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黃老的保證，夏老點頭。
可孫老還是稍有顧慮，“機器多了，效率高了，自然是好事。”
“但我們也要有相應的任務啊！”
“沒有任務，產能就利用不起來，這不是長久之計！”
黃老眉頭皺起，然后看了眼夏老，“老夏，你怎么想的？”
夏老輕輕敲著桌子，“任務量是有數的，咱們可以適當增加，但不可能一直增加。”
“否則做出來一堆用不上的東西壓倉庫，咱們沒法交代！”
孫老贊同道，“而且這樣來可能浪費資源，占用其他生產需求，影響生產！”
“對！”
夏老應了一聲，“所以我覺得，可以在任務質量要求上下功夫！”
“質量要求？”
黃老輕疑，“怎么聽起來跟機械廠內審部有點像啊！”
“對，就是從那里想到的，我打算接下來的所有任務要求提高一個等級。”
“就像螺絲，尋常要求是實用級的，那以后生產加工出來的，都要達到精品級。達不到，任務不算完成！”
“完不成任務，談什么福利。”
“老子還要扣他們錢呢。”
夏老說完，孫老倒吸一口涼氣。
“老夏，你這樣做，是在砸他們的鐵飯碗啊！”
夏老抬起頭看向窗外，臉上露出一抹沉重，“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要打破這鐵飯碗！”
“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們要的是革命工人，不是不思進取貪圖享樂的工人！”
“以為端著鐵飯碗，就沒人能治他們了？”
“做夢！”
“說的好！”
黃老再次站起來，“這什么金飯碗，鐵飯碗的！”
“外頭都說咱們捧著鐵飯碗，吃著供應糧，過著城里人的生活！”
“有些人就當真了？就以為真用不費力了。”
“笑話！”
黃老掃過兩人，目光嚴厲。
“不費力叫什么工人，手上拿的不是錘子，算什么工人？”
“整天混吃等死磨洋工，這也叫革命工人？”
“老夏說的對，有些事，不能因為人多就有理，不能因為什么鐵飯碗就不敢碰。”
“老子這次就是要告訴這些人，鐵飯碗是有份量的，端不住，就別怪我砸地上！”
三人在會議室里說完，夏老跟孫老陸續離開。
七機部。
王老邁著八字步昂揚著腦袋從外面走進來，坐在座位上，然后拿起煙袋鍋子，將煙絲壓進煙鍋里，拿出一盒火柴小心的取出一根，嗤啦一聲點燃煙袋鍋子。
“早上一袋煙，勝似活神仙啊。”
王老靠在椅子上閉著眼，趁著上班前，先享受一番。
可就在王老準備再吧嗒兩下的時候，外面走進來一人。
個頭不高，睡眼惺忪，但身上的衣服很是整齊。
站在門口來人看了下，想到什么便走進來。
“老錢，早啊。”
王老打著招呼，來人是七機部的二把手，兩人合作時間不長，但彼此間的配合十分默契。
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可謂是相得益彰。
“老王，你也早啊。”
錢老走進來，沒有理會屋子里的煙氣。
王老端坐好，手上煙袋鍋子放在一旁，隨后問道，“今天研究隊伍就出發了吧。”
“對，今天下午的車，冉志強同志帶隊。”
“這次能夠成功嗎？”
錢老搖搖頭，“這事難說。任何試驗都有失敗的風險，我們能做的就是將這些風險識別出來，保證最后的成功。”
王老又吧唧兩下，目光閃爍。
“他們這次耗費錢糧不少啊。”
聞言秦老點點頭，“這是最后一級的試驗呢，這關系著咱們的衛星能不能送進軌道運行。”
“至關重要。”
王老撇撇嘴，“上次，上上次你都是這樣說的，可結果呢，除了爆了個花，啥都沒留下。”
“這要是再失敗了，咱們真的沒有余糧了啊。”
錢老沉默片刻，“這樣不是辦法啊。”
“開源節流，咱們這節流已經快做到極致了，同志們的伙食補貼在幾個單位里都是最少的了。”
王老聽了也是露出無奈，然后揚了揚手上的煙袋鍋子，“你看吧，我現在都只能吸碎葉子了，其他幾個老家伙，誰不是口袋里揣著煙啊。”
“可我能咋辦，現在國家資源都在往老三跟后勤那傾斜，就為了小飛機，咱們都得往后排。”
“想要吃肉，就看自家本事了。”
王老無奈說著，“可狼多肉少，咱們成立的晚，比不過人家啊。”
錢老聽了再次嘆息，“沒辦法，咱們的實驗，本身就是個無底洞，升一次空，耗費的都是錢財啊。”
“誰說不是呢。”
王老也明白對方的難處，但現實總讓他無法坦然接受。
“一會兒我去跟冉主任確認下，保證一次成功，也算是節流了。”
“但愿吧。”
王老對這種試驗，并沒有太大信心。
主要是，失敗的太多了，別說他了，就是試驗的人員，也都習慣了。
兩人還沒說完，走廊里傳來走路的聲音。
片刻后，冉父就拿著文件夾來到門口，“首長，領導。”
冉父見兩人都在，上前問了句。
“冉主任，剛才還在說你，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錢老笑著，“你這次來是為了這次試驗？”
冉父點頭，將文件夾放在桌子上，“首長，領導，這是此次試驗的計劃，重點是針對性的攻克上次的難題，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會再次前進一步。”
“此外，還有本次試驗物資的消耗，試驗的人員安排、安全問題，這些都要在里面。”
錢老接過，認真看起來。
這些事他得親自過問。
王老將煙袋鍋子放起來，然后開起玩笑來。
“冉主任，上次能夠從機械廠那里要來脫粒機，你可是居功至偉啊。”
“這換來的經費，可是幫了咱們的大忙啊。”
冉父聽了臉上笑笑，“首長，我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真正應該感謝的，還是機械廠的同志。”
“嗯，說的對，等有空我跟你去趟機械廠，咱們得當面感謝一番。”
聞言冉父沒再多說。
他心里明白，這什么去機械廠說什么感謝啊，搞不好就是去打秋風。
他可丟不起那臉。
尤其是機械廠這次掙了這么多，要是被他知道的話，肯定跳起來要去打土豪。
等錢老看完后，將試驗報告交給王老過目。
“原則上是沒有問題的。就看具體細節了。”
“這里面你要做好記錄，一旦出了問題能夠快速找到..”
冉父點頭，這些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這時候王老也將報告看完，雖然只是掃了一眼，但最后一欄里標注的費用，還是讓他眼角扯動。
五十萬。
一次實驗光耗材就要五十萬，這還不包括人員的吃住。
而實際上，在人員待遇上，他們七機部已經盡量做好了，只是苦于物資緊缺，想要改善也沒有辦法啊。
王老將報告合上，不去想上面的數字。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三人抬頭看去，進來的是錢老的秘書，將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錢老看了眼文件，隨即眉頭皺起，然后打開，看起里面的內容。
片刻后，錢老無奈放下。
“怎么了，又發生什么事了？”
王老看出錢老神色不對勁，于是問道，“我看這是中院的吧，他們那又搞啥幺蛾子了？”
錢老點點頭，“是中院發來的告知書。”
然后看向站立的冉父，“他們這次又增加了三公斤的重量。”
“啥？又加了？”
“還是六斤？”
冉父吃驚的問著，實在是想不通，這中院的家伙到底咋想的，隨便就往上加重量，這讓他們怎么實驗啊。
“領導，這，這太草率了吧。”
“前次就跟他們說了，不要總是變動，咱們的實驗需要穩定的數據，可這來回變動，我們根本沒法繼續啊。”
“首長.”
冉父激動的說著，原本就對衛星超重存有意見，現在好了，不僅超重了，還要再加重量。
這不是給他們增加難度嗎？
“唉，你自己看吧。”
冉父接過文件看起來，隨即臉色一變。
對方明確說了，每個部件上都要鑲上一面標志，以此彰顯國家榮譽。
這都飛天上去了，給誰看啊。
可這話，冉父不敢反對啊。
可不反對，這增加的六斤對火箭來說，將是重要的變動啊。
最起碼，這次實驗就有些多余了。
“首長，領導，這次實驗還進行嗎？”
王老臉色一沉沒有開口，實驗的事情他不懂，但也明白改動重量帶來的影響。
只是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該花的錢也都花了，總不能中途而廢吧。
“進行。”
“實驗繼續，先把問題找到解決再說。”
最后還是錢老開口同意。
冉父聽后，慢慢點頭，秦老也從一旁起來，兩人準備離開辦公室。
只是剛走到走廊，秦老突然開口問道，“這次試驗務必要仔細些。”
“咱們的研究經費不多了。”
冉父聽了，心里卻是猶豫，要不要將機械廠的事情告訴首長？
若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坑了自家女婿？
可要是不說，沒了經費，怎么研究？
冉父想了又想，隨后嘆息一聲。
反正自家女婿被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這個岳父做的，失敗就失敗吧。
最起碼，對得起自己的研究了。
想到這里，冉父就心里有了決斷。
“領導，我聽說紅星機械廠昨個跟國外達成了一項交易，還說掙了近乎一千萬呢。”
“一千萬？”
“對，還是聯盟幣。”
冉父斬釘截鐵的說著，錢老聽了若有所思。
“你聽誰說的？”
“昨晚在家里吃飯，飯桌上說的。”
錢老瞬間明白，跟冉父一起吃飯的，估計就是家里人了。
而家里人知道這消息的，除了楊小濤還有誰。
對于冉父提供的信息，不心動那是假的。
尤其是現在，更是急需啊。
一千萬的外匯資金啊，換算起來，就是兩千多萬啊，要是給他們七機部，后半年的試驗都有著落了。
不，應該是明年的費用也有著落了啊。
哪怕是分一點，也足夠他們用的了。
“領導，我先去準備了。”
見錢老還在思考，冉父輕輕說著。
錢老點頭，“去吧，其他事不用多想，先把工作做好。”
冉父點點頭，隨即離開。
這件事，點一下就行了，至于能不能成，他也沒底。
前來看著冉父離開，心中感慨，“老冉這為了工作，犧牲太大了。”
隨即再次走進王老的辦公室。
“老王，該你出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