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
鄭朝陽坐在辦公室里,手指頭掐著一支鋼筆,眼睛里沒有焦點,不知道該看向何方。
桌上的一疊疊資料整齊擺放,這些都是近期調查的資料。
時機還不成熟。
他得等著,得忍著。
筆帽被他用力彈開,露出黃色的筆尖。
手指輕輕碰觸筆尖,留下一團墨汁。
鈴鈴鈴
電話響起,鄭朝陽忙將接起來,隨后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白玲你說。”
“可以行動了嗎?好!”
啪嗒,不等白玲的叮囑傳過來,鄭朝陽已經掛斷電話跑出去。
“集合,一隊二隊集合,三隊去準備車子,所有人集合。”
鄭朝陽的聲音在辦公樓里響起,聽到聲音的人立馬放下手頭工作,迅速到樓下集合。
各個分隊隊長也來到鄭朝陽跟前。
片刻后,看到三名分隊長跑過來,鄭朝陽將配槍放好,眼神中冒著殺氣。
“按照計劃,執行。”
“我再次重復一遍,一定要活口。”
“明白!”
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隨后轉身離開。
活口,活著就行。
打殘了也沒關系。
三人跑開,鄭朝陽立馬帶著兩名警衛下樓,上車出發。
城西,煤廠。
王國富看著面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劉組長,臉上帶著憤怒,但心里卻是痛快著。
前天晚上,他們幾個在一起喝了酒,算是提前慶祝劉組長高升。
哪知第二就出了變故,上面直接空降下來一名隊長。
直接將劉組長的晉升通道堵死。
這下臉打的可是鐵青,生疼啊。
不過這跟他有啥關系?
他又不指望走晉升這條路。
他要做的就是安靜的待在這最底層,然后一步步的將這根基,腐蝕掉。
“老王,對不住了,讓你失望了。”
見王國富一臉的沮喪,劉組長也是后悔,不該八字沒一撇的時候許下承諾。
現在做不到,更是難堪。
“劉組長,您甭這樣,您有這心,我老王就感激著呢。”
王國富真誠的說著,劉組長無奈嘆息。
身邊同組的人聽到后,同樣無奈。
“劉組長,許隊長要您去趟辦公室。”
突然間,不遠處一名工人大聲喊著,隨后揮手走開。
劉組長將毛巾扯下來,然后呸的一聲吐口咸唾沫。
“娘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燒老子頭上了啊。”
劉組長暗罵一聲,隨后準備離開。
“組長,別犟。”
“咱們干活混口飯吃,犯不著啊。”
王國富忙開口說著,不是他多關心這位組長,實在是擔心換個人后,會發覺他的秘密。
而且大家都是熟人,也能替他說些好話。
“放心,怎么老子也是老人了,老子還怕他?”
說完,劉組長大步往前,離開煤場。
等劉組長離開后,王國富繼續低頭忙活。
心里頭卻是思考著計劃執行的時間。
上次收到信號后,他就聯系上了向敬榮,詢問具體情況。
在得知這次的任務目標是截殺楊小濤后,他就莫名的興奮。
這個楊小濤,上次的時候他們有個小組就栽在這任務上。
現在,終于輪到自己了。
他可不是那些廢物。
論殺人,他才是專業的。
說完,捏了捏隆起的肱二頭肌,顯然沒有退化。
“王國富,隊長找你。”
猛然間,有人叫他名字,王國富一個激靈,隨后看去。
就見不遠處劉組長怒氣沖沖的回來,嘴里還罵著。
“組長,這就說完了?”
王國富很是詫異。
劉組長冷哼一聲,“這姓吳的心忒壞,說什么離你遠點,不要影響自己的前程。”
“老子是那種人嘛。”
“老王,你放心,咱們這里誰不知道你的為人。”
“別怵他,就當是個臭狗屎放那就行。”
劉組長憤憤不平的說著,王國富聽著臉上露出復雜神色,最后還是無奈的笑笑,這才離開。
但心里明白,劉組長升不上去,十有八九是被人打小報告了。
估計就是跟自己走近的關系。
說起來,自己這出身真是臭狗屎的命啊。
誰沾上誰倒霉。
不過,跟自己有啥關系?
這樣的自己,才是最好的自己呢。
心下放輕松,臉上卻是表現的合適焦急。
來到辦公室,推門而進,就看到對面坐著的青年。
這么年紀輕輕的就當上隊長,背后沒人才怪呢。
“隊長”
王國富剛要稱呼,就覺得危機襲來,左右兩道人影冒出來,霎時間警鈴大作。
然而來人也是練家子,不等他反抗,一頓連招下來,自己就被按倒在地上。
任憑他費盡全力也沒用。
“吳隊長,你,你這是干啥”
王國富雖然心里害怕,但面上還是一副憨厚模樣。
“行了,別裝了。”
“這么多年了,一直裝著,不累嗎?”
此時耳邊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王國富努力抬頭看去,就看到一副干瘦的模樣。
“你,你是誰?”
來人聽到后冷笑著,“我是誰,不用你管。”
“你只要知道,老子等你很久了。”
聲音如同寒冬的風,讓他感受到徹骨的寒冷。
“姓名!”
“劉嬌。”
“年齡。”
“三十八!”
“職業…”
“電臺廣播員!”
“老實交代,什么時候潛伏下來的?”
“同志,您說什么?什么潛伏?我不懂你說什么。”
鄭朝陽拍著桌子,“劉嬌,事到臨頭還敢嘴硬,沒有證據我們會抓你?”
座椅上,劉嬌滿臉冤枉,“公安同志,你們,你們冤枉啊。”
“我做什么事了,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你們這是干嘛啊。”
鄭朝陽明色不改,依舊冷厲的說著,“劉嬌,你的兩個同伙王國富跟向敬榮已經落網。”
“我勸你坦白從寬,不要浪費這最后的機會。”
劉嬌聽了抬起頭來看著鄭朝陽,然后詫異的問道,“公安同志,您說的向敬榮這人我熟悉,可這王國富是啥人啊!”
“還有,您說他們倆被抓了,這跟我有啥關系啊。”
“我這啥都不知道啊。”
劉嬌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很是委屈的說著。
鄭朝陽見此冷哼一聲,“認不認識那不是你說的算。”
“你想好了,他們兩個被抓了,若是主動交代,你就沒這機會了。”
“公安同志,我是真的冤枉啊。”
鄭朝陽見這女人油鹽不進,便起身對一旁的陪審點頭,隨即開門離去。
陪審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再次開口,“劉嬌,老實交代吧.”
離開審訊室,鄭朝陽揉著眉頭,心頭沉重。
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難纏。
死不承認不說,還具有非常強的反偵察意識,甚至在交流中也會避開雷區。
這三人,身份可以確定。
但證據,還是差點。
“隊長,王國富還是啥都不承認。”
“我那邊也是,那個向敬榮不愧是戲劇院的演員,那臉上的表情,如果不是當場搜出來槍支,還真被他那張臉給騙了。”
身邊傳來兩道聲音,鄭朝陽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兩人都是手下老人,刑偵經驗豐富。
他們倆都說難纏,那肯定是難纏了!
說起來,向敬榮這家伙家里被搜出來一把槍,問起槍支來歷,這家伙竟然說是道具槍。
結果被隊里的老同志一看,將原本沒有機頭扣下來,然后換上一個新的機頭,就是一把殺人利器。
而在他家里仔細搜索,還真找到一個新機頭。
面對如此事實,對方竟然說是在地上撿到的,畢竟這年代持槍的人不少,這理由也很合理。
可他娘的這副得意樣,誰看了都想揍兩下!
“都是死硬分子,估計家人都在那邊,沒啥顧慮。”
鄭朝陽分析著,兩人都是點頭。
“對了,去搜查的同志回來沒?”
“回來了。”
“不過,并沒有像樣的收獲,您要找的那東西,沒有!”
鄭朝陽臉上的褶子皺的更加緊巴了。
“也是,那東西他們肯定不敢帶在身邊,得想個法子將他們的嘴撬開。”
“這玩意,一天不找到,一天不搗毀他們的渠道,就跟一條拴在脖子上的繩,隨時能夠要了咱們的命。”
鄭朝陽回頭,“你倆想想辦法,甭管是正的斜的,歪門邪道啥的,有就全用出來。”
“時間不等人,明天天亮前,必須挖出來。”
身邊兩人對視一眼,露出難色。
“隊長,這要是正的吧,我們到是有不少。”
“但這歪門邪道,您應該找郝隊啊。”
鄭朝陽拍著額頭,隨后搖頭,“這家伙人都不知道在哪,找他來也是莽。”
說完轉身,伸手要說話。
可話到嘴邊,突然手腕打個轉,“莽!”
“那就來莽的!”
兩人再次對視,這畫風,不對啊!
金陵。
宋濤站在三農化肥廠的樓前,看著周圍路過的人流,神情淡然。
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在上面撞了兩下,感覺煙頭結實后,這才拿出火柴點燃。
目光掃過周圍車子,心中并不像臉上這般輕松。
“宋主任,我先回去了。”
身后傳來小黃的聲音,在他身邊還有兩個幫忙的同志。
“哦,回吧,這次多謝你們幫忙了。”
宋濤客氣著,這次也算是歪打正著。
本以為是一場意外,卻不想竟然真碰到了事。
而且現在看來,這件事還非常有意思。
一切貌似簡單,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在他眼中,這些就是欲蓋彌彰。
事故之所以叫事故,那是因為充滿不確定性。
像這樣順理成章的,本身就不對勁!
“宋主任,感謝你為我們同志報了仇,回去后,我一定跟冉主任說,好好感謝你們。”
小黃神情激動,宋濤拍拍對方肩膀。
原本還想說的話咽下肚子里,事實如何他也不清楚,但直覺告訴他,那個女人不是兇手,最起碼也不是主謀。
不過,這些沒必要跟他們說,讓他們帶著想要的答案回去,然后告慰死者,這才是他們該做的。
至于將事實真相找出來,那是他們的責任。
等三人離開后,宋濤再次看向工廠,目光深邃。
“來人,我們離開。”
手下立馬領命,隨后兩輛吉普車先后離開化肥廠,消失在道路盡頭。
辦公樓,主任辦公室里。
徐宏森透過窗戶看到車子離去,這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對方的身份一直在這里停留,給他太大的壓力。
尤其是那個宋主任,竟然將調查方向轉移到鎂粉上面,這是他未曾準備的。
心里面有些害怕,畢竟沒有準備就代表著萬一。
而且,對方不走的話,他怎么完成任務呢?
想到這里,徐宏森的眼中就閃過一抹殺機。
上級傳來的消息很明確,上次對方從這里南下的,這次很可能從這里北上。
想到對方的能力,還有手上的資料,他心里就是一陣激動。
完成任務,不僅可以獲取大量的好處,更重要的是,可以打斷這個國家前進的腳步。
“上次讓你跑了,這次你可得回來啊。”
“不然,對不起我這些年吃的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