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除草……”
黎淵一怔,旋即回應過來,面露苦笑:
“您這也……”
他知道老韓的行事風格素來是簡單粗暴,但這未免也太粗暴了些。
就云舒樓情報中提及,前些次龍虎之宴,敢對受邀者出手的,無一例外被龍虎寺事后清算。
火龍寺即便是想對他動手,都要拉上德昌府其他勢力,乃至于鎮武堂,就是要找替死鬼。
老韓這……
“‘除草’可行嗎?”
瞥了一眼認真詢問的黎淵,韓垂鈞啞然失笑,搖頭不已:
“當然,不可行!”
龍虎宴所邀請的人,他大多認識,雖不乏根骨天賦極好的,但比起如今的黎淵,卻也遜色不少。
出手并無什么必要。
“不可行,也好。”
黎淵心下松了口氣,他還真怕老韓出手。
傳言之中,悟通陰陽的宗師,有鎖魂千里之能,一旦被其追殺,幾乎不可能逃脫。
“天下宗門萬千之數大抵是有的,但道宗可只有五個,這可是比大運朝廷都要古老的龐然大物……”
韓垂鈞嘗了兩口菜,奔波數月,他嘴里也著實沒味,此時嘗了嘗,就覺胃口大開,也隨口和黎淵說著話。
主要是關于龍虎寺,以及其余道宗。
“一千四百年前,大運太祖分封天下,除卻帝都所在之恒龍道外,五道十九州盡數分于天下宗門,其中,雄踞五道者,是為道宗……”
大運王朝的格局,是大運太祖龐文龍一手締造,且持續了一千四百年不曾變過。
但五大道宗,卻并不是分封出來的,大運之前的大周王朝時,這五大道宗已經是最為絕頂的勢力了。
黎淵靜靜聽著,老韓所說的有些東西,即便是藏書樓內都沒有。
“相傳,五大道宗之所以長盛不衰,也與天運玄兵有關……”
韓垂鈞捏著酒杯。
黎淵聽到了他的聲音,卻沒見他的嘴動:“您這是?”
“傳音入密,一種小把戲。”
韓垂鈞飲盡杯中酒水,傳音入密:
“神兵擇主,天運玄兵亦然,一經認主,縱然有人能誅殺玄兵之主,玄兵也會消失,至少數百年后才會現世……”
傳音入秘啊。
黎淵很想知道這聲音是不是只有自己能聽到,這又是什么原理?
催動內氣,震動耳膜外的空氣?
黎淵按耐心思,聽著老韓講過去的事情。
“相傳兩千三百年前,龍印圣僧與純陽道人論道所爭,正是一口天運玄兵!且真正洞悉了玄兵奧妙,徹底掌握了那口玄兵!”
黎淵起身倒酒,韓垂鈞來者不拒,喝酒之余也吃菜,嘴巴沒停,聲音也沒停:
“雖然只是傳說,但老夫認為極有可能,若不然,憑什么這幾家代代都有陸地神仙?”
說到陸地神仙,韓垂鈞心中不免泛起漣漪,他追尋裂海玄鯨錘,半是因為歷代祖師,一半,也寄希望于裂海玄鯨錘改命。
他自問根骨悟性不輸于人,但若無驚天造化,那陸地神仙境界,終歸是遙不可及……
“徹底掌握?”
黎淵心下微動,下意識的感應了一下掌兵空間內的裂海玄鯨錘。
這錘子有兩套掌馭條件,老韓說的徹底掌握,莫非就指的這個?
“為師原本還想著托人送你去龍虎寺,沒想到……”
韓垂鈞搖搖頭,龍虎宴他是真沒想到,原本他是打算走走宮九川的門路的。
“您……”
黎淵有些受寵若驚,老韓這也考慮的太周到了些。
“你能得裂海玄鯨錘認主,這是莫大的造化,卻也是莫大的危機。若有朝一日你被人發現,只有道宗能庇護你。”
韓垂鈞心下一嘆,這是他曾為自己謀求的后路,但奈何他與裂海玄鯨錘無緣……
“多謝師父。”
黎淵長身一拜。
“說遠了。”
韓垂鈞擺擺手:“說回龍虎寺,龍虎寺傳承兩千余年,等級之森嚴不下于朝廷,內外門,諸脈諸堂諸舵,等閑難以逾越……”
傳承兩千年的古老勢力,其盤根錯節遠非神兵谷可比。
韓垂鈞似乎對于龍虎寺知之甚詳,黎淵凝神靜聽,生怕遺漏分毫。
“龍虎寺有三脈,主脈之外,是大龍門、白虎門,三脈之中,僧道混雜,兼而有之,但大體來說,大龍門僧為主,白虎門道人為主……”
“三脈之下,各自又有三堂,共計九堂,九堂之下,則是五十四舵主,一堂下轄六舵……”
“雜役弟子,不入門墻,外門弟子不入舵堂,唯有內門弟子,才有資格加入諸舵、諸堂,修持上乘秘傳,乃至于絕學!”
“龍虎宴好就好在,入門便是內門……”
韓垂鈞細細講解,事無巨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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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淵默默將五步靈蛇皮腰帶、靈火軨牛骨戒掌馭加持自身,將他所說一一記下。
“避開龍虎二軍,道宗之間的爭斗更為激烈與兇猛……龍虎九堂,最適合你的,是渾天堂,其絕學龍虎渾天錘,放眼天下,也是最為頂尖的錘法。”
一桌酒菜,師徒倆交談間被一掃而空,這時,天都已是要黑了。
“嗯,暫時就這些,這些天,若有疑問,記得詢問,關于道宗的情報,不能落于紙筆,這是忌諱,你也記下。”
韓垂鈞起身:“明日開始,為師親自指點伱練武,記得,三更要起!”
“弟子謹記!”
黎淵躬身相送。
豐元慶之死,在之后幾天迅速傳開,引起德昌府一片嘩然。
千鈞洞覆滅方才不到一年,府城內外不少江湖人都還如驚弓之鳥,火龍寺掌門遇刺,自是引起震動。
一干中小家族、宗門一時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懷疑是神兵谷再起波瀾,不少人甚至舉家搬遷,遠離是非之地。
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火龍寺動靜雖大,兩大宗門之間卻并無沖突。
而很快,龍虎之宴即將舉辦的消息傳開后,瞬間壓過了豐元慶之死,并吸引了更多的江湖客蜂擁而來。
火龍寺的勢力不下府郡,但衡山道宗的名聲之隆重,也仍是遠遠超過千鈞洞,乃至于淮龍宮這般州級宗門。
龍虎之宴的消息傳開之后,縱然絕大多數人都知曉自己并無邀請,卻仍是聞訊而來。
龍虎宴前后,其所在之地,反而不會有宗門敢擅起刀兵。
死了掌門的火龍寺偃旗息鼓,而神兵谷一眾真傳長老回返后,已開始接管德昌府,明里并無劇烈沖突,暗中卻是暗流涌動,摩擦不斷。
但這與黎淵卻沒什么關系了。
擊殺豐元慶的后續波瀾,公羊羽一手接下,千鈞洞覆滅之后,德昌府在江湖中默認便是神兵谷所有。
深秋之后沒多久,德昌府迎來了第一場大雪,被風呼嘯,雪花大似鵝毛,兩日一夜,積雪足可至膝。
“呼!”
“吸!”
小院之中,黎淵徐推拳架,動作由緩慢到迅疾,鼓蕩的勁風吹卷起漫天積雪,院中無葉的老樹都被吹的晃動。
雪花紛紛灑灑間,黎淵出拳忘我。
拳出脛,膝,腰,膊,肘,腕,掌,指之上,全身處處皆拳。
拳如錘,腿如錘,身體上下皆是錘。
這已不是單純的兵體勢,其中捏合著諸多武功,不止局限于錘法,刀槍棍棒,拳掌提縱……
黎淵回身擊肘,空中飄蕩的雪花登時炸開,不是一下,而是層層疊疊,如浪般涌出十米之遠。
這一肘,隔空十米,打的墻角的鐵缸發出‘嗡嗡’震響,其中鐵砂噴起數米之高。
一肘后靠,一臂前伸,勁力筆直撕裂了飄蕩的積雪,于空中留下一條經久不散的痕跡。
“呼!”
一套拳法打完,黎淵緩緩收勢,滾滾熱浪從他體內散出,大片的雪花瞬間消融為水,地上一片泥濘,化凍。
“千鈞氣功,已經大成!”
黎淵神采奕奕,筋骨舒展間,只覺內氣充盈全身,已然取代了內勁,遍布全身。
化勁為氣之路,已然走完,除卻內氣稍稍稀薄些,他已可算是易形大成了。
“嗯,不錯。”
韓垂鈞鬼魅般出現在墻角,背著手看那口鐵缸:
“諸般勁力還算融洽,嗯,不錯。”
鐵缸之上,有一深深的肘印,細密的裂痕遍布了整口大缸,這隔空勁氣,已頗有火候了。
“您這就回來了?”
黎淵快步迎了上來,事實上他早就察覺到了老韓在外墻窺探,倒不是感知有多敏銳。
老韓的藏形匿氣之法極好,但神兵光芒太過醒目,他不想留意都不成。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千鈞洞覆滅已有一年,朝廷那,只要知會一聲便可。”
韓垂鈞伸手觸摸著鐵缸上的肘印,心下頗有些感觸。
從養勁到易形大成,這小子用了不足三年,且已兼具二十余形。
同樣的路,方寶羅走了十八年,而八萬里走了三十多年,且兩人所易之形,不過黎淵一半而已。
這其中的差距之大,不言而喻。
而可以預見的是,這個差距會越來越大……
“朝廷這么好說話嗎?”
黎淵有些驚詫。
朝廷與宗門之間的摩擦,尋常百姓不知道,他哪里能不清楚?
神兵谷覆滅千鈞洞并舉宗遷徙,雖在大運太祖定下的‘宗派法’規矩之內,但他還以為朝廷多少會趁機為難。
“宗派法,朝廷認不認無所謂,我們認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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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垂鈞不以為意:“宗派間的廝殺爭斗,只要不傷及平民,朝廷就不會管,甚至樂見其成。”
“這樣嗎?”
黎淵微微皺眉,感覺自己看的書還是少了些,大運的體制,有時候怪異的讓他很難習慣。
宗派廝殺固然消磨了宗派的實力,但朝廷損失的可是威信。
惠州不提,就蟄龍、德昌二府之內,朝廷的存在感可太低太低了……
“不然呢?”
韓垂鈞伸手接過一枚飄落的雪花,眸光幽幽:
“當今這位帝乾陛下,可頗有其祖風范,比之前那些位要大度許多,若非如此,那幾家怎么會盡力追剿摘星樓?”
“帝乾……”
以乾為名,黎淵心下微動,從老韓的話里,他隱隱品出些味道來。
帝乾繼位于四十三年前,那一年,正是先皇被摘星樓刺殺,帝都動蕩之時……
追剿摘星樓?
黎淵臉色有些古怪,刺王殺駕的,真是摘星樓嗎?
“繼續練!”
韓垂鈞沒解釋什么,轉身督促。
“是!”
黎淵微一躬身,走到院落正中,緩推拳架。
這半個多月里,他每天三更就起,在老韓的督促下練武,入夜之后,送走老韓,他還要改易根骨,修持觀想法,可謂極為忙碌。
但所得也是極大,各門武功都有不小長進,而兵道斗殺錘,也已逼近了大圓滿。
到這一步,老韓讓他放下錘,以拳行錘。
“呼!”
深吸一口氣,黎淵在雪地中打拳,動則諸形相隨,內氣鼓蕩之間,十米之內氣勁如刀,漫天風雪都被攪碎,震碎。
許久之后,黎淵再度收勢。
“你悟性很好,不止錘法,刀劍槍棒也能融入錘法,比你那兩位師兄卻是要強過許多。”
韓垂鈞負手而立,他從不吝嗇贊嘆,主要是黎淵的進境之快,著實無可指摘。
“不過,諸形合一這一步,你走差了。”
黎淵聆聽教誨,韓垂鈞指點出他的不足之處:
“易者,變也,易形之意,便是汲取天地萬獸之形,改易自身,提升稟賦,提升人體之極限……
但人只有一個人,即便四肢軀干乃至臟腑都分開,又能改易幾形?”
“您說的是,主形?”
黎淵一點就透,藏書樓內,老韓留下的著作,他翻看了不知多少遍。
“不錯,易諸形,要有主次之分。”
韓垂鈞點頭,他很喜歡這種做足功課的徒弟,不需要他耗費大量口舌翻來覆去的講:
“上等根骨為何有小龍形、龍形、大龍形之分?”
“組合?”
黎淵回答,順便吞服一枚增血丹,體內溫熱一片。
“六形小龍,十三大龍,這個說法,其實來自于易形境,挑選一形為主,取諸形搭配,這才是易多形的奧妙所在。”
韓垂鈞于雪地踱步,略有些感慨:
“根骨有大小龍形之分,上乘武學,也有高低,秘傳、絕學,神功之分,這其中也與易形有關。
易形,是武道登堂入室之始,經通脈、煉臟,直至煉髓大成……”
易形組合。
黎淵靜靜聽著,也回憶著書上記載。
依著老韓的說法,人的精力有限,該兼修什么武功,選擇改易何形,都是很有講究的。
如八萬里,他以靈熊形為主,靈虎豹為輔,其改易之形體,無不與此有關,故而,養出一身極度夸張的巨力。
其雖停留于易形之境,但即便是通脈都無法與其角力。
“龍虎寺那位神榜大宗師龍應禪,以龍、虎為主形,以風、云為輔,真可謂是橫勇無敵……”
黎淵一瞥,隔著面具,他都能感覺到老韓的神色變化,是向往,也是躍躍欲試。
“師父,您老以什么為主形?什么為輔形?”
黎淵詢問,他好奇很久了。
“雷龍,龍為主,雷為輔,經六十八年,易百形方成。”
韓垂鈞并未隱瞞。
他前踱兩步,避開院內老樹,他雙臂舒展,絲絲縷縷的內氣自其周身毛孔中散逸而出,徐徐交織,
以看似緩慢,實則極快的速度,在其身后勾勒交織出一顆似有電光繚繞,似虛似幻的雷龍之首!
“吼!”
黎淵眼前一黑,只覺耳畔似有龍吟雷炸之聲響徹,禁不住的身軀一顫,這一剎,他只覺周身氣血、內氣運行都被打亂。
一股無形的威懾實質般降臨,讓他止不住心頭發涼。
“這……”
黎淵心如擂鼓,哪怕知曉老韓不會對他出手,仍覺心悸不已。
這一剎,在他的感應之中,老韓體內似真個藏有一條猙惡雷龍……
“這便是老夫所易之形,百獸雷龍!”
韓垂鈞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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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其掌中那一柄風雷如意杵上內氣如雷電般迸射激蕩。
黎淵看的仔細,他周身內氣所化之雷龍之首如水般流溢,至肩臂手掌,直至沒入那袖珍小錘之中,
霎時間,雷光大炙,袖珍小錘化作一口長達丈二的長柄重錘!
“百獸雷龍,兵道斗殺!”
內氣一發即收,韓垂鈞的氣息瞬間回落,好似一頭遠古兇獸突然披上了人皮,變得人畜無害。
“雷龍……”
黎淵目眩神迷,仍在震驚之中。
內氣化形,可化雷獸隔空傷人,可加持自身,增持爆發與力量,甚至可以化為兵刃……
見他震驚失神,韓垂鈞心下頗為滿意,以這小子的悟性天賦,這種表情以后估摸很難見到了。
“您老這是通脈大成?”
黎淵回過神來。
“差不多。”
韓垂鈞知道他想什么:“老夫早六十多年前已經易形,為百形生生停留六十多年,底蘊已足,內氣也足……
尋常通脈大成,可做不到如此程度。”
“難怪您老易形時,可殺煉臟。”
黎淵由心的贊嘆。
老韓湊足百形估摸也不太久,可其內氣之充沛,之強大,遠非豐元慶可比了。
“你錯了。”
韓垂鈞對他的話頗為受用,卻是搖了搖頭,肅然道:
“黎淵,你謹記,天大地大命最大,什么越階而戰,什么生死之戰,最好永遠不要碰到!”
“弟子謹記!”
黎淵心中深以為然,易形殺煉臟,他驚嘆,但讓他自己選,那肯定是煉臟殺易形最為穩妥。
江湖上盛行以戰養戰,但成者寥寥,死的無數。
搏命如賭命,能贏千百次,但輸一次,就一無所有。
“大多數江湖人,遇強則伏,遇弱則擊,你切記,有十分力時要藏七分……”
韓垂鈞說著自己的經驗:
“旁人只道為師易形殺煉臟,卻不知為師易百形,速度力量皆不遜之,且身懷赤炎蛟龍甲,出手時,是十成勝算。”
“弟子受教!”
黎淵躬身一拜,他覺得自己又學到了。
下手不但要狠,也要穩,還要藏?
“嗯。”
對于黎淵,韓垂鈞頗為放心,這么會順桿爬的小子,比八萬里還是要穩妥些的。
“說回易形。”
韓垂鈞輕咳一聲,他常年在外,趁有機會,只想將自己所學一股腦傳給徒弟,以前他也是這么干的。
只是無論是八萬里,還是方寶羅,都很難全盤吸納,在黎淵身上,好為人師的欲望得到滿足。
“上乘秘傳,有形體圖,絕學,神功,亦然,這,也是諸形搭配。”
韓垂鈞坐到樹下,黎淵忙斟酒。
“兵道斗殺錘的形體圖,是斗殺錘,此乃多種兵戈形體所組成,威力不俗,但,只能容納十九形。”
“師父,那兵道斗殺錘的形體圖在您身上嗎?”
黎淵適時詢問,神兵谷遷徙之后,他再沒去過藏書樓,更不要說秘樓了。
“在秘樓。”
韓垂鈞瞥了他一眼:“谷主這次外出,就是去取秘樓的珍本去了,待他回來,去找他要便是。”
說話時,韓垂鈞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
“百獸雷龍之形乃老夫自悟,尚無形體圖,這里有些瑣碎的記載,你可以翻一翻。”
“多謝師父!”
黎淵雙手接過,心下有些震動。
他還以為百獸雷龍是老韓從別處得來的絕學,卻沒想到,居然是自創的。
兵道斗殺錘才十九形,這百獸雷龍怕不是絕學層級?
一念至此,黎淵越發覺得老韓有些可怖,七十年沉淀一朝勃發,創絕學,這簡直像是傳說。
“易形境貫穿諸般境界,至煉髓換血之前,都可改易,不必束手束腳,該嘗試就嘗試。”
韓垂鈞喝了最后一杯酒,見天色已晚,也就起身離去。
黎淵目送他遠去,突然覺得自己運氣很好。
一路走來,老韓、老經、老雷都是貴人。
捏著那本冊子,黎淵失神了好一會兒,方才回屋。
“吱吱吱”
床底下,小耗子一副驚恐到像是要暈厥的模樣,見到他一溜煙跑來,鉆進袖子里不敢出來了。
“……被老韓嚇破膽了?”
黎淵摸了摸這小家伙,何止是這小東西,他都被那雷龍嚇了一大跳。
“易形,通脈,煉臟,煉髓換血……”
屋內,黎淵點起油燈,心下嘀咕著,翻開了老韓留下的冊子,第一頁,只有一句話,筆鋒蒼勁如龍:
“易形之始,非人之初,易形至煉髓換血,化人身為雷龍!”
化人身為雷龍!
黎淵心中微震,只這一句話,他對于通脈、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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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煉髓三境的理解就拔高了良多。
“經絡、臟腑、骨髓血……”
黎淵想了想,越發覺得老韓對易形的理解極深,這可不就是化人形為他形?
“難怪易形是武道登堂入室……”
油燈下,黎淵有些失神,從這一句話中,他就聯想到了許多東西。
“怪不得靈獸形為主,天地形為輔……”
恍了一下神,黎淵才繼續翻閱。
從第二頁開始,是老韓這么多年來兼修的武功,下乘最多,中乘少一些,而上乘,也有六門之多!
不同的形體,到最后,組成一條兇戾又蘊含神圣味道的雷龍。
“厲害,厲害!”
粗略的看過一遍,黎淵越發敬佩了。
這本冊子之中,是韓垂鈞對于諸形搭配的無數嘗試,磕磕絆絆走出這條百獸雷龍之路,他用了近七十年之久!
薄薄的一本冊子,記錄著他七十年的心酸,以及對于易形,對于武道的赤忱與野望。
“百獸雷龍,兼具靈形、凡形、天地之形,入門十三形、精通二十六、小成三十九、大成五十二形!
……嗯,百形才是大圓滿!”
黎淵自語著。
這門百獸雷龍,老韓都沒有大圓滿,他雖然易了百形,但因為最初走了彎路,如今距離大圓滿估摸還差一截。
“我身兼二十七形,凡形十八、靈形九,稍稍適應就能直接入門,至于雷形,小成之前用不著……”
黎淵眸光很亮。
他最初選擇的主形自然是裂海玄鯨之形,奈何,此形難成,他多次嘗試也不得要領。
黎淵心念一動,已進入了玄兵秘境。
山巔石碑上,仍是云海玄鯨圖畫,奈何這并不是形體圖,任他如何感悟,也無所得。
“老韓能從無到有的創出百獸雷龍,我也大可嘗試創出裂海玄鯨!”
黎淵受到了震動與鼓舞。
他在石碑前坐了小半天,發現自己的底蘊還是淺薄了些,他甚至沒有易過鯨形,根本摸不著任何脈絡。
“先修百獸雷龍!”
黎淵默默退了出來,就著油燈,開始研究起這門老韓草創的絕學。
許久后,夜色已深,他方才收起書冊,開始有針對的改易根骨。
“除了兇虎刀法外,我身上還有高柳縣處換來的十張下乘根本圖……”
黎淵清點著自己的家當。
根本圖還有不少,他粗略一掃,對應百獸雷龍的有四本,丁止、孫贊的‘饋贈’還未花完,丹藥暫時不缺。
“龍虎宴還有二十多天,夠我再易兩形了,或許,也能將百獸雷龍修到入門?”
黎淵打了個哈欠,帶著思忖入睡。
他三更就要起床,大半個月里,他只睡過去一次,就那一次,他見到了老韓的另一面。
就差一點,他骨頭就差點和房子一起被拆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