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多嘉布·熱里多吉手持著一盞酥油燈,伸開了地庫大門。
地庫不同于銀庫。在這座地庫上面,是一座明黃色的佛堂,佛堂外面的門簾子上掛著一尊尊五彩的曼陀羅圖案,不準確,止用作了遮風擋雨。
是裝飾品。
掀開了這門簾子往里面走,吉多嘉布·熱里多吉陰沉著臉不說話,后面的上師亦戰戰兢兢,渾身寒意。
佛堂之上供奉著四臂大黑天和吉祥天母。
永遠不熄滅的八十八盞香油燈供奉在了兩位護法神的面前,呈現出來了“八字排列”。
哪怕是如此的匆忙,吉多嘉布·熱里多吉亦弗敢于怠慢了這兩位護法神,老老實實的跪在了蒲團上面,誠心誠意的叩首,磕頭,發出了“砰砰砰”的響動。
跟在他身后的上師們更不敢怠慢,跟在老爺之后磕頭。
吉多嘉布·熱里多吉不管他們,自顧自的磕完了頭之后,掀開了膝蓋下的蒲團,將這地上的拉環拉開,走了下去。
這是止容得一人下去的通道,吉多嘉布·熱里多吉先先去,隨后沉悶的聲音從下面傳了上來。
卻是老爺止露出來了自己的腦袋,面對著外面的諸人,不知道是不是應光線的緣故,老爺的臉看起來極其的可怕陰沉。
嘴唇之上,俱都是黑色!
他看著外面幾人,呵斥說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僧人,還在上面做甚么?
都下來!”
聽到了老爺的呵斥,幾位僧人依次第下去,心中揣揣。
下去的時候,他們看到老爺自己已經擰開了鎖子,繼續朝著下面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傾斜向下的通道,上師們進入了此間須得微微低頭,這一番卻真的到了地庫之中,這一道地庫,止有吉多嘉布血脈的人方可走下去,或者是吉多嘉布血脈的人走下去,方可叫其余人一起下去。
一遍一遍的點燃了兩邊的火把,火把上的松油點燃之后朝著底下滴落,家主虔誠的祈禱,隨后來到了下面。
跟在了吉多嘉布后面的幾位上師心驚膽戰。
這里實在是太過于安靜,以至于這底下吹出來的風,都叫他們感覺到了風聲鶴唳。
他們弗敢于說話。
止見得自家的老爺一步一步的將旁邊的火把點燃,叫這昏暗的火焰照亮了這里,亦照亮了這底下的地庫!叫在場的所有人,都可看到這里的景象,這些僧人的目光之中亦有火光映射,看到地庫之中,一點金銀也無,止有大量周圍的經幡,還有卷在了經幡底下的盆子,早就腐爛卻無有生蛆的貢品。
死氣沉沉的成列在了此間,就算是外面帶來的風,亦無有叫這些經幡動起來。
最吸引人目光的,其實還是這中間的一張老榆木桌子。
那盤的發光的老榆木桌子上,供奉著一尊“護法神”!
亦是被“鎮壓”的“厲詭”!
也是這一次家族下來的原因。
這一只“厲詭”,
三頭,五臂。五只手臂各自手持著一件詛咒之惡物。
在他的身上,卻還穿著一件虎皮大衣!
樣子卻是“巫教”的袍子和最早的“袈裟”的合體。
兩像,故而又兩不像。
這大衣之上,密密麻麻都是“惡咒”,這些“惡咒”宛若是“蜈蚣”一樣,在這“大衣”上面亂爬。
那“護法神”就在此間,聽到了聲音,他竟然還轉過了頭,看到了來人,發出了一陣“毛骨悚然”的“怪笑”。
幾位上師都怵然不敢語,驚恐的看著眼前的“護法神”。
吉多嘉布·熱里多吉卻無有任何的恐懼和害怕,見到了這“護法神”這個樣子,他面怒,瞇眼,反手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來了鑲嵌了金子的鞭子,狠狠地對著那“護法神”抽打了過去。
一邊抽打,一邊從嘴巴里面念誦著“巫教”的“密咒”!
梭哈!”
在這“密咒”之中,那“護法神”身上的虎皮大衣不斷的收縮,叫它化作了一只真正的“老虎”!
這鞭子和大衣的苦痛叫“厲詭”都不斷的哀嚎起來。
其實從這“密咒”亦可看的出來,這“密咒”早就不是最開始“巫教”的樣子,是梵文和“巫教”本來的密咒,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新的“密咒”。
也是在這樣的抽打之下,吉多嘉布老爺開始喘起粗氣,一道道的血氣從吉多嘉布·熱里多吉應憤怒而張開的毛孔之中徐徐的散去,都被吸收到了這“虎皮大衣”里面。
雖然數量看起來不是很多,但是這樣一絲絲一縷縷的氣血流逝,亦叫吉多嘉布·熱里多吉有些不舒服了起來,渾身寒冷,臉上多出來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潮紅。
氣血上涌。
暫時這些都被遮蔽,但是這樣的氣血,的確難補。
不過都到了這樣的時刻,吉多嘉布·熱里多吉亦不在意此事。
他止是將自己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眼前的“護法神”身上,但是無論是多少鞭子,都無有抽打在了大衣上,止抽打在了這“護法神”的胳膊上,臉上。
打的眼前的“護法神”不住的哀嚎亂叫。
聽著這樣的“哀嚎亂叫”,吉多嘉布·熱里多吉身后的僧人胳膊上汗毛,都聳立了起來。
噤若寒蟬!
可是就算是如此,吉多嘉布·熱里多吉也并無應刺耳的求饒,停下來了自己的動作。
他還是狠狠地鞭笞著這“護法神”,打的他直叫喚。
隨著他求饒的聲氣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吉多嘉布·熱里多吉方才住手。
此刻他亦大汗淋漓,這番樣子,便是回去之后是要大病一場的。
但是他已經顧不得這些。
隨著他的抽打,外面的犬吠越發的“刺耳”。
氣呼呼的喘了一口氣,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虛汗,吉多嘉布老爺方才對著身后喊道:“都過來罷,還在這里做甚么?
拿起來了這邊的法器!
你們都曉得的!”
這一回,諸位上師僧人才看到在這桌子前面,亦有法器,這些法器看起來都很眼熟,都是用作“法舞”之物,他們一共是八位僧人,這樣的衣服便就是八位。
吉多嘉布·熱里多吉氣喘吁吁,指著這些衣服尚且無有說話,地庫外面就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老爺,老爺,東西都到了!”
其實從外面,已經能夠嗅得血腥味道了,止這一次來的倉促,要的著急,故而有幾幅濕腸還不夠好。
但是也顧不得其余了。
“護法神”不會怪罪的!
吉多嘉布·熱里多吉從臺階上上去,帶著管家下來,叫上師們手里持著這銅盤子,跟在了自己的背后。
這一番鞭子下來,這“護法神”看著都害怕吉多嘉布·熱里多吉了,吉多嘉布老爺將東西放在了“護法神”的面前,“護法神”不敢拿,這亦是他要的效果。
“都穿上了這些衣服,我要你們在這里跳起來金剛降魔舞,要是你們有了甚么差錯,我就割了你們的腳指頭,挑了你們的腳筋,叫你們下半輩子都做一個趴在地上的僧人!”
那些僧人看著這桌子下面的“藤箱”,還有上面的“金剛鈴”,“法螺”,“法鑼”,“法鼓”,動作有些慢了。
吉多嘉布·熱里多吉也不和這些僧人解釋。
肝火也旺盛。
看到他們慢了,劈頭蓋臉的對著這些上師們一頓抽打,這一回亦無須得他在說些甚么了。
鞭子就是最好的語言。
他一邊抽打,臉上卻是浮現出了出神的狠辣。打的僧人們直叫喚,打的這些僧人們快快的穿上了自己的衣,僵硬的跳了起來,面對著跳舞的僧人,老爺開始往后退,一邊退一邊說道:“穿上來了這些法衣,搖動起來金剛鈴。
我要你們跳起來金剛降魔舞,恫嚇住了他。
快些,快些,快些!”
快著快著,他自己卻已經走到了斜向上的通道上。
那些行頭,無可得知放在此處多少年。
法衣上面的灰塵大的很。
嗆的僧人們不住的咳嗽。
亦是在這個時候,吉多嘉布·熱里多吉緊張了起來,不但不叫這些灰塵沾染了他的身上,還隨著這些上師開始了舞蹈,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陰森氣息籠罩在了此間,他還在往上走。
一邊走,一邊看這些松油火把。
那些松油火把燃燒的越發旺盛,最后卻如同是火柱一般沖天!
照的這里宛若是白晝!
還不止是這個哩!
在這底下的僧人跳舞之中,他們越跳,越是感覺到自己渾身寒冷,越跳,越是感覺到自己渾身僵硬,就好像是僵尸一樣。
金剛鈴的聲音逐漸開始變得詭譎了起來,越發的高昂和令人不安,就在這樣逐漸開始癲狂的舞蹈之中,所有人的影子都開始抽條變形。
這些影子全部都勾連在了一起,最后匯聚在了中間桌子的底下!
這陰森森的氣息最后宛若是實質一樣出現在這里,就在這個時候,吉多嘉布·熱里多吉立刻轉動念珠,大聲的念起來了“密咒”!
梭哈!”
梭哈!”
梭哈!”
他體內屬于“吉多嘉布”家族的血脈從毛孔之中不斷的逸散出來,宛若是一味香一樣,被看不見的鼻孔吸入了鼻子之中!
同樣出來的,還有那些僧人們全身的氣血,脈輪之中的性力,還有上面的“意藏”,俱都一次被抽空!便是這一下,他們俱都成為了“死尸”!成為了衣架之中的“傀儡”!
一群死去的僵尸跳著更加僵硬的舞蹈,但是已經足夠了。
那些東西正在被裂開的“虎皮”吞入了肚子之中。
緩緩地蠕動,消化。
那種兇煞的“詭韻”,從“虎皮”之上出現,化作了一道道的咒文。
亦是在這個時候,“虎皮大衣”之上的“惡咒”,都化作了實質,化作了鎖鏈,穿過了這個“厲詭”!將“厲詭”完全的“包裹”。
——直到現在,“吉多嘉布”家族的“護法神”方才真正的“蘇醒”!
他們家族的“護法神”,是那一只“虎皮”!
“厲詭”發出了苦痛的哀嚎,但是無有甚么作用,在這“虎皮大衣”之下,逐漸而出的卻是一只“猛虎”!“厲詭”不過是“載體”罷了!
見此,吉多嘉布老爺的“密咒”聲音越發的大了!這便是后來所謂的“底蘊”。
一個昌盛不壞的家族之下,都有這樣的護法神守護。
“噶其拉”家族便是應護法神失靈,最后才淪落到了那般下場。
可是現在,“虎王家族”的“化身”,依舊在保佑“虎王”家族。
吉多嘉布老爺見到了這“虎皮”徐徐的人立起來,并且這一只“老虎”再度開始了變化,心中終于安定了下來。
只要家族之中的“護法神”還在,那就不會有任何事情出現。
他們家族,安穩了!
熊熊火焰很快就照亮了半邊天,那些差巴無情的將尸體丟在了燃燒的火焰之中。
一座莊園就如此的燃燒了起來,從上到下,殺的干凈。
頃刻之間,從“人間地獄”就變成了“人間火獄”。
但是對于差巴們來說,止剩下來了恐怖。
他們止是聽命的差巴罷了,他們的性命不過是一匹牛馬,何況這里是“吉多嘉布”家族的財產,既然“吉多嘉布”老爺愿意這樣處置他的“財產”。
那么其余人俱都說不得甚么。
除非“扎舉本寺”問責,否則,這件事情和無有發生過,并無區別。
直到天都大亮了。
做完了事的人準備回來。
無有甚大損傷,就有一個不開眼的,馬蹄子折在了兔子洞里。
所以這一番,止折了一匹馬。
但是這一行人越是靠近了“吉多嘉布老爺家的莊園”,“獒犬達喇”的吠叫卻越是大聲。
到了最后,“獒犬達喇”更是直接咬斷了自己身上的鏈子,沖了出去!
這一會,路上所有的奴隸,差巴,俱都弗敢于攔住了這位“老爺最喜歡的寵物”。
好在這“獒犬達喇”亦無有吃了他們的打算,止是一味的奔跑。
管家此刻帶著一些業巴,前去迎接了這些做事的人。
但是無有想到,還無有說出來兩句話,叫那些人進來,那“獒犬達喇”就忽而撲了過去,一口壓在了一只匹馬的身上。
這一下,管家還無有來得及說出來“阿耶”的聲音,就看到那馬匹就好像是一塊爛肉,里頭早就化作了黑紫色。
一口咬下來,卻是轟然到底。
看樣子,這馬匹早就死了!
還不等管家說話,那馬上摔下來的騎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既不惱怒,也不驚訝,反而是說道:“好好好!好好好。
真是一只好獒犬,你可愿意歸順了我?”
“獒犬達喇”不答,撲過來就要咬斷這人的“喉嚨”,“拉康”有些失望,說道:“這可真是可惜了。
怕就和漢人說的一樣,我今天要把你們這里,弄的雞犬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