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
一夜溫存的兩人躺在床上。
楊小濤伸手摸著冉秋葉的肚子，眼睛里都是笑容。
冉秋葉早就醒了，只是被楊小濤抱著，一時間沒有起來。
“昨晚上我問了端午，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你猜這小子說啥？”
楊小濤輕輕的撫摸著，除了滑膩沒啥感覺。
“說啥？”
冉秋葉好奇問著，同時將楊小濤的另一只手捂住。
這么多年了，就這點不好，老是愛碰孩子的飯碗。
“他說，想要個弟弟。”
“為啥？”
楊小濤笑著，“他說，其他人都有弟弟，可以欺負，他沒有，還得被妹妹欺負，太不公平了。”
冉秋葉聽了氣急，“這混小子，生弟弟是給他欺負的啊。”
楊小濤也笑著，“不過端午說的還挺有理的，男孩子嘛，就得被大哥敲打敲打。”
“胡說，你這是什么歪理。兄弟之間就得團結友愛。”
說到這里，冉秋葉想到了醒醒，想著要不要將這事趁機說出來？
楊小濤渾不在意，只是咬著冉秋葉的耳垂，“我倒是希望再來個閨女。”
冉秋葉當即拱拱身子貼近楊小濤的懷里，默不作聲。
這要真是閨女，估計院子里的人還不知道咋想呢。
然后又聽楊小濤說道，“不過，我這人啊，運氣不咋地。”
“越是想要什么，就偏不來啥。你說氣人不氣人。”
冉秋葉直接將肚子上的手拿開，不開心的說道，“這么說來，悅悅跟蓉蓉你不喜歡了？”
“胡說，我能不喜歡？”
“那你還說想要啥就不來啥？”
“對啊，我想要一個閨女，結果來了一對，哈哈，這運氣，忒差。”
楊小濤語氣里可沒有絲毫抱怨，相反還有些得意。
“你就占便宜還賣乖吧。”
“那是那是，都是媳婦給力，來讓為夫再試試深淺。”
“不行.”
紅星機械廠，楊小濤開車帶著老金同志進了大門，下車就往指揮部走去。
他決定了，未來的這幾天，隔三差五就得回去趟。
自家女人都懷孕了，先前不知道，這知道了，自然得照顧媳婦的感受啊。
“外公，滬上那邊還是得催催，咱們的飛機不可能只做一架，得提前準備好。”
走在去辦公室的路上，楊小濤對著老金同志說道。
昨晚上兩人都高興，喝了不少酒。
這會兒老金同志還有些迷糊，要不是楊小濤催促，估計還沒起來呢。
“放心，一會兒生二回熟，有了先前的經驗，這后面就容易多了。”
老金同志晃晃腦袋，然后認真說著。
“不過.”
老金欲言又止，楊小濤聽了稍稍停頓腳步，然后明白老金話里的擔憂，于是說道，“讓他們放心的做，咱們的飛機一定能夠成功的。”
老金聽了雖然心里還是擔憂，但還是點點頭。
“好，我會催促他們的。”
兩人說著話，然后來到指揮部里。
可剛進來，楊小濤就感覺到里面的氛圍不對勁。
而且今天貌似，里面的人有點多。
老金一看這狀況，立馬轉身離開。
他在這里的定位非常明確，那就是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堅決不聽。
他是來幫外孫忙的，不是來添堵的。
楊小濤走進指揮部，然后關上門。
屋子里，鵬總一臉沉悶坐在那里。
下方是好久不見的章老跟王老。
陳老這時候正拿著一張照片瞅著，楊小濤走進來后，就將照片放在桌上。
楊小濤看了眼，上面是一個黑點，后方還跟著三條白線。
看到這里，楊小濤登時明白是啥事了。
黑鳥，又飛來了。
走到一旁，楊小濤坐下。
鵬總看了眼楊小濤，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王老見了開口說道，“我們這次使用了霹靂三號導彈。”
“雖然這段時間解決了飛機發動機喘振的問題，導彈順利從飛機上發射出去。”
“可效果跟上次實驗一樣，霹靂三號的最快速度也只是兩馬赫。”
“可飛機根本就沖不到有效距離，發射出去純粹就是盲射。”
“而且飛機給導彈的初始速度太慢了，連兩馬赫都不到。”
“最后連他娘的邊都沒摸著，只能看著對方跑遠了。”
王老像是在發牢騷，卻又透著深深的無奈。
圍追堵截，提前埋伏，雷達更是布置了一堆，可以說能做的都做了，就是拿對方沒有辦法，還能咋辦？
章老聽了沉默不語。
這飛機，就是他們剛剛研制出來的，可惜面對如今的情況，根本沒辦法。
楊小濤知道，王老跟章老都沒說的話。
那就是等他這鍋下米啊。
可這鍋什么時候做好，他也沒有底啊。
只希望江陵那邊趕緊的，爭口氣。
鵬總沒有當著楊小濤的面說啥，只是將桌上的照片發給王老跟章老。
先前說的，鵬總說到做到。
楊小濤看到離開的章老捏著照片的手都在顫抖，王老更是走路時候腰都佝僂了，陳老還是坐在那里嘆息。
唯獨鵬總一個人站在窗前，腰板挺的筆直。
“鵬總！”
楊小濤來到跟前，看著窗外行走的工人，忙碌的場景。
“小濤，不要有思想包袱。”
“這時候，誰都會有壓力，但不能被壓力左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楊小濤深吸一口氣，鄭重點頭。
“我明白！”
鵬總轉身拍拍楊小濤的肩膀，隨后離開。
等鵬總離開后，陳老這才站起來，“上面有些人對咱們的計劃，持有懷疑態度。”
“鵬總的壓力很大。”
“但鵬總說了，再大的壓力他來扛，出了問題他負責。”
“為的，就是讓你們安心的工作，去做好。”
說完也走上前拍拍楊小濤的肩膀。
這一瞬，楊小濤感受到兩處肩膀上的壓力，無形，卻沉重。
1967年11月8日。
楊小濤剛剛從一車間回來，就聽到桌上的電話響起。
指揮部里，只有吳喆在值班，見此忙上前接起電話。
“這里是紅星機械廠。”
吳喆說完，然后就驚喜起來，楊小濤見此忙走上前，開口詢問，“哪里來的？”
“金陵，14所的。”
楊小濤心里有些失望，不過很快接過電話。
“顧所，我是楊小濤啊。”
“楊總，好消息，我們研究成功了，我們做出來了啊！”
“這實驗型的效果非常好，比起我們預想中的還要好，比起聯盟的還要好…”
電話里傳來顧所連續不斷的聲音，里面透出無盡的喜悅。
不等楊小濤說句恭賀的話，顧所再次說道，“楊總，雖然是實驗型的，但我們已經掌握了技術。”
“接下來，我們就準備正式生產。”
“您放心，半個月內，不，最多半個月！”
“我們給您送過去兩臺，保證不會影響計劃。”
顧所爽朗的笑著，聲音很是爽朗。
楊小濤也受到感染，“好，太好了，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啊。”
“我要帶你們好好逛逛四九城。”
只是在楊小濤說完這話，電話里明顯停頓片刻，隨后就聽到顧所聲音變了些，開口說道，“楊總，這個恐怕不能了。”
顧所突然說道，楊小濤一愣，“為啥？”
“哈哈，王主任昨天剛生了個大胖小子，估計去不了的。”
“生了？恭喜恭喜了，替我恭喜一番。”
“對了，幫我包個紅包，來了我給報銷啊。”
顧所聽后哈哈笑著，然后笑著笑著眼淚就滑落下來，電話里，楊小濤也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
“楊總，不容易啊，不容易！”
楊小濤心里一堵，莫名的沉重。
“小王啊，預產期拖了十天，羊水破的時候，還在測算著”
“送到醫院的時候，人都昏迷了，家屬都在走廊里痛哭啊。”
“楊總，小王差點就挺不過來了啊！”
這一剎那，楊小濤只覺得心都被捏住似的，差點窒息。
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冉秋葉這樣子，他絕對會制止，甚至會臭罵一頓，然后強行送進醫院。
什么工作，什么任務，他絕對會讓冉秋葉拋去一切，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甭說什么任務重要。
那是沒有降臨在自己身上。
真要自己碰上了，楊小濤絕對是個自私的人。
可現在，面對王晴這樣的人，他卻不敢有半點說辭。
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因為任何的說辭，都是對她行為的侮辱。
都是對她的不尊敬。
他做不到這樣。
“楊總！”
顧所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帶上一抹沉重，更像是一種激勵。
“楊總啊，你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啊。”
楊小濤抽吸鼻子，良久才認真說道，“顧所，請告訴王主任，告訴所有14所的同志們，請告訴他們，我們必將成功。”
“因為我們沒有失敗的理由。”
“還有，跟王主任說，什么時候來四九城，什么時候請她吃飯！”
“帶著孩子，家人，一起來！”
電話掛斷，一旁的吳喆眼里泛著淚花。
楊小濤走上前，輕輕拍打著吳喆肩膀，“老吳，你說…”
“你說，有這樣的同志，有這么好的人，有那么那么多在，在背后支持我們的兄弟姐妹…”
“還有那么多關心我們的人，那么多的期待。”
“你說，我們會失敗嗎？”
“我們有失敗的理由嗎？”
吳喆嘴唇合動著，終是咬牙開口，“楊總，沒有。”
“我們沒有任何失敗的理由。”
“我們的前面，只有一條路，就是成功。”
“一直成功下去。”
“那什么困難，那什么技術，那什么課題，還有那各種各樣的狗屁的難事。”
“都不是理由，在同志們的付出面前，都不是理由。”
楊小濤也站直身體，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對，咱們會成功的。”
“現在沒成功，是因為咱們做的還不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