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bixiashenghua魏國公府門外。
讀書人站在最前面,后面跟著百姓,把徐府府門堵得水泄不通。
若非有一群讀書人帶頭,百姓再好奇,也不敢跑來朱紫巷,當朝國公府門外求證。
徐府管家、家丁站在臺階上,滿臉驕傲自豪。
大家都知道,讀書人、百姓都是來求證姑爺是不是剛剛被點狀元的朱四郎。
管家滿臉與有榮焉站出來,對臺階下方,恭敬作揖后,才大聲喊話:“各位,這是魏國公府,勞煩各位不要擁堵了。”
“俺們就想知道,朱狀元是不是燕王?”
“對,求管家告知。”
百姓大喊。
一個讀書人站出來,沖管家作揖,“我等與朱狀元是同屆考生,就是想求證,燕王是否是狀元朱四郎,若是燕王能出來,與我等說句話,感激不盡。”
管家滿臉為難。
扭頭低語:“我去找姑爺,你們在這里看著,不準頤指氣使……”
讀書人、百姓都是沖姑爺來的。
而他們的一舉一動,不但代表徐府,現在還代表姑爺,可不能給姑爺丟臉。
家丁紛紛點頭。
徐府客堂。
徐達去上朝了。
此刻,家里面只有一群孩子。
朱棣等人湊在客堂內。
“姐夫,為什么不出去見見?”徐增壽帶著一絲埋怨詢問,“你這樣端著架子,有些太過了,人家會背地里,說你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徐輝祖含笑瞪了眼,“行了,你還不如直接說,你想跟著姐夫去顯擺!”
徐增壽臉不由微紅,低頭。
好吧,他的確有這個想法。
這會兒,朱紫巷各府,肯定都在觀望。
以前,藍春等人,怎么嘲笑他和二哥來著?
好像說:‘你們阿姐真傻,竟然自嫁一個泥腿子……’
現在只要跟著姐夫出去,在讀書人、百姓面前轉一圈,定能氣死藍春等人。
可大哥也用不著拆穿吧?
一群人瞧著徐增壽,哄堂大笑……
李漁坐在徐妙云身邊,好奇詢問:“阿姐,姐夫為什么不去見一見?”
換個人,早出去了!
“姑爺、姑爺……”
徐妙云剛要說話,管家氣喘吁吁跑進來,擦著汗,滿臉笑容道:“姑爺,外面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都請你出去……”
眾人看向朱棣。
“不去!”不等管家說完,朱棣就平靜否決,“劉叔,去告訴府外百姓,如果想知道什么,就去向朝廷打聽,我沒責任回答他們。”
管家笑容凝滯。
姑爺這番話,直白且不近人情。
他要真照搬轉達。
百姓私下里,肯定會說姑爺不是。
看來,他只能自己發揮聰明才智,保證姑爺的意思不變,盡可能把話說得漂漂亮亮。
管家應了聲,匆匆離開。
朱棣見一群小舅子、小姨子,都看著他。
明顯,不懂他為何如此。
“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朱棣沒好氣笑道:“我和外面的人非親非故,對他們沒有任何責任……”
“那些讀書人來徐府外做什么?百姓接觸不到的消息,難道他們也接觸不到?”
這些考中舉人,沖刺進士的讀書人。
以他們的人脈,想打聽他的情況,不要太容易了。
“他們來徐府,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沖我大明皇子這個身份而來。”
無非就是想給自己找一條出路罷了。
他不討厭,但也不愿和這種人打交道。
這種追逐名利,蜂擁而來的人,也會隨時蜂擁而去。
“姐夫,百姓呢?”徐輝祖詢問:“百姓應該是沖鄉土村社而來,為什么不見見?”
朱棣循聲看去,“輝祖,聽說老頭子馬上也要安排你去擔任一方縣令了,借這個機會,我和你多說一句,你未必一定要聽從,就全當一個參考,畢竟每個人的處事標準不一樣……”
“我為什么要見外面的百姓?”
他和外面的百姓,非親非故。
也不是金陵父母官,現在也不是大明的皇子。
對外面的百姓,沒有一點責任義務!
百姓如此,無非就是因鄉土村社,把他當成過好日子的救世主。
他不是。
也不想當。
他挺自私的。
和他沒關系的人,即便見對方遇到困難,也絕不會貿然施以援手。
不屬于他的責任,絕不沾身。
“信不信,未來,如果有人改變了鄉土村社的最初構想,現在捧著我的百姓,就是跟著士紳,罵我罵的最兇一批。”
為了杜絕鄉土村社最大的敵人:士紳。
他都把胡惟庸立為標靶。
把士紳入股,搞成一條,不可碰觸的禁忌。
往后誰敢倡議,士紳入股鄉土村社,就是‘妄圖左右皇權’、心存異志!
饒是如此,他也不會天真認為,就萬事大吉。
畢竟他只是個臣子。
父皇、大哥、雄英之后,將來的皇帝如何,他不能保證。
甚至,大哥、雄英做皇帝會如何對待鄉土村社,他都不能保證。
他既不想現在被捧著,也不想做什么改變一個時代的偉大人物,這是父皇和大哥的責任。
更不想將來死后,還要被人咒罵。
客堂內,眾人沉默……
不久后。
管家折返匯報,府門外讀書人和百姓離開,去了洪武門后。
眾人又聊了會兒散去。
徐輝祖夫婦回到夫妻二人居住的別院,在院中涼亭坐下。
李漁詫異道:“姐夫今天給人的感覺,好陌生,還特別冰冷……”
剛才,姐夫那番話,給她很大沖擊。
和她嫁到徐家。
自己觀察,以及聽夫君講述,了解的姐夫,完全不同。
姐夫說自己自私。
自私倒沒什么感覺。
試問天下,誰不自私?
很正常嘛。
可姐夫說話時,充盈整個客堂的冷漠,實在太冷了,給人一種,沒有憐憫心,不是好人的感覺。
和以往那個,和大家說說笑笑,十分好相處的姐夫,完全不同。
徐輝祖回神,笑道:“你的感覺沒錯,你以前沒見過姐夫這一面,是因為,咱們是他的親人。”
“土橋村村民呢?”
“在姐夫心中,土橋村鄉親也是親人。”
“你知道,朱紫巷這些人,怎么評價姐夫嗎?”
皇宮。
御書房。
劉伯溫坐在旁側小凳子上,打量匆匆而來,給朱元璋行禮的蔣瓛。
蔣瓛行禮時,
朱元璋迫不及待問:“朱四郎如何處置徐府外讀書人和百姓?”
“稟皇爺,朱四郎沒露面,讓徐府管家,把人打發來洪武門。”蔣瓛臉色微微蒼白。
他傷勢還沒好。
能行動后,就馬上回鎮撫司衙門。
就如他猜測的。
杖責五十第二天,就接到升遷錦衣衛指揮使的圣旨。
“混賬!”
朱元璋又氣又好笑,笑罵一句,吩咐:“去,告訴皇城外百姓,朱四郎就是咱四子朱棣!”
蔣瓛領命離開后。
朱元璋視線轉向劉伯溫,“他骨子里這種冷漠,有時候,咱都有些怕……”
這種冷漠。
代表著,極致冷靜、理智、無情!
外界因素,很難干擾他判斷。
一個皇帝,擁有這種發自骨子的冷漠,才能為天下執法!
任何時候,都不可能清除骯臟齷齪。
但骯臟壓過正義,一定是正義的鐵拳不夠硬!
他的冷漠,是充滿波折,艱苦的人生經歷,歷練出來的。
老四呢?
好像是與生俱來。
朱元璋見劉伯溫只聽不說,頓時索然無味。
其實,他是想讓劉伯溫分析判斷一下,老四和標兒能不能磨合好。
可老滑頭,顯然不想在這方面發表意見。
氣的瞪了眼,隨即轉移話題,“胡惟庸已經請辭了,他的情況,咱也問過御醫,很長時間,不適合為官,得靜養,咱想讓你接替胡惟庸,擔任左相……”
“陛下!”
劉伯溫慌張起身就要下跪,“臣年老體衰,難當重任,臣向陛下舉薦韓國公……”
李善長權力欲多么重。
多年老相識,他很清楚。
據他所知,這幾日,李善長已經在積極運作了。
他都這把年紀,不想和李善長交惡。
朱元璋哼道,“李善長不在咱考慮之列……”
磨刀計劃、鄉土村社奠基、為標兒籌備滅元之戰等等。
很多大事,都集中在未來幾年。
說實話,胡惟庸擔任左相,他還真的不放心。
滅元之戰的糧草、馬匹、兵器籌備事宜。
他就繞開了兵部。
直接秘密命令文忠,在大都督府內操辦。
同時讓天德協助。
如今,機緣巧合,胡惟庸空出這個位置。
他一定要選一個,一心為公,且有能力的人。
天德、劉伯溫、湯和就是最好選擇。
劉伯溫是首選。
至于李善長,他壓根沒考慮過。
這個人有才能。
可就是私心私欲太重。
“磨刀計劃、鄉土村社、滅元之戰,任何一件事,都關乎大明,關乎千千萬萬百姓,你推薦李善長,李善長能以一顆公心,對待這三件事嗎?”
“你輔佐咱,打下了天下,卻因為各種各樣原因,在建設天下中,沒有施展機會,你就甘心……”
劉伯溫聽朱元璋又是大義壓人。
又是激將。
不由苦笑。
要說,大明立國后,他有沒有想過當宰相,施展才華?
當然想過!
只是,當時他的名聲太大了點。
大明剛立國,外有北元,內部因利益,迅速瓦解。
皇帝如履薄冰,無論如何都不敢用他。
他和中山侯湯和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朱皇帝壓著他們時,也甘之如飴接受。
可如今都這個年紀了……
朱元璋見劉伯溫面露猶豫之色,直接霸道命令:“你做好準備,胡惟庸第三次請辭,咱就會答應,然后任命你為宰相!”
“臣遵旨。”
劉伯溫神色復雜領命。
未來幾年,絕對不平靜。
磨刀計劃、鄉土村社奠基、太子北征滅元之戰……
單拿出一件事,都很復雜。
如今,三件事,陸續在未來幾年發生,并且還疊加發生。
他這個年紀,能不能活著退下來,恐怕只有天知道……
就當朱元璋說服劉伯溫,敲定宰相之事時。
蔣瓛也出現在皇城上。
目視所及,讀書人、百姓烏泱泱一片。
‘現在就如此,不再低調、忍讓的朱四郎,未來會如何?’
心中念頭一閃而逝。
他現在不敢有任何小動作。
皇爺下次的處罰,就是要他的命。
朱四郎只能留給胡惟庸、呂本這些人了。
等他們成功捧殺朱四郎,他趁機除掉毛阿六。
收斂思緒,轉頭,吩咐:“敲鼓讓百姓安靜。”
咚咚咚……
把總領命后,很快城頭響起鼓聲。
嘈雜聲瞬間落下。
一雙雙眼睛,注意到蔣瓛,緊緊盯著。
蔣瓛深深吸氣,鼓足氣力,大聲道:“狀元朱四郎就是被貶的四皇子,燕王朱棣!”
靠近城墻的讀書人、百姓瞬間愣怔。
下一秒,嘩然!
“是燕王!”
“真是燕王!”
“朱狀元是燕王!”
“轉戰萬里凱旋,和連續沖刺科舉,考中狀元,并且提出競拍包稅和鄉土村社的,都是一個人,都是燕王!”
“燕王能文能武!”
蔣瓛耳聞百姓激動歡呼,臉微微變白,‘這就是朱四郎如今的威望?他那么冷漠對待徐府外百姓,為何沒影響?為什么!’
太可怕了。
下面的歡呼,讓人感到害怕!
這些百姓都是些蠢貨!他們知道,朱四郎的冷漠嗎?
六部官衙。
歡呼聲傳入。
百官紛紛神色凝重走出官房,三三五五湊在一起,屏息凝神,豎耳傾聽。
片刻后,眼神驚駭對視。
御書房,朱元璋、劉伯溫也被驚動,走到門口。
朱元璋豎耳傾聽,聽不到具體內容,可歡呼聲卻能聽得出,嘴角情不自禁向兩側咧開。
劉伯溫沒朱元璋這般樂觀。
余光瞥視朱元璋,眼底閃過濃濃憂慮。
大明的未來,他竟然看不透了。
當天,整個金陵轟動。
屬實消息太勁爆了。
燕王朱棣,去年帶領一千將士,在北元二十萬騎兵集群,合擊共剿中,轉戰萬里,帶回傳國玉璽,俘獲北元王妃、促使高麗拋棄北元,向朝廷稱臣納貢。
前些時候,又傳來,北元老可汗,也死了。
聽說,北元老可汗本來能多活些時日。
可去年燕王殺穿整個草原,這位老可汗氣的吐血,病情加重……
朱四郎則連續沖刺科舉,還成功考取狀元,太子爺鐵腕推行的競拍包稅,朱四郎才是首倡者。
朝廷馬上要推行的鄉土村社,也是朱四郎首先做起來,被朝廷注意到……
做出這些大事之人……
竟是同一人!
燕王朱棣,能文能武,文治武功優秀的令人震驚!
當胡惟庸第二次請辭消息傳開后。
幾乎無人議論胡惟庸。
反倒是關于朱棣的熱議,又被推向另一個。
“左相位置空出來,俺支持燕王做左相。”
“燕王能文能武,擔任左相,合適!”
“燕王擔任左相?太子能答應嗎?當初燕王被貶為庶人,就是因為喊出爭儲奪嫡。”
“俺不管,俺只知道,燕王擔任左相,會嚴懲百官,燕王武能縱橫草原,文能提出競拍包稅、鄉土村社,燕王擔任左相,咱們老百姓,一定受益!”
議論中,議論內容,漸漸變味兒。
朝中百官敏銳察覺。
一股暗流隨即洶涌起伏。
徐府。
沐英站在府門臺階下,仰頭看著,深吸一口氣,提步沿階而上,來到府門外,遞上拜帖,“幫忙把這份拜帖,轉交給你家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