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聽到王老的要求，黃老直接搖頭，“這事甭想。”
在他眼里，紅星鋼鐵廠已經是紅星機械廠的一部分了，哪能再分割出去？
只是看老王那樣子，又無奈的說著，“我說老王啊，我這已經分出去好多了，你這總不能逮著我一個來啊，這還有老二他們呢。”
“這羊毛，可不能可著我們一機部的薅啊。”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但這不是沒辦法嘛。”
王老干笑著，“誰讓你們一機部體量大呢，再說了，我都說是合作，合作了。”
“你少來，打著合作的幌子，搞不好就成你們七機部的了，當我不知道啊。”
“反正這幾個甭想了，要是別的我還能考慮，這個免談。”
聞言王老立馬開口，“真的啊，我這初步計劃書都帶來了，你看。”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紙，怎么看都像是臨時寫的。
黃老接過打開后，上面赫然是“新型復合材料研究計劃”，而后皺眉問道，“這是啥意思？”
“就是和你們鋼鐵廠達成合作，一起研發新型的合金。”
王老坐在椅子上，神情也是特別嚴肅，“你也知道，我們航天這塊對鋼鐵的質量要求很高，但國內吧，說實在的，一些鋼鐵廠連生產保障任務都完不成。”
“但這紅星鋼鐵廠不一樣，他們采用的新型煉鋼技術正是我們看重的，所以經過我們一番決定，想跟你們一起研究新型材料.”
王老說的有理有據，而且還列舉當前國內鋼鐵的發展形勢，這一說還真說服了黃老。
雖然他總覺得對方是在‘忽悠’他，但不得不承認，鋼鐵廠需要這項研究。
“你們打算怎么合作？”
黃老心動了。
國內合金什么情況他最清楚。
上次機械廠還沒擴建的時候，為了生產一臺啟明星，整個一機部竟然找不出合適的鎢合金。
最后還是軋鋼廠自己想的辦法，拆了不少廢舊機器，挑挑揀揀，這才將啟明星做出來。
而當時的國內，雖然不少部門有鎢合金，但數量也不多。
打那以后，黃老對于合金鋼的情況就一直關注著。
更是緊盯國內前沿。
可惜，報紙上、收音機里，很少能夠見到這方面的報道。
“老黃，我是這么想的。”
“咱們兩家，都出點人，組成一個合金研究專項組。”
王老說出心中打算，然后指著兩張紙說道，“這上面是我們五院對于一些合金鋼的研究方案，有的已經摸到門檻了，就差臨場實驗”
“有了這個，對鋼鐵廠的研究會有幫助，而且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們。”
“在合金研究這方面，我們七機部還是拿得出手的。”
王老自信的說著，黃老在心里也是點頭。
畢竟，七機部可是將五院的那群人吸納進去，里面的人才可是不少。
心中略一衡量，跟七機部達成合作關系也不錯。
一機部的體量是不小，但也需要一些‘高質量’的工廠或者是產業來拉高地位啊。
更何況，一些機器對合金的要求很高。
搞出來這些合金，對工業發展非常重要。
想到這里，兩人就在辦公室里商量了大半天。
最后王老走的時候除了留下兩瓶酒，懷里還揣著一份名單。
上面寫的都是這次一機部支援七機部的物資，當然還有黃老口頭答應下來的事情。
這其中，就有關于液氧供應的問題。
鋼鐵廠負責提供七機部使用的液氧，每月任務三十噸，由一機部總部下發任務。
這，也是王老特意交代的。
因為，他們七機部，沒錢。
總體來說，王老的這次一機部之行，確實是收獲多多。
至于付出的那份研究資料，雖然是他讓秘書臨時抄的副本，但上面的數據配方，倒也是真的。
就是雙方合作研究，也有這意思。
等人離開后，黃老愣神好一會兒，才將兩瓶酒放到抽屜里，然后拿起那兩張紙，仔細看起來。
良久，將資料放下，嘴里喃喃自語，“就這么兩張紙，換走那么多東西，老王啊老王，真是，難為你了。”
“還有那什么合金鋼，就不給個靠譜的理由，你這家伙啊。”
“算了，就當是上當了。算是給你的賀禮了。”
隨即恢復神情，使勁搖頭。
這怎么會是上當？
這是革命友誼，互相團結的象征啊！
“可讓誰來干這事呢？”
黃老思索著，慕然間想到什么，“就你了。”
想到這里，黃老心里舒服多了，隨即拿起電話。
“老夏，一會兒過來下.”
阿嚏嚏
化工廠，車間外。
楊小濤揉著鼻子，不住的打著噴嚏。
自從來了化工廠，可能是這里空氣不一樣的緣故，過一會兒就打幾個噴嚏，還是連著打的那種。
身邊徐遠山看過來，忙說道，“肯定是家里孩子想了。”
徐遠山聳聳肩，然后將目光再次放在安裝的機器上。
楊小濤則是走到一旁，將手上的口水往墻壁上抹了下，然后看了眼沾滿灰土的手掌，再次用力搓一搓，自我感覺很干凈。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婁曉娥看在眼里，剛要從口袋里掏出的手帕趕緊塞回去。
男人，呵
都是些粗野家伙。
“徐叔，東西這樣了還能用？”
楊小濤走到近前，看著正在施工的現場，機器在工作人員的忙碌下一點點檢查著。
不時傳來號子聲，干的很起勁。
不過，對比工人的熱情，他們正在收拾的儀器看起來，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聽到楊小濤的詢問，徐遠山也是無語。
原本以為只是淘汰不用的機器，買回來保養下也能用。
可當這些設備擺在眼前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這什么老舊設備，簡直就跟破爛差不多。
銹跡斑斑不說了，一些設備都出現破損裂紋，怎么用？
要不是機械廠一比一的復原造出來替換部件，這什么蒸餾塔，建起來也是空滯的份。
“應該能撐一會兒吧。”
徐遠山沒有底氣的說著。
楊小濤也是無語，西北那邊真是什么破爛都收啊，這些東西在國外估計就是當廢鐵賣的。
“能自己制造嗎？”
徐遠山問出心中的疑惑，甚至有些期待。
楊小濤聳聳肩，“這東西說能造也能造，就照著葫蘆畫瓢，做個一樣的就行。”
聽楊小濤這么說，徐遠山的心里總算是好受點。
也算是放心了。
只要能做出來就行，到時候能用就行。
“不過，需要時間，這零零碎碎的，挺多的。”
楊小濤又補充一句，徐遠山看了眼原地還沒拆卸的機器設備，默默點頭。
作為雙子星計劃的一部分，鋼鐵廠那里已經取得了輝煌的成績，接下來就看他們化工廠了。
可到現在，計劃還沒影呢。
但他也知道楊小濤說的是事實。
沒辦法，現在機械廠剛走上正軌，不可能隨便增加項目，就是先前說好的空氣壓縮機，到現在也只做了三臺。
當然，這東西要看時機，等新型煉鋼技術推廣開，制造液氧設備的需求自然會變多。
但像石油煉制的設備，涉及的種類繁多，而且部分技術還沒吃透，短時間內想要完成，他也知道是不可能。
“盡快吧，不能老這樣拖著。”
徐遠山最后咬牙說道，楊小濤看了眼施工的工人，默默點頭。
“放心！回頭我就讓人來測量繪制圖紙，爭取在塔建成前，把機器搞定。”
“好，我等你消息。”
有了楊小濤的保證，徐遠山也算是松口氣。
中午在化工廠吃了飯，徐遠山又帶著參觀化工廠其他部門。
這次總算是勾起了楊小濤前世的一點點化學記憶。
當然也只是一點點。
行走在實驗臺前，看著一瓶瓶化學試劑，還有一個個大罐子，隨行的主任不斷介紹著，說著一些不懂的化學反應，楊小濤覺得還是不要賣弄自己的那點高中化學知識了。
“徐叔，還有個問題。”
走在化學試驗區，楊小濤突然停下，然后鄭重對徐遠山說道。
“你說。”
楊小濤卻是對婁曉娥揮揮手，婁曉娥從包里取出一張紙。
楊小濤將其遞到徐遠山跟前，“徐叔，你看，這上面是國外給發動機的機油，這，是咱們國內搞的發動機的機油。”
徐遠山看去，雖然是一張紙，但上面卻是兩份報紙拼湊起來的。
上面的一張是國外桶裝的機油，一排排的很是精致。
下面一張，就是一個小桶，五花八門的，雜亂無章。
“徐叔，國外對機油有嚴格的分類，什么機器用什么樣的，什么類型的機油適合什么環境。”
“再看看我們的，就一個，萬金油！”
“什么車，都用一樣的。”
“有時候，自行車要上油了，蘸點擦擦一樣用。”
“但效果呢？”
楊小濤想起前世自己買的車，每次保養的時候，都會問加什么價位的機油，什么牌子的機油，甚至一個牌子的價位也有許多。
楊小濤也曾問保養的師傅，有什么不一樣嗎？
師傅的回答往往是一分錢一分貨。
而不同的貨，就代表著不同的檔次，機油，也是多種多樣的。
機油中的成分，也是有輕有重的。
而現在，國內生產的機油就一種，沒有型號，只有名字。
但就是這一種，在國內已經算是了不得的了。
畢竟，這是一個關注有還是沒有的時代。
楊小濤沒有說，但眾人都明白。
徐遠山沉默著。
對于機油的生產，這段時間任職化工廠廠長來，也有所了解。
國內現在用的機油，都是從石油化工中提煉出來的礦物油。
包括他們現在進行的石油冶煉，也會產出一些礦物油，并且當成任務提交給機械廠。
而國外的機油是礦物油加化工原料的混合物。
至于家的化工原料是什么，怎么加的，這些技術都是保密，根本就不清楚。
哪怕北邊的聯盟，也只是一知半解，而且也不會告知國內。
這種情況下，國內想要制造出合格的機油，除了自己摸索外，沒有別的辦法。
苦難絕對有，但楊小濤都已經提出來了，以他的性子，不會去解釋。
而最好的解釋，就是想方設法的解決這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