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籠罩下，四九城的路燈如同昏黃的小橘燈，固執著守在崗位上，想要將所有黑暗驅散。
然而，總有角落是光線無法觸及的存在。
楊小濤就是黑夜中的一員，站在隱秘角落里，手上拿著一包牛肉干，一條一條的往嘴里放著。
而他的目光始終盯著不遠處的兩人。
同時，心里也響起小薇的聲音。
黑暗胡同口，兩道身影被車燈晃了一下，也感覺到不妙，便往胡同口深處走去。
很快來到一處隱秘角落，站在宣傳欄后面，小聲交流著。
“怎么這次是你？”
李楠的聲音里透著一絲驚訝，哪怕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出臉上的一不信任。
“這不是順便給你送福利嘛，正好一塊辦了！”
而在他對面，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面色沉穩，黑夜遮不住臉頰上的刀疤，那從鼻梁開到嘴角的猙獰，讓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就像一條蜈蚣張開嘴，想要吞噬一切似的。
青年開口，李楠立馬沉默。
“行了，東西放在老地方，你一會兒過去拿著。這個月算是結束了！”
“你有啥事趕緊說，咱們倆還是少在一起的好！”
青年催促著，李楠聽了點頭。
“我要說的是機械廠的事。”
一聽李楠這樣說，青年也是端正態度，認真起來。
機械廠鬧出的事情雖然在工人群體中影響不大，但在高層之間，卻是形成了權力的博弈。
而對于他們來說，就跟地震一般，隔壁的房子倒塌了，他們這間屋子也得小心點。
可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
“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這次機械廠鬧出這么大動靜，完全是督導組的人想要搞破壞…”
李楠小聲的將情況匯報上去，一旁的青年一邊點頭聽著，一邊插話詢問事情經過，確定信息準確無誤，不會影響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也就是說，這次是虛驚一場了？”
李楠點頭，“應該是。”
“不過，經過這次事件后，工廠肯定會加強管理，這段時間最好消停點。”
青年聽了默不作聲，心里盤算什么。
良久這才開口，“這事我會跟虎哥說一聲，具體怎么做，等通知吧！”
李楠張張嘴，卻是沒有說話。
對方說的虎哥是青年的上級，負責他們這一片的事情，平日里有事情就會指派這人來傳達，發放福利也是他負責分發。
但虎哥具體是誰，他還真不知道，更是沒有見過。
至于上面的人，別說是他了，就是面前青年也未必見得到。
這種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出了事，也能避免保護蘿卜帶出土。
青年不愿多說，李楠也沒辦法。
上了船，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更是得聽人家的，不然就等著落水吧。
“行了，你趕緊回去，我先走了！”
青年已經了解情況，催促一聲，便往胡同口外走去。
李楠看著對方走遠，這才嘆息一聲，抬頭看了眼烏黑的天空，然后深吸一口氣，嘴里唱著小曲，慢悠悠的往胡同口外走去。
黑暗中，楊小濤將一包牛肉干吃完，這會兒正拿著礦泉水一口一口的喝著。
至于喝的酒，這會兒也醒了大半！
“虎哥？”
“這又是何方神圣啊！”
楊小濤通過小薇將兩人的談話聽的一清二楚。
而后更加確定，李楠的事情不簡單。
尤其是聽青年說什么虎哥的，什么福利的，讓楊小濤感覺這背后，牽扯甚廣。
只是，這些人到底做什么，單純的對話，他也不清楚。
但肯定跟機械廠有關。
甚至，王卓鬧出來的動靜能夠影響他們，就說明對方在打機械廠的主意。
敵人？
破壞分子？
還是…
楊小濤又輕輕搖頭。
敵人，倒是不至于！
以他對李楠的了解，這家伙背景清白，又是工人階級，犯不著去做敵人。
不過這后面兩個，倒也難說。
畢竟對方現在做的事，肯定傷害了機械廠利益。
即便不是敵人，也是被敵人腐蝕的人！
甚至是，對立的人！
畢竟，機械廠連連破壞對方的計劃，說是眼中釘，肉中刺也不為過。
而對方的拿手好戲，不就是內部腐化嗎？
楊小濤深吸一口氣，多年的兄弟，他是真不想看到這個結果。
尤其是現在！
不過，他也沒得選擇。
非常時刻，身不由己。
死道友不死貧道，或許說的很殘酷，卻是非常現實。
他的背后有許多人，有家人，有朋友。
但誰的背后又不是？
楊小濤可以想象，若是自己被又趴下了，冉秋葉跟孩子會遭到何種對待。
所以，為了自己不被揍趴下，就只能將那點憐憫舍棄。
不能留下任何的機會。
不給別人的把柄，害了更多的人機會。
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事，都是經過腦子的。
后果如何，心里有數。
一瓶水喝完，楊小濤已經看到青年走出來。
黑暗中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楊小濤也不急，小薇就在他頭頂上飛著。
這時節，有個蟲子不意外。
果然，在青年路過路燈時，哪怕刻意低頭隱藏面容，還是被小薇看到。
而此時，楊小濤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話！
“同志，要票嗎？”
一個青年的模樣出現在腦海中，勾起當年的回憶。
那年，他剛穿越過來，打量這新鮮的時代。
那年，他從醫院里出來，懷揣系統獎勵的金錢，卻苦于沒有票。
那年，就在墻角邊，一個青年將他叫住，問他，同志，要票嗎？
那年，他明明知道違法，但為了生活，依舊選擇跟他交易。
那青年，就是眼前的青年。
沈林！
后來楊小濤在系統的幫助下，鉗工技能逐步提升，加上系統給的物資獎勵足夠生活，便漸漸斷了聯系。
再后來，楊小濤見沈林的時候，好像是從軍屬院里出來，當時他被一群青年追著，自己躲進軍屬院里。
只不過，那時候沈林臉上并沒有傷疤。
楊小濤不清楚對方經歷了什么，但他清楚，這個沈林不是簡單人物。
畢竟當年能夠倒換糧票的，沒一個是善茬！
而這，很符合他現在做的事。
看著青年逐漸遠去，楊小濤讓小薇跟上去，探明情況。
楊小濤則是往另一頭走去，憑借過人的視力，楊小濤遠遠的跟在李楠后面。
臨近半夜，這些連接胡同口的街道上，除了偶爾路過的巡邏人員，沒有行人。
楊小濤選選的跟在后面，直到李楠在一棵大楊樹下停下。
回頭警惕四周，發現沒人后，李楠才俯下身子，從樹干底下挖出一個盒子。
整個過程準確迅速，然后看四周沒人，迅速打開盒子，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然后又將盒子放回去，用土埋好。
李楠拍拍手，這才從口袋里取出盒子里的東西，楊小濤看不清楚，不過一張張的應該是錢跟工業劵。
看李楠背著手慢悠悠走的樣子，明顯數額讓他跟滿意。
而看到這里，楊小濤的眼中透著失望，更是迸射出寒光。
他想不明白，以前在一起喊著口號為革命付出的青年，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當年嘴里喊著保衛革命果實，喊著艱苦樸素，喊著為人民服務。
而現在，初心和使命早就拋到了腦后。
而自己卻變成了口號里喊打的人！
或許，生活富足了，人心就變了！
欲壑難填，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楠的家庭狀況他清楚，作為一個五級鉗工，完全能夠養活家庭，甚至比起一般人家要過的好。
可就這樣了，還貪財！
不僅如此，跟其他人勾結，這是妥妥的出賣機械廠的利益啊！
這樣的人，他以前怎么就沒發現？
楊小濤緊緊攥住手，嘎吱聲不斷響起。
這樣的人，不配做兄弟！
楊小濤又跟著李楠走了一段距離，看方向應該是往家里走去。
楊小濤隨即轉身，來到那棵楊樹前，看了眼現場，隨后拉開距離，躲在陰暗中。
他想要看看，會不會等到其他人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楊小濤站在角落里，如同一座雕塑，靜靜的看著。
李楠的事情，給他不小沖擊。
腦海中回憶著過去的場景，卻成為憤怒的動力。
眼神也變得愈發清明！
呼呼…
小薇在空中轉個圈，然后落在楊小濤肩頭。
“主人，那人回了一個院子，然后進屋睡覺了！”
小薇描述著院子里的情況，楊小濤明白對方應該是回了軍屬院。
“地方記下了？”
“記下了！”
“要不要讓分身留下？”
小薇建議著，楊小濤卻是搖頭。
上次分身的消失，小薇已經確定，被損毀了。
具體過程不清楚，但小薇損失的能量是實打實的。
現在沒多久，小薇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楊小濤也不急于一時。
“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小薇咻咻兩聲，然后就落到遠處的大楊樹上。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天邊已經隱隱有了白邊。
楊小濤輕輕呼吸，冰涼的氣息進去肺腑，隨后活動身體，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楊小濤準備招呼小薇回家的時候，突然聽到小薇的聲音傳來。
咻咻！
距離太遠，小薇只能發出聲音，卻引起了楊小濤的注意。
身體靠近墻角邊，隱沒身影。
隨后，目光看著不遠處的街道，那是李楠離開的道路。
一個身影雙臂在身前做著擴胸運動，仿佛早起鍛煉的人。
不過這人走路的時候，目光卻是四下看著。
很快來人就活動著身體來到大楊樹前，不過他沒急著動手，反而是在大樹周圍活動身體。
等確定周圍沒有人后，這才迅速來到埋藏盒子的地方，三兩下將木盒挖出來，拍打兩下就揣在懷里。
隨后用腳在地上踩了兩下，又看看周圍，這才轉身往回走。
楊小濤從角落里出來。
這人同樣給他一股熟悉感，像是機械廠的工人。
可具體是誰，一時間還真想不起。
不過，既然人找到了，那就沒放過的道理。
小薇已經跟上，沿途的大樹成了她最好的掩護。
楊小濤則是反身回到車上，啟動車子順著大路往這邊走。
半小時不到，楊小濤就得到小薇的提示。
對方進了一處大雜院，進了屋子。
楊小濤只是讓小薇記住門牌號，并沒有下車查看的意思。
車子毫不停留的離開，從大雜院門口一閃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