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丹羅仁巴”的嘆息,“法王”已然聽見,但是卻不為所動。
“法王”瞇著眼睛朝著四周看,便可看到諸多“丹羅仁巴”所看不見的“厲詭”,“大恐怖相”在這小小的“小經堂”之中行走。這些物件應他的“業力”而生,便是寺廟也阻隔他們不得。
但是就算是他如今快要圓寂,這些“業力”也害他不得。
不到最后一刻,最危險的時候是出不來的。
對此,“法王”已經心知肚明了,將他看作了“眼中釘肉中刺”的,亦無止是這座寺廟之中的人和寺廟之外的人哩。
人和非人,俱都是他的佛敵。
但是那又如何哩?他的“菩提心”早就無會應此而撼動,止是可惜眾生愚鈍。
他徐徐的對著“丹羅仁巴”說道:“你無須得擔心做我教師的事情。
雖然這件事情起來的倉促,但是我已經尋得了三位教師,便是由你們,作為我的教師團,長老團那邊亦無無須得擔心,那邊亦無會有事,等到了我圓寂的之后,便會有八年到十年的空余時期,自然足夠他們執掌草原了,便是那個時候,作為我的教師。”
“主持法王”笑呵呵的說道:“你亦有十年的大富貴,大資格!”
“丹羅仁巴”立刻說道:“不敢,不敢!”
“是敢不敢的事情么?”
“主持法王”到了彼時,言語就真個像是一柄赤裸裸的刀子,直接插過了旁人的隔膜,繞開了骨頭,直接刺入了他人松軟的內臟之中,叫人連言語之上的遮掩都無有了,但是在場兩個人,俱都無會說謊,所以“主持法王”說的是真的。
難道“丹羅仁巴”說的就是假話?
都是真的,但是無論是“法王”還是“丹羅仁巴”都知道,這件事情的確和敢不敢,愿不愿意無有干系,是事情一定會如此發生,權力無可能有真空期間,在權力被抽空的時候,止會有另外一種權力自從虛空之中誕生,在“主持法王”的“轉世佛子”開始進入了寺廟學習的時候,“法王”的權力被分割成為好幾個部分,其中“法王”的教師就是這個權力的組成部分,這可不是教師爺敢不敢可以控制的,如是他不想要,那么他就會死。
就是如此簡單。
其中之風波,不比修行時候化作“厲詭”要簡單。
“是可不可的事情,是你就要有這十年的富貴和資糧。便是這樣下去,你亦隨著我一起轉世罷,依你的根器,無須得入了本尊的法性界之中,你可入了我的法性界之中,做一個護法尊者。”
“主持法王”說道,“丹羅仁巴”還能說甚么哩?止能說“是”。
“主持法王”更加費力的站了起來,胸口傳出來了“拉風箱”一樣的聲音,咳嗽之中,都帶著金鐵之音。
他拿起來了馬勺,朝著銅壺之中灌水,發出了劇烈的“刺啦”聲音,冒出來了大量的白霧,便是在這白霧之中,“法王”的聲音陡然變得森冷了起來——亦或者是這白氣叫這里陰森起來了罷。他說道:“止這一次圓寂,整個草原必定不太平。
汗王家族便是覺得我偏向了札薩克家族,依著札薩克家族的意,不許他們回來。
諸多遺忘的大城,如今失了札薩克家族,失了漢地來的那些有辮子的人,都荒蕪了,連人都無有,甚至化作了‘佛棄之地’。
就算是如此,我都不許他們回來,他們怨恨我,覺得我不公。
可是札薩克家族哩?札薩克家族便是覺得我在中間拉了偏架,不叫他們出兵討伐汗王家族。
寺廟之中亦是如此,我勉力保持了平衡,帶來了伏藏、寺廟、佛寶云云,可是寺廟之中亦不安寧,你在廟子之中許久,應能察覺到了這廟子底下,亦不一般罷。”
“法王”絮絮叨叨的說道,在說話的時候,竟然亦有些“顛三倒四”的感覺。
同樣的事情翻來覆去的說,頗有一種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的樣子。
但是好在“丹羅仁巴”甚么都能聽得懂,但是他這個時候,他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恨不得封閉了耳朵,叫自己甚么都聽不見的好。
但是他無敢這樣做。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法王”牢牢的掌握了寺廟如此多年,他決計是無可能“糊涂”的,便是到了圓寂的最后一刻,都無可能“老糊涂”。
所以他要說的話,必定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法王”添過后,又引燃了此間的“炭火”,叫“火塘子”再度燃燒了起來。
“法王”在這個時候,終于亦又有了一些精神。
他對著“丹羅仁巴”繼續說道:“其實這些話語放在了我的心里,已經許多年時間了,有些事情,我是不須得說出來,也無須得說出來,說了出來,其余人亦幫不上忙,還會更糟糕。
便是有了好心,卻徒增煩惱。
就像是有人蠻力去拉牛犢子,卻不小心將母牛的房子拉壞了。
吃了牛羊肉的總比吃了草的人力氣要壯大些。
我便是這里吃了牛羊肉的,便是說些你知道的事情罷。
呼圖克圖,大蓮花座呼圖克圖,你應知道他的來歷。
他是從自己的寺廟之中,來到了廟子里頭,有了‘措欽大殿’的座位。
那個時候你還無有開始修行,自然是無從得知這些事情的,便是那個時候,他發現了秘密,便來尋我,我亦將此間的秘密告訴了他。
便是那個時候,那一次‘大蓮花座呼圖克圖’的圓寂、轉世,俱都是我來操辦,就在此等秘密被我傳遞出去之后。
便是以我當時,都無有想到這樣的事情,便是寺廟之中的事情,就算是一位‘呼圖克圖’亦都無能承擔。那時我便知道,‘呼圖克圖’,亦無過于是平定了草原之中的一個罷了。
此間事情之后,我卻連密都不可分享。
還有廟子之中,還有一些人亦不得理解,‘大蓮花座呼圖克圖’的圓寂、轉世,應有了我的插手,亦變得更加的復雜了起來,到了最后,便是我不插手不得行,插手了卻更顯的復雜,終是這一次,卻叫‘大蓮花座呼圖克圖’找到了一個方法。
‘永真’?應是‘永真’罷?”
“法王”盯著“丹羅仁巴”看,“丹羅仁巴”知道為何“法王”偏偏挑選了這件事情和他說——應“永真”,這其中“永真”便是他們的樞紐。
“法王”繼續說道:“他尋找了外面來佛子——這個‘永真’,我遠遠看見過一眼,便是這一下,連我都要驚詫,就像是我吃了這么多年的牛羊,頭一次見到了十六條腿子的牛娃子一樣。
這個娃子,身上上下便俱都是‘業火’,俱都是‘惡業’。
便是‘蓮花欽造法寺’執念魔的事端業火落在了他的身上,亦不見蹤影。
在他身上,到處都是因果糾纏。
‘大蓮花座’偏偏尋找了他,去完成自己的轉世,還成功的甩開了自己冗余的因果。
連最大的那座因果大山,都送到了他的身上,但是這‘呼圖克圖’亦要吃力的一座大山,落在了他的身上。
哎。”
“法王”說到這里,都有了一絲笑意說道:“便仿若一粒塵土落在了他的頭上,風一吹就干凈了。
他連背負大山的感覺都無,我不信你們無有看到這些,便是你,智慧光,都是叫他來為你們背負因果。
他也做的很好,到了后頭,我便是將他放到了‘十方獅子林’,這亦是一個要緊處。”
“法王”說起來了這件事情,突兀的住嘴,隨后說道:“你難道不想要知道,中原到底如何了么?”
這一會的事情是真的駭人,比前面所說的所有話都要令人不安和驚恐,“丹羅仁巴”的佛心已經足夠堅定了,便是見到了“大恐怖”,亦能維持,可是聽到了這句話。
“咚”,
“咚”,
“咚”!
他的心瘋狂的跳動了起來,唇舌都有些干燥了。
這已是大大的不妙了。
到了此時,“丹羅仁巴”顧不得甚么,立刻打坐念經,便是在他的周圍,“天旋地轉”,就連那“供奉”的紅布之下的菩薩,都開始搖動,從此間都好像是要露出來了甚么東西,要掏走他的心肺哩。
“法王”看到了此幕,無有動作,止在一邊繼續說道:“便是你再如何害怕,也顧不得了。
在我‘圓寂’之后,是須得有人掌握了‘商隊’的,這‘商隊’不可就如此落在了長老團的手里。
在我的三位教師之中,還須得有一個人掌握了這‘商隊’,在我坐床掌權之后,將這‘商隊’交還于我,我的幾位護法金剛,已經入了‘商隊’之中,但是他們不可掌握了‘商隊’,就像是一頭活牛,要有四根蹄子,那么就一定要有一顆腦袋,他們是蹄子,你就是腦袋!
止這一番我的‘圓寂’,和‘商隊’又分不開的關系,我又不可不要了‘商隊’。”
“法王”睜大了眼睛,緩緩走到了“丹羅仁巴”的面前,在他的背后,隨著“眉心輪”緩緩展開,在他的背后自然就出現了一道“佛輪”!隨著他身體其余脈輪的變化,在他的身后,當真是出現了一尊“菩薩”!“法王”看著“丹羅仁巴”,一只手貼合在了他的額頭上,口誦密咒曰:“摩訶,
縛日啰,
烏瑟尼灑,
吽洛紇哩惡,
惡!”
便是在這時候,就看到在這“垂垂老矣”的“法王”的身上,忽而綻放了出來無量的“怒火金蓮”,在這“金色的蓮花”之中,宛若是“黃金鑄就”的一只只大手,就從這“金蓮”之上過來,一把把抓住了“丹羅仁巴”,灌注“法性”!
與此同時,“法王”的身形變得無量高大,似乎整個“草原”,都在他的腳下,他的話語就好像是命令御旨一樣,回蕩在了“丹羅仁巴”的心里!與此同時,“丹羅仁巴”心中連一絲絲反抗之能力都無,亦無有升起來這反抗之意的打算。
“法王”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次性扎入了對方的心里說道:“都說這婆娑世間的一切,無論好壞,俱都是在鋒利的刀子上,抹了一層蜂蜜。
人啊,用自己的舌頭瘋狂的去舔舐這一點的蜂蜜,叫自己歡喜。
可是一個不小心,鮮血淋漓!
這‘商隊’于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凝視著“丹羅仁巴”說道:“‘商隊’每一次出去,都說是去了‘中原’,可是哪里是去了‘中原’,‘商隊’去了甚么地方,還不是我說了算?我說去了‘中原’,便是其余略微知道了這些事情的人,亦都以為它的確是去了‘中原’。
可是誰有說翻過了‘陰山’,就是‘中原’了哩?”
“丹羅仁巴”再也忍受不住。
便感覺自己身上陡然套上了一層“殼子”。
在這“殼子”之中,是有十二個時辰,亦是有十二個生肖,此物剛剛出現,便聽到了此間“主持法王”的“獅子吼”!
在那無量金光之中,“丹羅仁巴大佛爺”窺到了一絲“真相”!他看到“主持法王”的身形和天一樣的高大,他撐著自己的雙手,法性界交織在了“草原”的所有萬物之上,在人,在物,在草,在地。
無物不在“法王”之下。
便是在這一聲“獅子吼”之間,“丹羅仁巴大佛爺”亦看到周圍和“法王”竟然不相上下之物,止這些物都被“法王”遮蔽,不叫他看的清楚。
“丹羅仁巴大佛爺”便在這“似暈非暈”的情形之中,緩緩閉上了眼睛,“法王”則是將目光望向了“陰山”!他這一次提前轉世,便是“應陰山而起”,“陰山”之中的這些事端,不過都是“中原”的“余波”罷了,他的“法體”受到了傷害,故而早先壓下去的“陰山”,現在又開始徐徐生長了起來,開始朝著他的“法體”之中生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