爟駕帶著四顆殘破的三等星,棲身于一片星軌殘骸旁,等待時機。
它隨黃道星軌脫離戰場時,薨役與頌者的對抗進入白熱化。頌者占據了極大優勢,眾星軌構建的防線在仁主們的殉道式襲擊下持續破裂和毀滅。
大量役卒被頌者轉化,部分星軌選擇投降,戰爭越打越對薨役陣營不利。
頌者正在蠶食暮氣沉沉的薨役。
接到緊急求援,爟帶著192顆雙子座黃道星重返戰場前線。
跨過界壁后,它發現世界模樣大變。
母宇宙遍布由大量仁者之石構建出的「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怪異的蜂房。
巢里會誕生一種怪物,它們形如環,長著往外延伸的外骨,環內是半透明的囊膜,形如一個飛行的大兜。它們環口可以撐得極大,將各種獵物吞入腹中進行凝固。
這種詭異生物叫「冠孓」,是由主冠進化而成的生命。
它們進化后會將仁者之石進行連接和拼裝,繼而形成巨大的巢。巢的存在將引起空間坍縮,持續吸收覆蓋范圍內一切的能量物質。
如今母宇宙已經變成了冠孓的天下,它們到處筑巢,構筑出一個個不同區域的巢國。仁主淪為它們的寄生體和牲畜,星軌則是被它們幾乎全部拆解和摧毀,變成了漂流在空間里的廢棄殘骸。
這物是人非的一切,讓爟最初難以相信。
本是同一群體內部的制度文明之爭,卻變成了另一種強大新生物的溫床。
爟先是趕赴求援投影所指向的地方。
那里殘留一堆散射式的星體殘骸,星體被從外部啃開,內部被鉆空,僅剩下一層薄薄的殼。在時間和空間力量流動的作用下,這些殼大多殘破不堪。
當地沒有生者,但有兩名秩影還沒消失。
它們只是機械地重復:“我軍敗了,我軍敗了。”
這兩名秩影都是完全新造的,沒有其他意識,只知道簡單陳述這里發生的事,更像是一種特殊的留言。
求援者是天龍座星軌牧者,它遭到了冠孓群體圍獵,突圍中全軍7712名役卒都被敵方殺死或俘虜,34顆天龍座星體群也盡數被拆解。
爟小心翼翼地到處查證,想要搞清到底發生了什么。
途徑一個個星軌遺址,勘查了一個個疑似戰場,收攏了一部分流浪的殘存秩影,它總算是將殘缺的歷史補齊。
黃道星軌被重創離場時,頌者文明已經占據絕對優勢,它們開始加大對薨役文明殘兵的施壓和招降。
在這個關頭,頌者內部卻出了問題。
仁者之石里飛出了冠孓,它們依靠本能的攝食欲望,對外面的薨役文明開始大規模狩獵。
這些冠孓是律則寵兒,毀滅力量作用于它們會無法生效,唯一能阻擋它們的方法是擊退,用強大力量將其擊飛。
它們擁有病態的收集癖,會將一切有價值的生命、生命相關衍生物、能源等席卷一空,放入它們的巢穴「仁者之石」里。
冠孓攻勢讓頌者文明難以抵擋,它們改造的星體變成了冠孓首要劫掠對象,而頌者引以為豪的仁主軍團,卻在冠孓們面前根本無法動彈,天然被位階克制。
頌者文明意識到不妙,立即向薨役文明求援。
后者并沒有因之前戰爭而束手旁觀,采取了理性判斷,與前者建立統一戰線線應對這群怪物。
頌者們也公布了「主冠」的秘密。
主冠并不是它們制造出的道具和設備,而是因一次星體在界壁失事,在另一個胞宇宙發現的特殊物質。在那個空間完全被結晶覆蓋凝固的陌生宇宙里,仁者之石和主冠就被封存晶塊中。
彼時還是役卒的頌者們也被凍在晶塊里。為自救,它們開發出了主冠,發現這東西會凝聚愿景和期望,能夠將眾生力量加諸于一個人身上,讓這人忠實地執行救助大家的使命。
脫困后,它們收集了大量的主冠和仁者之石,從仁者之石里找到了許多能量物質,重新讓星體運轉起來,多年后終于重返母宇宙。
頌者們這才從一個自嘲,變成了一個有力的反抗組織,乃至后來的全新文明形態。
現在可以確定,主冠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形態。通過對空間的收縮和力量汲取形成仁者之石,其中的主冠會逐漸復蘇和成長,直到蛻變成冠孓。
頌者和薨役步履維艱,在一次次戰敗中尋找敵方的破綻。
它們也獲得了不少線索。
比如,主冠是一種沉睡的類卵生命,這一收縮和凝固形態能讓它們在各種空間結構體中生存,保持復蘇的活性。但要重新恢復運動并不容易。
大多生命都誕生于特定的胞宇宙,進入其他胞宇宙,難以適應其他律則環境,會受到當地排斥。常見的情況就是運動能力大幅下降,本身機體的各種能力在另一邊完全喪失,甚至可能導致生命垂危。
這都是因為不匹配當地律則,遭到律則制裁和排異的結果。
主冠們需要通過與當地生命的連接和寄生,從而完成與律則的同步。
利用一個個仁主,它們慢慢適應和改造自身,不斷的連接、脫離和自我改造(于仁者之石內),最終完成這一復蘇積累,從而以完全姿態恢復活性。
可惜這些研究成果并不能幫助聯軍對抗冠孓大軍。
在這過程中有一個小插曲。
有一天,光形態的靈王憑空出現,它詢問了薨役這邊的情況,然后抹去了一些冠孓巢穴作為報酬。它來快走得快,直接進入了那個冠孓們誕生的晶體宇宙。
最終聯軍不得不放棄這里,逃亡到了其他胞宇宙,以尋找應對冠孓的辦法。
這一切讓爟感到頭疼。
自己還一往無前地折返支援,結果主力早跑了。
白來了不說,帶領的黃道星還在冠孓的攻擊下損失慘重。
現在又得想辦法回去。
爟以星軌殘骸作為掩護,觀察著遠處界壁的實時情況。
界壁這一片有三個巢穴,它們彼此間互有勝負,打得不可開交。
冠孓之間的爭斗也很殘酷,都是瘋狂啃咬和制造空間沖擊,直到一方體力不足后被擊飛,贏家就會開始破壞敵方巢穴,將其仁者之石據為己有。被占據仁者之石的冠孓則會表示臣服,因為巢穴是它們的一切。
趁各方混戰,爟決定孤注一擲沖破防線。它將四顆三等星連接起來,可以加速到這個宇宙的極限速度,只要能沖入界壁就有逃生的機會。
它在外圍默默等待契機。
時間一天天、一年年過去。
三足鼎立的架勢終于打破平衡,冠孓們戰場上瘋狂廝殺,大量的空間沖擊波激射四方,將星軌殘骸撞得嗡嗡作響。三方交戰的烈度越來越高,直接開始互相攻擊對方巢穴,要一決勝負了。
就是現在!
加速!
爟帶隊沖鋒。
只要到了那個地方,就有生還可能!
然而就當它越過最危險的防線,即將抵擋界壁時,原本平靜的界壁忽然發出了巨大轟鳴和震顫,流體海洋中飛出一個巨大泡型物,一個,二個,三個……全是多囊復合體!
四十二個泡型物從里面飛出,迅速引起了另一邊的冠孓陣營關注,這驟然出現的第四方艦隊,讓爟不由陷入絕望——它被恰好卡在了中間,多半是第一個死的。
運氣是真他娘的差。
忽然,其中一個多囊復合體內傳來信息:“這個信號結構,請問你是星官嗎?”
爟也豁出去了:“不錯,我就是黃道星軌雙子座星官!”
它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
對方卻說:“請稍等一下。”
爟一陣無語。
后方的冠孓群卻不想等,它們朝著這邊蜂擁而來,制造出了鋪天蓋地的空間沖擊波。
然而才飛到靠近這邊不遠處,這些形態怪異的可怖生命一個個忽然僵在原地,仿佛忽然失去了一切活性,徹底不動了。
爟能通過星體識別出,冠孓們明明力量澎湃,但就是無法越過那一道看不見的界線,進入這邊就會變成行尸走肉。
它只覺得毛骨悚然。
戰無不勝的冠孓甚至無法靠近就被輕易制服……竟然還有這種程度的文明存在?
多囊復合體里傳來信息:“喂喂,黑暗之神老哥嗎?”
爟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過去的稱號?你是誰?”
“這件事說來話長,老哥你現在還過得好嗎?”
爟憋著火說:“我正在逃命。”
“小事,人生總是有起有伏。”對方通過多囊復合體說:“我叫堯神,深淵被我繼承……幫了我不少忙,現在就由我來幫你吧。”
爟忽然意識到,命運似乎有了轉機。
它看到那些被神秘力量釘在空中的冠孓,心里不由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老弟,你能幫我干掉這些冠孓嗎?”
“就是這些主冠進化出的蟲子?”
“對。”
“我想想啊,該怎么說呢……”
爟心里一陣忐忑,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愿意幫忙。
“不需要干掉它們吧?”
對方說:“它們可是很好的勞動力,只要信號層面進行一些信號處理,它們就會是這里天然的勞動者,自帶空間儲藏能力。這里真是一個好地方啊,有著那么多充足的勞動力。你看,像是這樣。”
空中僵直的冠孓們忽然飛了過來,在旁邊開始收集各種世界殘骸,就像是宇宙空間里的清道夫。
爟一時間腦子有點懵。
它硬著頭皮說:“也行。”
這繼任的雙子座星官……真是他娘的強得離譜。
“那我就開動了。”對方如此說著。
堯神一聲令下,空中的冠孓一個個被多囊復合體捕獲,它們在堯族面前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沖過來之后就變成了被套上韁繩的溫順綿羊……
在這一刻,爟清晰地意識到。
冠孓霸權的時代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