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了空和尚...”
背靠巨碑,龍行烈眸光微沉,他出關時正好聽到白虎長嘯,本以為是裴行空、石青衣,卻不想居然是了空。
上一次諸道演武時,這和尚被自己速敗,這次哪來這么大的信心,篤定敢押他自己奪魁?
“黎師叔要闖塔了!”
“黎淵闖塔...”
龍行烈心中正思量,就聽得旁邊有人驚呼一聲,旋即四周一片沸騰,沸反盈天也似,讓他都吃了一驚。
“嗯?”
龍行烈環顧四周,發現不止是龍虎寺弟子,其他州府宗門的長老弟子,甚至一些道宗弟子也都紛紛被吸引。
甚至有人在呼朋喚友?
“這小子名聲這么大了?”
龍行烈有些驚疑,這聲勢比了空闖塔都要大的多了。
“林開,這是?”
“啊?”
林開正在眺望,聽得詢問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大師兄,您是剛出關嗎?”
“嗯。”
龍行烈看了一眼黎淵入塔的背影。
“大師兄,您有所不知.....”
林開語氣一頓,斟酌了一下,才推了推旁邊的師弟:“張師弟,那天雨夜你也在,你來說吧。”
“哪個雨夜?”
那弟子正在清點金票,聞言先是一怔,旋即恍然:
“燕純陽被打死那個雨....…”
“咔嚓”
青石地板陡然開裂,龍行烈差點沒拿捏住真氣:
“誰?”
他的氣息一發即收,但林開等人仍覺心頭一寒,像是寒冬臘月天被人丟進了冰窟窿,止不住的渾身一顫。
“燕純陽死了?!”
龍行烈當然聽得清清楚,但他還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燕純陽被打死?
以他的身份地位,誰敢殺他?
“黎淵?”
龍大師兄懵了一下,只覺頭皮都麻了一下,他的反應自然是極快的:
“黎淵,他打死了燕純陽?!”
這怎么可能?!
“大,大師兄?”
那張師弟頭皮也在發麻,他狠狠瞪了一眼林開,硬著頭皮回答:
“那天雨夜,有龍影衛潛伏入宗.....”
這弟子言簡意賅,將那天雨夜的對峙,以及燕純陽被挑殺半空,砸碎頭顱的一幕說了出來,他的確是親眼所見。
“極品神兵.....挑殺,砸碎頭顱?!”
龍行烈捏了捏手指,想強自冷靜下來,卻仍是忍不住眼角抽搐,心中翻起滔天大浪。
極品神兵,他沒有。
可他很清楚,一口極品神兵至多拉平黎淵與燕純陽間的境界差距,后者可是也有兩件神兵在身的。
這樣的情況下,燕純陽居然被碾殺.....
“難怪,難怪師父他老人家將他列在最上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看了眼木牌上的‘黎淵’二字,龍行烈突然發現自己養氣的功夫遠沒到家,一時竟有些恍惚。
自己上次囑咐辛文華照顧這小子,似乎也才不到兩年吧?
短短兩年,居然能到如此地步?
‘先后兩次引起龍虎齊現的,是黎淵!他不是絕世之資,而是………
“千古!”
四周傳來驚呼聲,反應最大的,是心意教的一干大和尚。
龍行烈回頭看去,石碑之上,兩個閃耀著光芒的名字,由下而上。
龍虎塔的每一次攀爬,都需要從最下面開始。
如此簡短的時間,了空已殺至了二層,而黎淵......
“這就四層了?!”
“爽!”
橫錘一擊,將守塔之人打成漫天流光,黎淵通體舒坦,毛孔都舒張了。
不同于和萬逐流的鏖戰,他更喜歡這摧枯拉朽也似的碾殺。
“難怪有人生性好斗,這滋味.....”
破碎的流光點點散落,黎淵感覺到了享受,被人打爆,與打爆別人,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嘭”
光影中似又有人浮現,黎淵看了沒看,抬手兩錘,玄鯨之氣一吐一發,眼前又是一片光影炸開。
“舒坦。”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黎淵就更真切的感受到自身的蛻變。
第一次闖塔時,他小心翼翼,全神貫注,之后幾次,他則是抱著磨礪武功的心思,甚至根據守塔人的武功,而使用其他兵器,武功。
但現在,更像是消遣?
摧枯拉朽也似殺到了四層最后一個守塔人時,黎淵方才回過味來,這打的太順手了,他有點沉迷其中。
四層守塔的最后一人,是顏三星。
嗤嗤!
刀光橫掠。
身為龍虎寺舵主級高手,顏三星自非泛泛之輩,于一州一府之地足可橫行無忌,同階之中也是佼佼者。
但此刻,任由刀光如網,黎淵穿梭期間,卻如閑庭信步,每一道刀光,似乎都能提前被他預知。
不需要用多少力只要比刀光快上一線,就足可避開所有刀招。
“以敵為鏡,的確是正確的,戰平萬逐流后,龍虎塔七層以下,對我沒有任何壓力了。”
漫不經心的游走在刀光之中,黎淵踩著云龍九現,身形時而繃緊,時而松緩,時而陰柔,時而剛猛。
這半個多月里,他一心練武,龍蛇九變樁功已然大圓滿,這門絕學級的樁功,為他增添了十三形。
而對應玄陰白虎的六門樁功,也盡數大圓滿。
“龍蛇九變玄陰白虎..……”
穿梭在刀網之間,黎淵舒緩筋骨,徐推樁功,任由刀光迅疾如暴雨雷電,也絲毫沾不得身。
“這兩門絕學級樁功,彼此間有很深的關系,一門大圓滿,另一門很快也能大圓滿.....至多十余天?”
一門絕學級樁功,十余天大圓滿。
這不止是蓋世級天賦的加持,更是因為這兩門絕學級樁功,龍道主是拆碎之后傳授給他,由黎淵自己組合而出的。
“這兩門樁功盡數大圓滿后,就是.....”
‘咔嚓’一聲,黎淵撞破了周身繚繞的刀光與刀客,四層被他隨手殺穿,氣勁在他周身交織,宛如龍虎環伺:
“神級樁功,龍虎大樁!”
“六層了!”
疲憊的走出龍虎塔,師玉樹還沒緩過神,就瞧見了一群大和尚,四周的議論聲猶如潮水般涌了過來。
“心意教的和尚?”
師玉樹心下一驚,卻見那群大和尚比他還震驚,此刻都在看著塔下那塊巨碑。
“龍虎寺黎淵,闖塔六層。”
“黎師弟來闖塔了?”
聽著四周的議論聲,以及巨碑上了空和尚的名字,師玉樹頗為動容。
身為心意教少教主,了空和尚的名頭很大,相傳已將佛我獨尊功修持到了六重,在江湖上,是可以與五大道子相比的人物。
同時闖塔,居然差了一層?
“五層,可是有十五個守塔者.....黎師弟比了空和尚快了十五戰!”
師玉樹有些牙酸。
五層的守塔者,至少都是道宗,副堂主級的大高手,他最高不過爬到五層,深知其中難度。
同階殺穿十五人,這差距怕是比自己和龍行烈的差距都大了.……
“難怪這些大和尚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師玉樹搖了搖頭,心情反而好了不少,他這些天很少去見黎淵,主要是每每見他,心里都有些壓抑。
但如今看著被遠遠落下的了空和尚......
“道子也不如他。”
師玉樹瞥了一眼龍行烈。
這位剛出關的龍虎道子神色平靜,似乎絲毫未被影響,倒是讓他頗為敬佩。
“龍行烈的心胸著實寬廣,換做我....”
想想自己的師弟里竄出一條猛龍,師玉樹就忍不住有些頭皮發麻。
“如此弟子,龍道主后繼有人了!”
不遠處的山頭上,大定禪師撫掌而贊,數里而已,他看的清清楚楚:
“老衲這弟子,卻是遠遠不及了。”
“禪師過譽了。”
聶仙山捏著胡子卻是搖頭:“黎淵闖塔多次,了空師侄卻是首次闖塔,其中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龍虎塔,著實是試煉圣地。”
大定禪師連聲贊嘆,語氣中卻不免有幾分唏噓,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祖師遺澤罷了,不比禪師三代人杰。”
聶仙山很謙遜,事實上,也的確佩服。
一千四百年前,心意教可遠沒有今日這等勢力,是大定禪師三代人,一手將心意教帶到了如今這般鼎盛的程度。
除卻沒有天運玄兵外,無論勢力亦或者其他,都不遜于其他幾大道宗。
“勉力支撐罷了。”
大定禪師嘆了口氣:“不比貴宗,有養生爐作為底蘊,任由風吹雨打,也能巋然不動。”
這老和尚三句不離天運玄兵啊。
聶仙山心下搖頭,索性隨著他來說:
“聽說五百年前,神龍須彌棍再現煙山道,貴宗祖師曾參與爭奪,江湖傳言,此棍落于貴宗,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
大定禪師無奈搖頭:“且即便是真的,不能徹底執掌天運玄兵,前主死后,神兵自然隱遁。”
“是嗎?”
聶仙山看著他,這老和尚臉上笑容苦澀,不似作假。
“五百多年過去了,聶門主以為,我家祖師還能在世不成?”
大定禪師嘆了口氣,佯作無意般詢問:“江湖傳言,裂海玄鯨錘也在龍虎寺,不知是真是假?”
“自是假的。”
聶仙山冷哼一聲:“那邪神教的妖人,在這時候造謠,不外乎是為了挑撥我等幾家,禪師可不要被其蒙騙。”
“老衲自不會被蒙騙。”
大定禪師微微搖頭,兩人默契的略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談及其此次諸道演武,各家的賭注,以及杰出的門人。
聶仙山隨口應付著,時不時看向龍虎塔。
“聽說蜃龍之帶認了主?”
大定禪師突然詢問:“老衲記得,貴寺曾多次拿這件神兵作為賭注,但回回都無人選擇,最后又回到手中,這次,倒是可以換一件了。”
聶仙山臉上笑意頓時減了幾分,老家伙沒完沒了了是吧?和他聊神兵,和傷口撒鹽有什么區別?
“貧道也只是隨口一說,聶門主不要介懷。”
大定禪師后知后覺。
“玩笑而已,貧道怎會在意?”
聶仙山拱手道:
“小輩們打打鬧鬧也就由著他們去吧,素宴已備好,禪師可要品嘗一二?”
“龍虎寺齋菜一絕,老衲可惦念許久了。”
“請……”
龍虎塔十八層,一口丹爐劇烈顫動,烈焰熊熊。
丹爐前,龍應禪盤膝而坐,他的身后,云霧與香火交織,隱有龍虎之影閃爍,生生將那熊熊火焰壓制在丹爐之中。
火焰時而暴漲,時而收斂。
龍應禪凝神對抗,許久之后,伴隨著一聲悠長的嗡鳴聲,劇烈顫動的丹爐緩緩平靜下來。
“成了?”
不遠處的赫連風長出一口氣,一縷縷香火被他吹散,又飄忽落下,被養生爐所吸收。
“差不多了。”
龍應禪也松了口氣,到這一步,這一爐的龍虎養生丹已算是成了。
“只等爐火熄滅,也就成了。”
“嗡”
說話時,龍應禪屈指一彈,丹爐輕顫間,爐壁瞬間變的透明,可以看到一枚枚閃爍豪光的丹丸,在烈火中穿梭。
“極品一粒,上品五顆,下品六顆,劣品十一顆,和預想中的差不多。”
赫連風清點了一下。
“劣品十一顆,可以放到百草舵,供給弟子,上品五顆,行烈一顆,其余的暫時留下。”
丹成之后自然是分配,對此,龍應禪心中有數:
“至于這枚極品養生丹師弟你留下,配合你攢的那三枚龍虎大丹,或許有望重塑殘肢。”
“我只需要一枚上品的作為藥引即可。”
赫連風擺手拒絕。
“再補你一枚大還丹。”
龍應禪不容他拒絕,五指一抓,只聽‘嗡’的一聲,一枚枚靈丹已被他抓了出來。
顆顆飽滿,光芒耀目,環其身繞了幾圈,已沒入了準備好的瓷瓶之中。
“也好。”
赫連風沒再拒絕。
“如此,這枚極品養生丹....”
龍應禪隨手抓起那瓷瓶,不等赫連風詢問,已消失在樓內。
龍虎塔六層,有山有水,一如外界的龍虎群山。
溪畔,黎淵盤坐于臥牛石上,把玩著一口重錘,遠處山谷中,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六層第十八個守塔者,正是龍行烈。
他緩步而行,四周似有微風吹過,霧氣飄忽而來。
“風虎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