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擊退了萬逐流!
青銅塔一角,觀戰的白衣女子瞳孔一縮,心中頓起滔天大浪。
對于黎淵,她是有些期許在的,否則也不會傳他龍魔秘傳‘天一九煉’,但在她的預估之中,至少還要沉淀兩年才有機會和萬逐流同階戰平。
眼前這一幕,大大的超乎了她的預料。
‘這小子……’
“吼!”
雷龍怒吼,黎道爺只覺熱血沸騰,他很少有打這么忘我的時候,一口重錘已全然化為雷龍,縱橫捭闔。
徹底壓過了那如潮黑暗。
狂猛!
當一聲聲刺耳的金鐵交擊聲連成一片。
黎淵是學白猿披風錘起家的,到了現在,錘法之中也仍有這門武功的影子,一錘中,迅疾如狂風,連綿不絕。
"太硬了!"
先后五六十錘下去,反震力讓黎淵這具真氣之軀都有些承受不住。
萬逐流在他的錘法捶打下,好似狂風席卷的稻草,再不能穩定身形,但他的刀法真已出神入化,力量完全不如他的情況下,仍可精準抵擋下他每錘。
"他這門刀法應該是伏魔刀?”
還有那條黑龍……
掌兵箓的加持下,黎淵數次曾生生碾碎了刀光,卻無一例外的被那條黑龍擋下,未能盡全功。
兩百刀,兩百三十刀。
頃刻之間,黎淵發出百錘,將戰績一舉推到了三百刀的高度。
"三百刀!"
聽得那刺耳碰撞聲,白衣女子的神情頓時凝重,且飄然后退到了遠處角落。
"嗯?"
幾乎是擋下三百刀的同時,黎淵只覺心頭一寒,他并未看向黑暗中那條黑龍,但眼前卻猛然浮現了那雙赤紅龍眸。
繼而,他聽到了刀鳴聲。
輕微如風,卻又比寒冬還要酷烈。
"伏魔第一刀!"
觀戰的白衣女子眼神似都被刺痛了。
下一剎,黎淵只覺手中一輕,重錘無聲無息間斷成兩截,他果斷暴退,雷龍也回護而來。
然而,下一剎,他已怔立原地。
一抹無形的刀光橫掠而過,如風吹過。
沒有漣漪,但其所過處,無論是漫天的錘影,真氣,亦或者雷龍。
盡被一分為二!
在那白衣女子的眼中,青銅塔內的氣流,虛空,乃至于光線,都被斬成兩截!
似有似無的刀鳴輕顫。
那刀主周身繚繞的光芒散去,驚鴻一瞥間,黎淵看到了這位鎮武王的真容。
身高臂長,銀發黑袍,兩眼狹長,眉心有黑色龍紋,此刻,他雙手疊加,掛刀而立。
那刀身如龍,長足六尺,雪亮的刀身上,時而浮現出極為繁復的紋路。
"神級刀法!"
房間內,黎淵猛然驚醒,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那一口刀的痕跡在他眼中久久不散,好似要從那神境之中追殺出來。
"這是通脈武者?!"
擦了把冷汗,黎道爺腦子都在‘嗡嗡’響,仍在回想著那最后的絕望一刀。
三百刀后那藏身于黑暗之中的伏魔龍神相瞬間消失,化為了一口龍刃,正是這一刀,決定了勝負。
"青銅塔內無法使用神兵,想要擋下這一刀,幾乎不可能,倒是同歸于盡,似乎可以試試?"
盤膝坐起,黎淵心中復盤著。
包括雷龍鈞天錘在內的六件兵刃加持,讓他的力量超過萬逐流,哪怕武技有些不如,輕功靈活不夠,也足可彌補差距。
擊退他時黎淵自忖勝算有六成,只是敗在了最后一刀。
"那應該就是萬逐流威震天下的伏魔刀了,將易形組合燃燒化為一刀,這刀法,著實厲害。"
身軀一震,將汗珠震落,黎淵自忖玄鯨圖不成,無法勝過那明顯脫胎于易形組合的神級一刀。
"同歸于盡的話,未必不行!"
此戰敗了,但黎淵對自己拔刀的把握,卻拔高到了七成。
萬逐流壓箱底的一刀斬出來了,但他的底牌裂海玄鯨錘可還沒動用。
"呼!"
心頭大石落地,對于這一敗,黎淵已沒了影響,他順勢躺下,眼睛一閉就再度進入了青銅塔神境。
百形成就后,攻守易勢。
不止是與萬逐流的交鋒,也包括這位青銅塔主。
"一尊至少宗師級的大高手,身家應該頗厚吧?"
"就差這一刀,就差這一刀!"
青銅塔神境中狂風呼嘯,天都變暗了,塔上的白衣女子著實沒能壓住自己心中翻騰的情緒,雙拳捏緊。
黎淵的暴起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也是巨大的驚喜。
"伏魔刀,需要以靈相為基本,那萬逐流縱然蓋世之資,入道之前,也只能發出第一刀!"
白衣女子很想平靜心緒,但希望就在眼前,她也著實壓不下去,強行轉移思緒:
"基于靈相的神級刀法,想要破之,還是通脈范疇內,幾乎沒有可能。"
擋下,不可能,破解,也幾乎沒有希望。
但,同歸于盡的話,可能就很大了。
"這小子有絕世輕功,應該是龍夕象傳授的,絕世輕功大圓滿,加之他還有一門龍禪金剛經……
想要擋下這一刀,或許不夠,但同歸于盡的話。"
白衣女子心下喃喃,她思忖了好一會,從記憶里翻出了一門邪門武功來。
這門武功很邪,品階也很高,主打的就是個同歸于盡。
"嗯。"
心下有了計較,她也察覺到了黎淵的到來,而她還在思忖怎么說時,后者已經開口了:
"前輩還不現身一見嗎?"
白衣女子微微皺眉,這小子什么意思?
"晚輩為前輩拔刀,血戰數百場,您居然還不肯出來一見嗎?"
見遲遲沒有回應,黎淵聲調拔高,長長一嘆。
第一次被拉入這青銅塔神境時,他一來擋不住幾刀,二來也對這等高手心懷敬畏,屋檐下,自然要低頭。
但現在,明知有龍道主在暗中窺伺自己,加之已展露出足以拔刀的實力,條件,自然要重新談一談。
"下一個。"
石碑上,熟悉的字眼浮現,黎淵只看了一眼就直接退出了神境。
白衣女子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了這小子想干什么,差點被氣笑了:
"這小子想拿捏本樓主?"
退出神境,黎淵心情很好,擼了一下呼呼大睡的小虎崽子,他吞服了一枚存神小還丹,直接睡了。
任那青銅塔神境波動,一波又一波,也不理會。
沒一會兒,他已睡沉了。
"嗚?!"
一臉惱怒的小虎崽子睜開眼,恨恨的比劃了一下鋒利的小爪子,差點氣炸了。
自打她承接了歷代祖先的傳承,一舉打破天罡,成為大宗師后,哪里受過這種氣?!
別說之后,之前也沒有過!
‘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小虎崽子氣的炸毛,繞著黎淵來來回回的走,很想給他一爪子,卻又生生忍下了。
"我,我忍!"
經門窗投下的月光下,小爪子寒光直冒,她還是決定先忍一忍。
"等本樓主傷好了。"
小虎崽子暗暗咬牙覺得可以再忍一手,等以后新賬舊賬一起算。
她瞥了一眼墻角處剛睡醒的肥田鼠,后者睡眼惺忪,瞥見小虎崽子的眼神,頓時嚇的吱哇大叫,一溜煙竄進洞里。
小虎崽子心下無語。
月光下,她來回踱著步,雖然這小子想拿捏自己讓她很生氣,但她的心情總體來說,還是極好的。
比預估要早兩年拔刀,這讓她著實有些激動,思維發散,已經想好傷勢好后,如何去朝廷找回場子。
還有樓里那些叛徒。
"刀傷拔除后。嗯,這小子要帶上,那只肥老鼠也得帶上,尋寶鼠也是稀罕靈獸,說不準就有些用。"
小虎崽子心下盤算著,悶氣頓時消散不少。
栽培外人,她是怎么都不樂意的,但要是自己的得力屬下,那自然就沒有問題了。
"呼!"
這么一想郁氣散去,小虎崽子瞥了一眼熟睡的黎淵,下意識磨牙。
這小子雖然性子油滑,還有些惡劣,但這種等級的墻角,她肯定要挖下帶走的。
看了一眼窗外依稀可見的龍虎塔,她也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的睡下。
這一覺,黎淵睡的很沉,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睜開眼。
存神小還丹的藥力不如靈丹,但八百兩一顆的小丹王,用處仍然很大,黎淵只覺昨日的疲憊一掃而空,精力充沛。
"舒坦!"
黎淵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又熬住了一大鍋的靈米,吃飽喝足后,又打了幾套樁功。
自覺精神,體力全都達到巔峰之后,這才推門而出,走向對面小廟。
"咦,又有客來?"
一推門,黎淵就瞧見對面院子外圍了好些人,他眼尖,一眼就瞥見了師玉樹,湊了過去。
"師師兄。"
"黎師弟。"
師玉樹回過身來,瞧見幾日沒見的黎淵,心下頓時一怔,隱隱間,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
"黎師弟,你武功又有精進?"
"小有突破。"
黎淵看了眼廟外的人,清一色背負長劍,神情冷峻,和那裴九很有些相似:"這是長虹劍派的人?"
"不錯。"
師玉樹點點頭:"今日一早,長虹劍派來了人,領頭的是副門主謝同之,這位在豪杰榜上排名十一位,是與龍師叔同代的大人物。"
說著,他微微一頓,傳音道:"據說多年前,他曾經被龍師叔打成重傷,突兀來拜訪,怕是沒安好心。"
"謝同之?"
黎淵心下一轉,已記起此人。
長虹劍派雄踞云夢道一千五百多年,傳承雖不如龍虎寺悠久,實力卻不遜什么,其道主衛天祚名列神榜,名聲赫赫。
其下兩位副門主也都是豪杰榜上的大高手,謝同之以一手‘百步飛劍’獨步江湖,名聲極大。
"讓開!"
斗月和尚跨步而來,不耐的瞥了一眼廟外的一干長虹劍派弟子,徑直走進廟中。
黎淵心下一動,也隨著進廟。
廟內,并沒有預想中的劍拔弩張,老樹下,龍夕象正在下棋,其對面執白的,是個白發老者。
這老者中等身材,身無長物,也不見其劍在何處,此刻正笑著與龍夕象說話,似乎心情很好。
"龍兄承讓!"
謝同之丟下棋子,臉上的笑意更濃幾分:"不想龍兄忘性如此之大,若早知道,謝某當讓你幾子。"
聽得這話,斗月和尚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但龍夕象在側,他也說不出話來。
"謝兄心里還有些怨氣啊。"
龍夕象輕嘆一聲:"也怪老夫當年太過年輕,下手沒輕沒重的,若當時就辣死你,也不至于讓你郁郁這么多年。"
"你?!"
幾個在側伺候的長虹劍派弟子勃然色變,被臉色沉下去的謝同之瞪了一眼。
"龍兄一如當年的不給人留情面,可惜啊,過剛易折……"
深深的看了一眼師徒三人,謝同之拂袖而去。
龍夕象面無表情:"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