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楊小濤將余則成拜托的事跟冉秋葉說了，便開車前往機械廠。
冉秋葉了解情況后，先將端午兄妹三個送去托兒所，然后又將苗苗送回楊家莊上學。
等中午時候，再買點東西過去。
楊小濤開車來到機械廠。
大門口依舊是防衛嚴密，進了工廠仍舊感覺到空氣中的壓抑。
不過這些都是一時的，等這次事件過去，機械廠也能走向正軌。
將車子放好，楊小濤準備去車間轉轉。
因為冶金的變故，合金材料的生產受到影響，相應的機械廠這里得到的也會減少。
具體影響多大，楊小濤也想了解下情況。
二車間，自從啟明星機床生產出來后，這里就是機械廠最忙碌的地方。
這幾年隨著工廠的不斷提升，機床的生產越發規模化。
這里面的的任務，也是常年累積，沒有做完的時候。
來到車間，眾人已經開始忙碌。
見到楊小濤來，眾人習以為常，除了幾個管事的上前招呼，其他人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這個月產量能夠保證嗎？”
楊小濤路過一個工位，上面工人正在做著機床部件，楊小濤看了眼用的材料應該是銅鎢合金。
身旁幾個陪同人員互相看了眼，隨后一人開口，“楊總，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原本計劃的可能要延后些！”
“因為材料不足嗎？”
眾人點頭。
“好像是前幾天開始，送來的材料連一半都不到！”
“為這事我們主任跟王主任，戰主任商量了好幾次，但都沒個結果！”
“大家生產的都是急用的，誰也不想完不成任務，所以那些材料運過來后，不等進庫就被各個車間預訂了！”
眾人說著，楊小濤輕輕點頭。
出現這種事并不意外。
若是其他材料還好說，機械廠都會多備下些，充當安全庫存。
可這合金材料，根本就不夠用的！
生產出來就被幾個大的部門瓜分了，等進去機械廠的碗里，就那么一小塊了。
尤其是機械廠做的東西，對材料要求非常高，需求量也大。
這幾個車間一分，倉庫里能留下點東西，還得多虧鋼鐵廠那邊的研究所給力。
對此，楊小濤也沒更好的辦法，他又不是冶金的人，何況這些材料都是基礎材料做出來的，國內連基礎材料都做不好，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了解二車間的情況，楊小濤又去了其他幾個車間。
果然跟二車間情況差不多，發動機車間雖然個體用的少，但量多啊！
現在除了要供給泉城汽車廠，國內不少汽車生產場都建立了合作，任務量比機床的還多。
還有給艦船改裝的發動機，尤其是上次去江德福家，北邊艦隊改裝成功后，那訂單唰唰的來，電話更是一個勁的催。
這要是短缺了他們的貨，估計用不了多久，人家就得上門了。
這還只是北邊的，南邊的也不閑著，尤其是有楊小濤大姨父這層親戚關系在，面子總得給吧！
所以這發動機對合金的需求，更大，更急！
除此之外那夔牛裝甲車也等著出貨呢，莫西多夫那里，還有哈撒國那里都打來不少訂單。
關鍵是人家都是先交了全款的，不能對不起客戶啊。
這，又是個急需的！
至于最后那個黃得功的一車間，做的航空發動機也要材料支撐啊。
沒辦法，楊小濤只能委屈他們暫且放緩速度了！
只是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啊。
從車間里出來，楊小濤直接走回辦公室。
屋子里，婁曉娥整理材料，特別的安靜。
楊小濤都有些不適應，平常這家伙沒事時候可是到處溜達的，尤其是廣播室，一天得去個三兩回。
不過想到樓上的指揮部，楊小濤也不覺得奇怪，因為整個樓上都是這種氛圍。
坐回辦公桌前，楊小濤想了片刻拿起電話。
“王局，我，楊小濤！”
電話那頭王軍紅正坐在椅子上，思考著前路如何。
關于冶金局未來人事安排上，他也聽到些消息。
其中不少人都認為要換人。
換人他沒說的，畢竟任期內出現這么大的事，他這個一把手要說沒責任那是不可能的。
最起碼也是能力問題，否則能在眼皮子底下做成這樣的事。
哪怕是上任留下的鍋，也不是他推脫的理由啊！
沒有被抓起來審問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所以，他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甚至做好被雪藏的準備。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接替這個位置的，呼聲最高的竟然是楊小濤！
這就讓他，有些吃味了！
當初還是他提醒楊小濤注意統籌處的調查呢。
結果成全了他，自己卻倒霉了。
這心里頭，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是滋味。
何況這家伙太年輕了，年輕的讓他都嫉妒了！
眼下突然接到楊小濤的電話，整個人都是一愣，然后又是一股無力感。
官場就是這樣，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是主角。
不需要的時候，連個擦腳布都不算。
古今如此，他又能怎么辦？
輸人不輸陣，臉面還是要的！
“啊哈，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啊你！”
王軍紅打個哈哈問道，楊小濤也沒聽出語氣中的不對，便將機械廠的情況說了下。
“王局，我看了下，現在供應量連先前的一半都不夠，這樣太少了。”
“我們機械廠這個用法，根本不行啊！最起碼也得八成吧！”
“我知道冶金的困難，也知道您不容易，但這事您得幫幫忙啊！”
楊小濤說著，話里很是客氣。
王軍紅卻是皺起眉頭，原以為楊小濤打電話來是詢問冶金的人員情況，好為接手做準備，卻不想對方根本就沒提這事。
王軍紅有些恍惚，后面楊小濤的聲音再次傳來才回過神，“小濤，你沒聽到消息？”
楊小濤沉默片刻，心里明白對方的意思，更清楚對方在乎的是啥。
其他的不說，反正他是沒心思去冶金的。
自己待在機械廠不好嗎？
這里可不僅是他的工作，更是他的事業！
傻子才去冶金那個泥潭呢。
“王叔，論起來您跟我岳父也是朋友，我這算是晚輩的，就跟您說幾句實話。”
“這要是說錯了，您就當晚輩沒大沒小，別當回事！”
王軍紅揭開衣服領子，感覺心事被戳破似的，臉上有點燙。
“王叔，昨晚上夏老找過我了，說讓我去冶金主持工作的事！”
“不過我這人啊，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所以我當場就拒絕了！”
拒絕了？
王軍紅臉色炸開，手上差點將衣服扣子扯掉。
心里都是不可思議。
這可是冶金局啊！
這可是冶金局的老大啊！
這，比那啥一機部老大差點，但也不比七機部的差啊！
怎么，就拒絕了呢？
“王叔，其實吧，我覺得現在上級的意思還沒定，您還有機會！”
“您可得好好表現，畢竟這事您不是主要責任人，頂多是不察之罪。”
“可話又說回來，這么大的事，是能輕易發現的？”
“所以領導肯定等著你的表現，這時候您可別自暴自棄啊…”
電話里楊小濤簡單說了幾句，但就是這幾句話跟醍醐灌頂似的，將王軍紅打醒！
“對，你說的對，我，我該振作的！”
王軍紅拍著臉頰，一副振奮模樣。
上級還沒做決定，那就是還沒放棄他啊！
得表現，得爭取。
“王叔，現在可是關鍵時候。”
“您想啊，這冶金的爛攤子，誰去都得陷一身泥，可您不一樣啊，您本身就在里面！”
“這不正是您表現的時候嗎？”
“這關鍵時候，您要是站出來，組織人手恢復生產，保證各個工廠的正常運作，尤其是關鍵項目的投入，那不正是您的功績嘛！”
“還有，我們機械廠現在啥情況您也清楚，首長領導都在，上面的眼睛也都盯著呢。”
“這時候要是聽說冶金的材料供應不足，那他們怎么想？”
王軍紅聽到這里立馬心里一涼，“肯定想我們冶金不行，完不成任務！”
“肯定想我這工作不到位啊！”
“對啊！”
楊小濤肯定的說著，“可要是您保證我們的生產，我們保質保量完成任務，尤其是國外的訂單，掙了外匯，首長們會怎么想？”
這下王軍紅都不用說出來了，因為心里有答案了啊！
“小濤，好，叔是糊涂了，差點把重要的事給忘了，還好你提醒啊！”
“那啥，這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就是說說，時間長了您也就尋死過來了！”
“不不不，時間才是關鍵！”
王軍紅現在也不啰嗦了，“那啥，我立馬讓人恢復工作，調整計劃。”
“放心，你們機械廠的合金材料，我實打實的給你。”
“好，那先謝過了啊，等忙過這陣，我請您喝酒。”
“哈哈，好好…”
兩人相繼掛斷電話。
王軍紅呼啦從座位上站起來，臉上沒了先前的頹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瘋狂。
一種為了前途的瘋狂。
“來人，來人！”
門外執勤的秘書匆匆跑進來，看到自家老大這個樣子，有些不適應。
怎么突然就，活過來了呢？
“立馬召開會議。”
“各部門有責任人的負責人來，沒有的下面選一個。”
“半小時，不，十分鐘，十分鐘會議室開會！”
“愣著干啥，趕緊去！”
王軍紅見秘書還在發呆，立馬提高聲音。
秘書反應過來，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他們的王局，又回來了。
王軍紅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掉，臉色變得自信。
“你這家伙，說了這么多，還不是要好處啊！”
王軍紅笑著，然后又深吸一口氣，“不過，說的也沒錯。”
“現在確實需要表現一番，最起碼，不能這么認輸！”
王軍紅拿起煙點上，開始想著剛才楊小濤說的話。
從開始到結束，不得不說，楊小濤這家伙的眼光犀利啊！
而且這小子雖然年輕，但這份冷靜思考能力，要是真讓他來冶金，說不定還真頂起來。
想到這里，王軍紅拿煙的手突然一滯。
“這混小子，說什么泥潭著？”
“丫的是沒看上啊！”
無奈搖頭。
自己珍視的東西，在別人眼里壓根沒看上，怎么想都覺得，憋屈。
“下次，老子再找你算賬！”
煙頭碾滅，大步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