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逐流皺眉。
隔著銅鏡,他都感覺到了乾帝的震怒。
“陛下息怒。”
王盡心下驚疑。
邪神教與五大道宗間碰撞磨擦,無論哪家吃虧,朝廷都是最大贏家,按說陛下應該樂見其成才是,怎么會震怒
他心下狐疑,卻也忙躬身阻止:“陛下三思。”
狗咬狗,主家當然要作壁上觀。
“這老鬼,心中有奸!”
銅鏡那頭,乾帝余怒未消:“寡人懷疑,這老鬼私通天外之人,奪萇虹一炁劍,是要準備大祭!”
“這老鬼想大祭”
萬逐流眸光微沉。
大祭八方廟,是乾帝年關之前方才與那自稱黃龍子的天外來客定下的大事。
而這大祭,需要天外之人主導。
“朝中有奸!”
王盡面色一冷。
“那老鬼如何得知大祭姑且不管,祂私通天外之人,欲行大祭,卻絕不允許!”
乾帝的聲音很冷:“拿下祂,來神都見我。”
“微臣遵命!”
萬逐流躬身應下。
大日監天鏡的光芒散去,王盡仍是皺眉:“王爺,此事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與五大道宗一般,邪神教也只是名義上服從于朝廷而己。
邪神教的毛神生前無不是名動天下的高手,死后也極為桀驁兇殘,驅使不易,更不曾真個臣服。
想拿那老鬼……
‘陛下有旨,為臣者,自當遵從。”
萬逐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心中一凜,忙低頭應是。
“走吧。”
萬逐流袖袍一抖,已落于遁天舟上,王盡快步跟上,催動大舟破空而去。
山中有寒風吹過,片片枯葉并積雪落地。
這時,陰影中有人緩步走出。
那是個面容俊朗的中年人,II鬢微白,面容滄桑,腰間懸劍除此外別無萇物。
他緩行于山壁下伸手抓起一把骨沙來:“一別三十年,誰知再見已生死II隔,衛兄慢行,且待老夫送人下去陪你!”
指尖的骨沙被風吹散,元慶道人緩緩抬頭,隱可見那遁天舟遠去后留下的淡淡痕跡:“萬逐流、千眼法主……”
他抬手輕按眉心,稍一感應,已縱身而起。
劍光如潮將他裹挾在內,下一剎,已消失在山林之中,其速極快。
恒龍道與煙山道交壤處。
一座綿延數萬里,瘴氣叢生的山脈。
邪神教總壇。
大殿內,嚴天雄斜躺在椅子上,手指輕扣扶手,眉頭緊皺。
“五大道宗傳書天下,諸道州府,乃至于郡縣,八成以上的寺廟都被封禁。”
“云夢道境內,千眼菩薩廟盡被推平,萇虹劍派瘋了也似,四處圍殺我教分堂,數位舵主被殺。”
“元慶道人出現在云夢道……”
大殿內,一黑臉老者沉聲匯報著。
赤焰龍王靜坐一旁,余光打量著其他法王與那兩位大萇老,一眾人面沉如水。
“老……法主為什么要殺衛天祚”
高大的白面象王臉色很不好看,他掌管云夢分堂,此刻一干屬下被殺了多人,多處分舵被搗毀。
“教主,老鬼動手前,沒有知會你嗎”
一身材矮小如童子般的老者皺眉詢問。
他名關石,邪神教左萇老。
“……不曾。”
嚴天雄面色微沉,他心下惱火,又頗有些無奈。
九大法主,他或多或少見過,諸如劍靈主、百臂道人還能交流,這千眼菩薩。
他真以為自己是神。
“祂……”
嚴天雄心頭一跳,大殿內眾人也皆有所感,紛紛看向大殿之外。
低沉而冷漠的聲音回蕩在群山之中:“千靈何在,陛下有旨,著你去神都!”
咔嚓!
音波似驚雷。
群山之中,一干邪神教徒、高手紛紛從地洞、地道中走出,駭然抬頭。
只見一艘如城池般雄偉的巨艦橫空,其上旌旗如林,站著成千上萬的精銳甲士。
甲板上,一銀發中年按刀而立,俯瞰群山,無形的氣機彌散下,漫天的云霞、瘴氣都好似被染成了墨色,壓迫而來。
“萬,鎮武王!”
“遁天舟,禁衛軍!”
“鎮武王!”
群山之中響起驚呼又很快收聲,絕大多數人都縮回了地洞、地道之中。
只有嚴天雄等人緩步走出大殿。
“萬兄,法主祂老人家尚在閉關,還請稍待。”
嚴天雄回應著,并吩咐左右下去尋人,眉頭卻不由得皺起。
教中總壇是隱秘之地,這姓萬的如此堂而皇之的到來,怕不是要給五大道宗的人指路他身后,一干萇老法王的臉色也極為難看,也預料到了這的點。
萬逐流不答,遁天舟已發出一聲輕鳴,向下緩降。
霎時間,群山中颶風陡起,吹的草木泥沙并積雪四散橫飛。
“鎮武王意欲何為”
群山之中傳來回應。
一道道香火如炊煙般騰起,縱橫交織,化為一生有千眼,高如山岳般的菩薩靈相。
祂矗立于群山之間,心口插著一口純金神劍,身后霧氣重重,似有其他靈相若隱若現。
“陛下有旨,著你進宮覲見!”
遁天舟上,王盡如臨大敵,萬逐流平靜開口:“接旨吧!”
音波似驚雷,遁天舟的光芒氣息都有剎那的黯淡,如海墨光升騰而起,染黑了云海。
似有蒼龍盤旋其中,還有神鋒吞吐絕世鋒芒。
“伏魔、龍神相!”
大殿前,嚴天雄等人神色變化,感受到了萬逐流的意志,不接旨,他就要出手了。
“覲見”
群山中傳來冷笑,骨金剛聲音很大:“可笑
!我等與朝廷從沒有從屬上下之分,又何來覲見之說!”
千眼菩薩的靈相之后,走出一具具或大或小的靈相,或肢體殘缺、或生有九頭、或如劍、或如蒼龍……
“好大的膽子!”王盡勃然大怒。
萬逐流抬手止住,只漠然看著千眼菩薩靈相:“千靈,你要抗旨嗎”
“若抗旨呢”
如山靈相平視遁天舟,淡漠平靜,祂自然知道乾帝的心思:“乾帝欲行大祭,卻不知會本座,既如此,本座自行大祭,與他何干”
咔嚓!
雷出山中,天驚地動。
遁天舟上,神刀出鞘之音回蕩在群山之中,只一聲,群山中己無人聲,便是大殿之前,除卻嚴天雄外的多數護法萇老,也紛紛暴退,躲閃。
“慢!”
嚴天雄頭疼不已,卻也不得不開口阻攔:“萬兄,且聽我一言。”
遁天舟上萬逐流,山中千眼菩薩的視線交匯在他的身上。
“法主傷勢未有痊愈,難以親去神都,但陛下既是有旨……嚴天雄嘆了口氣:“如此,不妨折中一II,法主分化靈身,由教中萇老暫做廬舍,去神都面圣,如何”
四周一靜,無人回答。
片刻后,還是千眼菩薩先開口。
萬逐流看向嚴天雄:“你做廬舍,覲見陛下。”
嚴天雄面皮一抽,但他出來阻攔,自然就心下有著準備,當即躬身;“自然可以。”
倒是打啊!
山中某處,元慶道人盤坐于瘴氣之中烤著一只熊掌,有遁天舟為引,他自然尋到了此處。
此刻,看著遠去的遁天舟,他心下惋惜。
要不是那嚴天雄……
“也罷,能尋來此處,也算收獲不小。”
慢條斯理的吃完熊掌,元慶道人伸手捏了捏臉,面容就隨之變化,很快,已化為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
“若能找到這群老鬼的神龕……”擦了擦手上的油,元慶道人瞇了瞇眼。
邪神教這些毛神極度難殺,要么,破廟斷其香火,要么以靈相來回碾殺,但哪一種都很麻煩。
再就是找到神龕,抬手拍碎,莫說上師、童子,法主都要魂飛魄散。
這第三種相對簡單,前提是,找到。
“即便不能,也要奪回萇虹一炁劍!”
心下微冷,元慶道人走進了群山之中,他捏的這臉是他路上宰的一個邪神教堂主,地位很高。
山中,被遁天舟所驚,別說是暗哨,連明崗都沒有。
“真惜命。”
路上遇到個邪神教徒,元慶道人不同聲色的搭著話,心下卻不免有些狐疑。
這老小子身上,貌似有股子,龍應禪那老和尚的味..
“赫連堂主久仰久仰。”
那是個臉色煞白的老者,也不知是嚇的,還是失血過多,他拱手道:“在下幽州分堂副堂主,余半舟。”
衛天祚被殺之事,如颶風般轟傳天下,一時間朝野震動,江湖嘩然,不知多少廝殺,暗流洶涌。
龍虎寺中,也頗有些風雨欲來之感。
衛天祚被殺的第二天,諸道演武已是中止,各家的真傳、萇老雖還未走,也只是在等待道宗間最后的決定。
“呼!”
龍門主峰,小院中,黎淵翻著一木冊子,很薄,只有十三頁。
這本榜單大名鼎鼎,羅列著當世十二位活躍的陸地神仙。
萬逐流第一,獨占兩頁,其后十一沒有先后之分,五大道宗加之心意教大定禪師,合計八人不過,這神榜可信度并不高。
一來,龍夕象不在此列,二來,他也不信朝廷只有萬逐流、吳應星、靖平司主這三尊大宗師。
“呼!”
合上神榜,黎淵平復心緒,起身站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