺有些懷疑人生，他覺得哪怕催動裂海玄鯨錘都不是那刀主的對手。
或許能抗住幾招，但也只有幾招，以他如今的境界，很難長時間承受催動裂海玄鯨錘的反噬。
"玄鯨錘不能顯露，再說，那塔里也沒法偷襲啊。"
黎淵揉捏著太陽穴，消化了這枚存神小還丹的藥力，才緩了過來，咬著牙再度閉眼。
這要是連一枚靈丹都沒賺到，道爺特么不是‘白死'了三十幾次？
"嗚"
床頭裝睡的小虎崽子睜開眼，看向黎淵的眼神越發狐疑。
莫說是千古級，就這表現，怕是連絕世級天驕都有所不如，還是這小子學武到現在真就沒和人交過手？
青銅塔前，黎淵持錘而立，他微微瞇眼，有選擇的催動了除卻裂海玄鯨錘外的六口重錘。
感受著攀升的巨力，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嘩啦啦
刀光如潮，鋪天蓋地而來。
真猛啊。
哪怕見過多次，黎淵心中仍覺悚然，但比起之前，他自然要從容許多，腳下發力躥起，內氣爆發，身周雷龍顯化，暴戾兇猛。
重錘從身后劃至身前，六口重錘的加持也隨之爆發。
這一剎，黎淵只覺自己好似化作了一塊礁石，分開了拍案的驚濤駭浪。
終于，在兵戈碰撞之前，看到了那繚繞在神光之中，昂藏雄偉，猶如神魔般的身影。
轟隆！
刀錘相交。
黎淵只覺那刀鋒之重好似山岳，其鋒芒尖銳至極，隔著兩米來長的重錘，已刺的他心神皆痛。
剎那不到，整個人已倒飛出去。
但他不驚反笑：
"擋下了！"
黎淵心中那念頭還未閃過，眼眸中已映出一抹刀光，極致鋒銳，快到他幾乎反應不過來。
黎淵心思沒轉過來，但周身縈繞的雷龍卻已爆射而出，撞碎在那一抹刀光上。
刀光貫穿雷龍，只有微不可察的停頓，黎淵卻已反應過來，重錘狂舞，裹挾大片氣勁狂潮，以硬碰硬！
轟隆！
接連三刀，黎淵一退再退，下一剎，一抹刀光橫掠而來，比起之前的聲勢浩大，這一刀細不可聞。
卻快到極點。
"噗！"
心神飄忽離去時，黎淵只看到一具‘無頭尸體'被如潮刀光絞碎，那神魔般酷烈的人影緩緩消失。
這一次，黎淵直接躺了。
"同階無敵。"
黎淵心頭跳出這么個念頭來，這是比老韓還要可怖的強人。
宗師？
這怕不是陸地神仙吧？
"我可是掌馭了三口雷龍鈞天錘啊。"
黎道爺有些牙酸，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真想不到同階之下有人能秒殺自己。
一刀接不下，與接四五刀，似乎也沒什么區別。
"真不能小覷天下英雄，這人強的超綱了……"
一口濁氣吐出，黎淵直接睡了。
快天亮時，他才恢復了精神，再度沿著那似有似無的指引進入青銅塔神境。
"你……"
石碑上只有一個字。
黎道爺頗覺臉熱，這種戰績，以他的城府也著實有些掛不住臉。
"不錯。"
黎淵一怔，他懷疑這石碑主人在嘲諷自己，這還算不錯？
"同階之下，能接下他五刀的，天下都很少。"
石碑上的話很簡潔。
黎淵有心詢問這刀意之主的身份與情報，卻被直接送出了神境，只出去時看到石碑上一閃而過：
"百獸山山門往西走一千六百四十米，一處百年鐵木下，埋有一株‘玉榮華'，服之可增三年內氣。"
目送黎淵離去，青銅塔上的白衣女子長舒了一口氣。
這小子著實太謹慎了，硬是被殺了三十多次，才全力應對。
"五刀嗎？"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希望。
這小子年歲淺，沒和人交過手，所學的幾門絕學都沒有大圓滿，更沒有神功傍身，有此戰績，已算可怖了。
要知道，青銅塔內那刀意顯現而出的，不是當年只有通脈的萬逐流，而是巔峰狀態的鎮武王，只是壓制到通脈境界而已。
這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想著，她消散而去。
她離去之后，青銅塔上發出‘咔嚓'一聲，一道猙獰的裂縫從塔頂向下蔓延。
整整一天，黎淵都沒什么精神，索性就沒去打鐵，燜了一大鍋靈米，就開始練功。
不過，他稍稍分了些精力在那三門得自云霧山神境的樁功上，傍晚時，則閉著眼，消化那十本書上的內容。
入夜了，則閉目觀想，參悟裂海玄鯨圖。
"那刀主無形，或者說，那一條刀氣長河就是他的‘形'，刀氣如潮，內中蘊含了不知道多少門刀法精華，可怖可畏。"
回想著青銅塔內那一道刀氣長河，黎淵心中若有所思。
雖然他不知那刀主是誰，卻是目前來說，他所見過，以‘一形容諸形’路上走的最遠的人。
遠到了他都無法理解。
"老韓以雷龍兼百形也遠遠沒有這么猛啊，這人易了多少形？修的什么內氣，易的什么形？"
黎淵沉浸在那刀主帶來的震撼之中。
以通脈之身硬撼煉髓武者，老韓一度是他指路的明燈，這等戰績，天下罕見，但這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黎道爺心下有些感慨，好在他爭強好勝心不強，轉頭就盤算起來，自己要怎么才能錘死這刀主。
沒法偷襲的情況下，他也不得不想著打一場硬仗了。
"湊足百形后，百獸雷龍即可圓滿，只需要內氣化真，就是七重大圓滿。但還不夠，不動用裂海玄鯨錘的話，七口神兵級重錘估摸也夠了？"
盤膝而坐，黎淵思忖著。
他目前能學的東西不少，但能讓他在突破煉臟之前，實力大幅度攀升，與那刀主角逐的，也沒多少。
易百形，拜神法，龍禪金剛，龍虎渾天。
"還有龍象合流，以及裂海玄鯨圖！"
這一夜沒有波瀾，那兩方神境都沒出現，黎淵一夜沒睡，琢磨起龍象合流來。
這門龍夕象傳下來的‘易形組合講究個至陽至剛，主打個一力破萬法，一勢壓群雄。
但門檻極高，至少要將龍虎渾天錘修持至第六重，才有資格入門。
黎淵覺得，這法門至少是準神功級的。
"龍虎寺有至少四門神功，除卻道主那一脈不傳之秘外，剩余三門也都在主脈三堂，龍虎，養生，神象……"
直到睡下，黎淵仍在思忖著，甚至做夢都是自己和那刀主鏖戰，前后十天，黎淵閉門不出，一副閉關的架勢。
除了必須的睡眠外，多少有些強迫癥的黎道爺比之前還要刻苦數倍。
小院中，黎淵持錘而立，閉目調息，許久之后，他將最后的兩枚金身丹，一枚玉身丹都取了出來。
"之前推算有誤，不過，也差不多夠我將萬刃靈龍十三形推到七重大圓滿了！"
夜色中，黎淵眼神很亮。
任何一門絕學修至大圓滿，對于武者來說都算是一場蛻變，對他而言自然也是如此。
不止是距離湊足百形更進一步，百獸雷龍，也能突破至四重了。
"嗯……"
穩妥起見，黎淵將那一株靈草‘玉榮華'也取了出來，放到一邊，準備隨時備用。
"來了！"
黎淵猛然睜眼，一抹火光在他眼中閃過。
炙熱的火焰自胸口擴散至全身，兩枚金身丹的藥力疊加下十分狂暴，一瞬間，他感覺像是被火焰點燃了一般。
劇烈的痛楚從由內而外，由外而內，強烈無比。
肉眼可見，他赤著的上身通紅一片，像是紅燒煮熟的大蝦，熱氣蒸騰。
痛苦不會因為武功高就降低，反而，隨著他五感提升，這痛楚比之之前還要猛烈的多。
強忍著痛楚，黎淵拉開架勢，推起樁功，錘法來。
千古級的天賦加持下，十幾天前所學的三門樁功都已到了大圓滿的邊緣，他自然要借助靈丹之力一同突破。
算上萬刃靈龍，這就是十六形！
嘩啦啦
血液流動聲透體而出，在院內響徹。
夜色中，貍貓也似的小虎崽子蹲在樹梢上，好似在睡覺，也像是在盯著黎淵。
黎淵的動作越來越快，身上的紅光也越來越盛，灼熱的氣流從他身上散出，整個院子的溫度都拔升了許多。
"嗚"
小虎崽子睜開眼，只見他赤著的精悍上身上，無數刀劍劈砍的傷痕浮現，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套龍鱗甲，將他從頭到腳，裹挾的嚴嚴實實。
隔著老遠，她就像是聽到了刀劍錚鳴聲，那是黎淵筋骨摩擦所發出的聲響。
夜色中，黎淵一遍遍的打著樁功錘法，伴隨著一聲虎嘯，虎形樁修至大成。
"吼！
"嘶！"
虎嘯之后，似有蟒蛇吐信。
黎淵身上遍布的鱗片蓋住了赤紅的身軀，某一刻，他體內傳出一聲雷炸之音。
小虎崽子瞪大眼睛。
院內，黎淵身上的龍鱗散去，一張口，全身上下都在冒煙，活像是被雷劈了的大樹，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嗯？"
小虎崽子眼神顫動。
在她的眼中，黎淵就像是一顆被投入火爐中煅燒的金丹，光芒燿目。
他的身軀不住顫抖，筋骨摩擦聲響成一片，好似在經歷斷骨再生，再斷，再生……
周而復始，不知響了多少遍。
"萬刃靈龍！"
黎淵翻身坐起，不假思索的將那一株靈草‘玉榮華’塞進嘴里生嚼咽下。
得到補充的內氣從他全身毛孔中涌了出來，彼此震顫交互著，化作一頭十余米長的靈龍。
這靈龍不同尋常，周身不見龍鱗，有的只是一口口貫穿全身的刀槍劍戟。
"吼！"
有種，看著寵物一點點長大的滿足感？
她心中轉念，正想引動神境時，‘噗通’一聲栽倒在床上。
老秀驢又來了？！
眼看著一縷縷云氣飄忽而來，小虎崽子帶著滿腔怒火昏沉睡去。
屋內關閉，屋內安靜，只有一大一小兩道呼嚕聲此起彼伏。
云霧翻涌，山岳若隱若現。
籬笆小院外，龍應禪負手而立，看著神色恍惚的黎淵，心下多少有些驚訝。
"身神完足，先天不漏……千古級天賦著實可怖，也難怪那萬逐流……"
他的自語聲消失在風云之中。
"怎么來這了？"
本來還在摩拳擦掌的黎淵一怔，這還真輪著來的？
"有人嗎？"
黎淵大聲呼喊："前輩，你在嗎？"
云霧濃烈，沒有回應。
只有籬笆院內的石碑上，有熟悉的文字浮現：
"三門樁功，十本古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