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看完世界后臺描述，人有點懵。
「締心之海」是以締心國為基礎，擴展出來的一個虛擬社區。
關鍵是。
前腳還在農耕時代養牛捕魚種茶葉，后腳就直接玩起了信息時代的虛擬現實技術。
這發展步子大得讓人害怕。
陸堯對洲島的基本狀況還是清楚的。
光明王在推動洲島全民基因序覺醒，讓各種新興族裔誕生和崛起，但本質上，洲島文明依舊處于初期的農業文明階段。
當地生產和建設完全依靠畜力和人力，但通過利用基因序，大大提升了強度和上限。
洲島也沒有自己的文字體系，是直接沿用堯族文字，才逐步開始記錄歷史和文化習俗。
此外，太陽王國的教育、律法、文化發展滯后，遠不如生產方面發展的速度。所以精神文明領域，還沒能跟上物質進步的腳步。
各族裔頻繁出現沖突和矛盾，對主體民族紅棘族產生質疑和不信任，原因就在于，太陽王國沒有處理復雜種族問題的經驗和措施。
制度上是殘缺的，經驗上也是匱乏的。
太陽王國在摸索自己的發展之路。
文化層面的紐帶，主要依賴神明信仰，但在世俗領域，太陽王國還缺乏足夠的號召力和認同感。
堯族世界不同。
任何新種族，都能迅速在堯族這一群體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跟著這臺巨大的文明機器一起轉動。
堯族從大蒜部落開始，就不斷與其他部落進行交流和融合，一路走到今天，經歷了各式各樣的挑戰和磨難。
而每一次成功，都會讓堯族建立巨大信心和彼此認同感，這種不斷積累所形成的穩固社會形態，是新興的洲島難以企及的。
正是因為洲島人民目前面臨的精神需求無法滿足，所以「締心之海」的出現，讓陸堯有些摸不準。
體驗到締心國那種栩栩如生的夢幻之地，他們是會對太陽王國感到更加失落，還是將這當成一種放松和調劑？
陸堯決定切身去看看里面的真實情況。
他調出黃甲。
暗訪模式，啟動。
陸堯睜開眼，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空白世界里。四面八方都是純粹而毫無界線的白，讓他想起了隨侯珠的藏珠界。
他身邊站著一個白衣少女。少女頭上長著短短的鹿角，有些小聲地說：“堯神大人降臨，鹿靈謹遵您的神諭。”
“不用緊張，我只是進來看看。”
他問少女形態的鹿靈：“「締心之海」是從締心國中劃出來的區域？”
“是的。”
鹿靈依舊低著頭，回答說：“為了不影響締心國正常的運轉，我們在締心國中劃撥出了一片區域，調動了10萬心之民來維持締心之海的運轉。這里可以同時容納外界10萬人進入，確保每一名進入者都能得到一個心之民的關注和輔助。”
陸堯問：“就像你現在和我這樣？”
“是的，神明大人。”
陸堯懂了。
這種一對一服務模式，和低維游戲里的幽靈助手很像。
“介紹一下「締心之海」的各種功能。”
“好的，神明大人。”
鹿靈少女吸了一口氣，雙肩微微繃起：“締心之海目前有三個區，包括「工作區」、「討論區」、「居住區」……”
陸堯眼前一晃，來到了一個縱橫交錯的格子世界里。這片空間由無數個正方體格子構成，讓他想起了活字印刷術的字模。
這些格子構成的地面高矮不一，就像是海浪一樣在起起伏伏運動著，唯有站著人的格子呈現靜止。
格子海洋中，有人站著，有人盤坐，有人趴著，他們姿態不同，但人手持有一本厚皮書。
陸堯面前漂浮著同樣的書。
書朝兩邊打開著，紙上卻空無一物。
鹿靈趕緊解釋說：“神明大人，這是工作區的「締心全書」，只要締心國有記錄的各種文明知識，都能在上面顯現。”
締心全書使用不難，用手指觸碰寫下相關文字，或口述問題，就能進行檢索，結果將反饋在書中白紙上。
陸堯試著用手在紙上寫了葬靈兩個字。
片刻，紙上顯現出一行行文字，甚至還附帶插圖。
「葬靈是一種通過入葬儀式或特殊環境所形成的意識體，與幽靈同樣擁有無實體、無需依靠進食的特征，但其又通常會有關聯的道具、奇觀或者環境……」
下面繪圖上畫了鹿靈、魚靈和鳥靈的模樣。
詳情里還有一些關聯記錄。
陸堯用手指在記錄條上進行劃拉選取，就能在紙上得到詳細的描述，以及查看原文。
這些記錄來自不同文明的心之民，是他們所見所聞、書籍相關以及親身經歷的記載。
“神明大人，締心全書除去可以查找之外，還能添加新的內容。”
“在這段時間里，太陽王國的學者們，就已經將太陽王國的歷史、技術以及一些改變王國的重要人物和事跡都錄入了締心之海。許多堯國的學者們也在陸續趕到，將堯族的各種信息，都錄入到了締心之海中進行存放。”
鹿靈講：“我們締心國也會專門甄別和校驗，以確保獲得和儲存的信息盡可能真實和有價值，避免無效浪費和占據人力。”
陸堯腦子里飛速運轉。
這是要搞個洲島百科……不，是堯族文明百科！
如果這一項目逐步展開，洲島匱乏的基礎教育和文化薄弱問題都能通過「締心之海」進行迅速彌補。
只要勤奮，堯族人人都有獲得優質教育資源的機會。
陸堯心神澎湃。
光是這一點，就將徹底改變整個洲島的落后面貌，讓這一世界能直接起飛。
可以預見，因「締心之海」而來的各世界堯族學者、工程師以及各行業從業者將絡繹不絕，這些人才光是出現和停留，都將對洲島帶來巨大推動。
陸堯收斂心思：“下一個。”
討論區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地，地面佇立著一座座高塔，房屋，或者是插有墓碑的墳墓。
形態各異的人在這出沒，流連于各種建筑之間。
進入者都可以隨意捏造自己的模樣，所以在這里行動相當于完全匿名，大家也都非常放松。
不過陸堯卻一眼能看破這些來訪者的面板和名字，神明只要進來，還是自帶管理員權限。
陸堯先走向最近的一座茅草屋。
小屋上顯現出許多文字。
地基：論關于太陽王國的稅收弊端。
王國收稅完全依靠稅務官，而稅務官的收稅方式，是通過向每一座城市的管理者和執政者進行直接獲取。
這種方式讓稅務官無法準確核實人口，稅金數額理論與實際差距巨大。一部分富裕者能以各種方式避稅，普通的勞動者承擔了最主要的稅金，對于一個城市來說，這是一個極大的弊端，也是極為不公平的。
我建議通過恒定每一個國民的實際收入，來按照不同比例進行征收，照顧貧困者，讓富裕者承擔更多的稅金責任……
墻：說的好，王國的稅收制度很不合理。
墻：收入又怎么保證能恒定準確呢？倒不如根據不同職業，劃定不同的稅率。
墻：我就看看，不太懂。
陸堯一看就明白了。
原來討論區，就是通過建立地基（即主題）的方式，隨著參與討論者不斷增多，整個房屋樓層不斷增高，最終會變成高塔。
鹿靈也笑著說：“神明大人，現在最受歡迎、人最多的就是「討論區」。大家因為不用避諱各自身份，可以暢所欲言，這對整個洲島的凝聚力，會產生巨大的積極影響。”
不說別的，多一個能破除現實障礙的匿名交流方式，對像素小人們的增加交流是會有幫助的。
陸堯又走到最近的一座高塔邊。
他舉目望去。
地基：交個朋友，大家留下一句話，如果感興趣的話互相聯系。我先來。
我住在南方大海邊，愛好沖浪和釣魚，家里有兩個小島，歡迎過來做客。
墻：你是荒狼一族的吧？住在南邊海上，家里才有島吧，真羨慕。
墻：不見得，這位老兄也可能是飛鯨啊。
墻：我是一個廚子，最近正在研究烤肉和貝殼醬，愿意試吃的聯系我。
墻：廚子兄弟，我來了！我和我弟馬上找你！
墻：我是一個神諭唱詩人，請問洲島這邊有類似吟游詩人或者記錄傳說的人嗎？
墻：本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獸人熊杰！大爺我在獸人自治領是一名資深獵手，家里還有十頭野牛。看得上的妹子來找我，大爺請你打獵吃肉！不是妹子就別找我了。
墻：我喜歡花，有喜歡花的人嗎？
墻：找個喜歡爬山的朋友，只要喜歡爬山就行，我住在茶嶺，附近有喜歡爬山的沒？
經典交友貼。
難怪能蓋起高樓。
陸堯看著下面那些還算淳樸和單純的留言，這的確有著互聯網早期的特征。最初，大家都像是面對面交流一樣。
不過隨著時間發展，后來就會演變成屬于虛擬空間里獨有的交流生態，抽象派、暴躁老哥以及各種騙子也都會出沒。
陸堯也留了一句。
墻：我喜歡圍觀和看樂子，有沒有同好？有空一起吃瓜。
寫完后陸堯又走到一座墳墓前。
眼前浮現該地基已銷毀。
陸堯問鹿靈：“這是你們掩埋，還是他們自己刪除了？”
“是我們進行了清除。主要那些信息并無儲存和記錄價值，而且也會影響進入者的參與體驗……”鹿靈說。
陸堯看向墳墓。
神明權限下，遮蓋之下的信息浮現而出。
原來是一個關于洲島種族問題的引戰帖。
陸堯查看了大量的高塔、房屋與墳墓。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里是另一個視角版本的許愿之星。
許愿星因為是對神明祈愿，所以像素小人們都恭恭敬敬，還算半個正式場合。
但在討論區，參與討論的都是世俗普通人，大家彼此間就沒有那么多顧忌，不論善意和惡意都會進一步放大。
總的來說，討論區的存在是一面鏡子。
它讓小人們破除身份藩籬暢所欲言，又折射出堯族文明不同世界社會與群體的現狀，具有重要價值和意義。
陸堯來到居住區。
就如其名，這里有著各式各樣獨棟房屋，猶如一個巨大社區。這些房屋風格基本統一，都呈現出磚石或木材的單層住宅模樣。
每一座房子都有花園和院落，看起來倒是不錯。
陸堯發現，大多數都是顯示為空屋，只有幾棟房子上顯示房主名字。
鹿靈講解說：“如果符合締心之海的要求，屬于能安全長期停留的那部分群體，這里的居住區也是可以購買的。”
“居住區的房屋，其實就是相當于房主在這里的獨立空間，擁有房屋后，每次進入締心之海就會出現在房屋里。”
“房屋也能進一步改造，將屋內改造成書屋和地穴，都是可以的……屬于更加舒適的一種私人空間。”
“而出售居住區房屋所換取的全能石資源，我們也將用來對馴獵原野缸進行強化，以增加締心國的容量和舒適度。”
“請神明大人放心，締心國在堯族文明體系里一定堅持自己的定位，不以盈利為目的，做好文明的內部支撐和連接樞紐！”
對于鹿靈的覺悟，陸堯很滿意。
不愧是歷經文明興衰，締心國確實從歷史里吸取了教訓。
陸堯也表示，全能石缺乏可以找光明王，如果洲島本地嚴重不足，直接祈禱，頌念我的名字就行。
“感謝堯神大人的慷慨，我們一定會做好本職工作！”鹿靈少女終于露出笑容。
再次回到屏幕前。
陸堯這次點擊詞條，找到了「締心之海」的發明者，那位叫南頂的人。
像素畫面上，南頂穿著一件皮衣，戴著藍色水晶眼鏡，脖子上掛了大金鏈，頭發在腦后扎了個馬尾發。
他身后姑娘頭頂浮現出哭泣的表情，說：“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結婚？”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我不是一個好男人。”
“我不信！你騙我！”
“我就是這樣的，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
姑娘哭著一路跑掉。
陸堯有點意外，沒想到搞出這種大發明的還是一位把妹王。
查看了南頂的履歷后，他肅然起敬。
好人未必能有好運，但努力朝目標不斷前進的人，更有機會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和幫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