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掌聲響起，然后整個車間里都是歡呼聲。
外面的雨水已經稀疏，雨點有一個沒一個的落下，在地上點出一個個小小的波圈。
陳老臉帶笑容，起身，大步走下主席臺。
身后一群人緊緊跟上。
“同志們，辛苦了！”
前排楊佑寧帶人站在旁邊，一邊鼓掌，一邊跟陳老等人握手。
“辛苦了！”
陳老的手勁不大，卻很溫暖。
尤其是后面年輕的技術工人，面對陳老的問候，心情激動難以自拔。
當然，他們更多的是內心的驕傲，這創歷史的時刻，能夠親身參與其中，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更何況，楊總從機械廠那爭取的福利，可是不少。
這一次，名利兼收。
沒人不激動啊。
陳老在人群中不斷握手，不斷點頭，不斷的肯定。
后面黃老等人也是如此。
等一切結束，煉鋼廠會議室中，一群人坐下，圍繞著剛出爐的馬口鐵展開討論。
陳老首先肯定了機械廠鋼鐵廠以及研究所全體同志的勞動成果，對完成馬口鐵研發及生產任務，給予高度贊揚。
并且對黃老等人表示，對研發生產做出巨大貢獻的相關人員，要予以重要的表彰。
與會的機械廠人員都是興高采烈。
楊佑寧更是想著，這次成果報道出去，報紙上怎么也會有他的名字吧。
甭管排外第幾上，只要上了報紙，那就是資歷啊！
尤其是現在的局勢，多一份功績，就多一道護身符呢。
甚至楊佑寧還想好了，等會兒就把那第一塊馬口鐵弄回機械廠紀念堂里去。
專門開辟一個專區，讓以后的人都知道，華夏第一塊馬口鐵，是他們紅星機械廠，做出來的！
就在楊佑寧挺直身桿，等著一會兒發言的時候，陳老跟黃老等人笑著聊完，而后看向一旁末尾的人說道，“張得道同志，作為這次實驗的總指揮啊，說一說自己的想法？”
陳老主持會議，卻是第一個點了老道的名。
面對眾人，尤其是一群大佬的目光，老道心里一緊，要是楊小濤在這，這事根本用不著他出馬。
不過，這時候心里罵兩句混小子也就是了，但該自己的事，還得自己來。
“首長，各位領導！”
老道起身，卻被陳老揮手制止，坐在原位后，沉思片刻便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我們做出第一口馬口鐵，這對于國內制造業具有重要意義。”
“同樣的，我們也初步掌握了相關工藝技術，打破了國外的封鎖，讓我們有了自己的產品…”
老道說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而事實就是如此。“但我們也要重視自己的不足。”
下一秒，老道話鋒一轉，讓在場的人都是抬起眼皮，想要聽聽哪些不足。
陳看也放下手上的筆，認真聽著。
“大家也看到了，這馬口鐵的生產工藝涉及的方面很寬泛，楊總曾經說過，若是其他如鎢銅合金、鋁合金那般的，鋼鐵廠完全可以做出來。”
“但這馬口鐵涉及的方面太多了。”
“我們這次實驗生產，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別的不說，就過來幫忙的就有化工廠和總廠的同志。”
“這說明，鋼鐵廠的同志想要獨自掌握，還需要時間磨合，更需要提高自身素質。”
管志勇在一旁欲言又止，卻是沒有說出來，畢竟，他們煉鋼廠真沒有人搞化學，搞機床的。
工人的培養可是個大工程，這其中還有一個‘成功率’，需要持續的投入。
最重要的是，這話是楊小濤說的，那準沒錯。
“還有，我們在生產過程中，對原料的使用存在浪費現象，這種浪費并不是人為的、刻意的，也不是同志們不用心，而是生產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機器，各方面的機器，無法做到及時有效的銜接，過程中無形增加了成本。”
“這種情況下，馬口鐵的產量受到制約。”
“還有，首長您說的那罐頭皮，那需要更精細的加工，現在我們的工藝水平，還達不到那種程度。”
“甚至我們距離國外的零點幾毫米的距離，還差很大。”
老道說完，在場的人心里對馬口鐵的定位有了定位。
那就是初步，粗糙，差距很大。
陳老也是點頭，他自然清楚其中緣由。
同時對機械廠的人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很是欣慰。
新事物的出現需要經過不斷的改進，最終才沒跟上時代的步伐。
而這種改進，并不是一個人，一個團體，或者說一個行業做出改變就能完成的。
甚至需要整個國家大環境下做出的改變，才能推動發展生產。
而且，這種改變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其中阻力可能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有敵人的，也有…
機械廠能夠保持清醒，不驕傲不自滿，這讓他省了不少心。
陳老收回心思，無論如何，第一步已經踏出去了，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
“你覺得，你剛才說的這些，要如何改進？”
陳老問得鄭重。
老道習慣性的捋了下胡子，“這個，我不太清楚，但我聽楊總，咳咳，就是楊小濤同志說起過。”
“想要提升，就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要有更好的機器。”
聞言，陳老看向身旁的幾個大佬，笑道，“看看，同志們很清醒嘛，知道癥結在哪？”
“那么問題又繞回來了。”
“機器，更好的機器，這才是個中關鍵。”
“先前國家已經有計劃的下發研發新型機床的任務，這段時間，咋樣了？你們說說。”
黃老章老幾個人聞言都是苦笑，七機部的王老更是抿著嘴，一言不發。
他們不是沒有落實上面的任務，甚至都給下面重要的廠子下了任務。
但結果嘛。
不少大廠子都失敗了。
就是大家最薄期望的紅星機械廠，聽說也折戟沉沙了。
剩下的更不敢輕易嘗試了。
要知道，這耗費的可都是人力物力啊。
一個個都等著‘個高’的先上，這樣就能撿現成的了。
要知道，這種心思不止下面的人有，就這主席臺上的，也有不少。
“首長，我們已經著手研究高精度的機床。”
見沒人開口，黃老只能趕鴨子上架，看了眼一旁的夏老，然后開口說道，“只是倉促之間，還沒有完全掌握。”
“不過，我們下面的技術人員，已經初步掌握了研究方向，相信很快就能做出成績。”
黃老說的含糊，并沒有給出具體時間，因為他也不清楚做到哪一步了。
不過他卻是清楚，先前紅星機械廠的研究，楊小濤并沒有參與，這讓他心里多了一份期待。
“好，機械制造，關乎工業的基礎建設。”
“萬丈高樓平地起。地基要是打不好，是走不長遠的！”
“你們要加把勁了。”
陳老也了解國內情況，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卻又不得不催促著。
黃老幾人連忙點頭稱是。
末尾處的老道放下手上的胡子，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將楊小濤后面的那句說出來。
最后猶豫再三，還是閉上了嘴。
那什么原材料的事，自己要是說了，不是給自己找難題嘛。
無量天尊。
不能說，不可說也。
老道說完了，陳老又給了劉懷民楊佑寧幾人機會，劉懷民只是簡述了機械廠鋼鐵廠的基本情況，楊佑寧則是表示完成任務的決心。
就連管志勇也被點名說了兩句，讓他心里特別的提氣。
會議結束，陳老帶人離開，鋼鐵廠剩下的，就只有黃老、秦老、章老和王老四人。
接下來，就是扯皮了。
畢竟，這東西可是他們搞出來的，剩下的人想要，要么等冶金局那里搞出來，要么就拿鋼鐵來換。
當然，就是換的話，也是他們四個先來。
這樣的好東西，他們能讓出去？
才怪呢！
幾人一陣扯皮，雖然產量不多，但價值不小。
尤其是三機部和七機部，一些特殊部門對此需求可是很多的。
“老黃，你們可得趕緊搞出機床，把產量提升上去啊！”
臨走前，七機部的老王一副認真模樣。
黃老卻是冷哼一聲，“你們七機部怎么不趕緊的？就知道撿現成的！”
“唉，那也得有現成的撿才行啊！”
“滾，你倒還怪起我們了！”
“誰讓你們厲害呢？要不，把人調我們呢？老錢可是早就惦記著了！”
“去去去，再說這個，以后沒得談了啊！”
另一邊，夏老跟徐遠山走在鋼鐵廠中。
“我們打算成立一家醫藥產業。”
“專門生產梅花清熱解毒液。”
夏老踩著泥濘的石板，冰涼的風不時錘在臉上。
徐遠山聽了卻是皺起眉頭。
“首長，是因為外匯的原因嗎？”
“嗯！”
夏老感慨著，“這么大的利潤，有些人眼紅了。”
“是誰？”
“是誰不是你該問的，你只需要明白，今后做事情，要沉穩些。”
徐遠山沉默不語，“新工廠成立，那臺生產的機器不能動，否則這下金蛋的母雞容易砸窩。”
“這樣的話，我們化工廠要搬出去？”
聞言夏老嘆息一聲，上次會議傳出的風聲還真就是如此。
尤其是那什么張組長，說什么為了更好的建設革命，打著保護革命‘功臣’的幌子，想要將化工廠分割，還說什么化工廠在四九城內存在安全隱患，想要其搬出四九城。
更可惡的是，說什么全世界的革命階級是一家，還要無償將這技術獻給聯盟，以此來展現親如一家的友誼。
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啊。
幸好還有些人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國。
在愛國面前，有人堅持住了立場。
這才沒讓那家伙得逞。
但他們也不得不防一手。
于是就跟黃老商量了，既然上面有意分割化工廠，倒不如他們自己先來一刀。
就跟當初楊小濤讓全廠搞大學習似的，老子自己都比你們這些家伙搞得好，你們還有臉來吱吱歪歪？
“我沒意見，堅決服從上級的決定。”
徐遠山也清楚，自己只是幸運兒，其實換個人來當化工廠廠長，也不會比自己差。
“這件事你知道就行，具體如何，等楊小濤回來后，咱們再商量商量。”
“明白。”
“不過在此之前，你給我看好了化工廠，三處給你安排的人，可不是擺設。”
徐遠山眼中閃過一抹殺氣，“首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夏老瞅了眼徐遠山，后面的話他已經清楚。
心里感慨，‘果然是徐大桿子的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