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ixsw“有人出來了!”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所有人齊齊往書院門口方向看去。
人群開始往前擁擠。
小祈婳、小雍鳴太小,徐妙云不敢靠前,踮腳焦急張望,“輝祖,有沒有看到你姐夫?”
“還沒有。”徐輝祖站在車轅上張望,“阿姐,你別著急,我這個位置,可以把書院門口看的一清二楚,只要姐夫出來,我就能看到。”
越來越多考生從書院走出,嘈雜喧囂聲響起。
“考的怎么樣?”
“別問了!題都沒做完!”
“今年禮部瘋了!考題不但難,題量還是去年的兩倍,就是換個舉人來考,都未必能考過!”
“禮部主官,不是娘養的!升官第一把火,就燒在了咱們應天府本地讀書人身上!”
朱棣和夏時敏跟在一群讀書人身后,差不多是最后一波出來。
一腳踏出書院大門。
仿佛從一個世界,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嘈雜的抱怨聲、還有一些哽咽哭泣聲瞬間蜂擁涌入耳中。
朱棣笑笑。
沖夏時敏眨了眨眼,雙手卷成桶狀,仰頭……
咴兒咴兒……
惟妙惟俏的擬音口技,瞬間響起。
夏時敏微微愣怔,隨即反應過來,不由笑了,到底是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活潑,也太能搞事了!
呂,驢!
這口技,是嘲諷呂本!
呂本的名聲完了!
至少在應天府,呂本要變成驢本了!
堂堂一部尚書,變成一只牲口!
跟在朱棣、夏時敏后面出來的讀書人,以及周圍和家人抱怨的讀書人,也瞬間愣怔,狐疑看著朱棣。
比夏時敏用時稍微長點,才反應過來。
隨即,都學著朱棣,雙手卷成桶狀,放在嘴邊。
咴兒咴兒……
這次大概有幾百人,擬音口技聲,瞬間壓過周圍議論聲。
議論聲消失,所有人狐疑轉身,看著一群讀書人,學驢叫,縱情宣泄,表演口技。
“怎么了?”
“怎么這么多人學驢叫,表演口技?”
“笨蛋!呂,驢!”
“咱們也加入!這口惡氣不吐不快!”
“一起!”
“算我一個!”
咴兒咴兒……
隨即,整個書院闊地前,口技聲潮水般響起。
“是老四!是混球老四!”
書院大門附近的馬車內,朱元璋目睹了一切,見朱棣笑著從人群中溜走,深藏功與名的得意模樣。
黑著臉,咬牙氣道,“是老四!第一個學驢叫的是混球老四!”
越說越氣,轉頭瞪視馬秀英:“這就是你的好兒子!伱看到了嗎!”
這混球什么也沒做。
就是走出考場,悄悄學了聲驢叫,展現了一下口技。
呂本完了!
至少,這個禮部尚書的位置,還沒坐熱,就得挪一挪屁股了。
不,還得灰溜溜滾出京城,去外地避風頭。
不然,這群怨氣極大的本地讀書人,接下來,可能會天天去呂府外學驢叫。
立國初年,北方士子全部落榜。
敢直接沖擊宮門。
如今,假裝路過呂府外,學一嗓子驢叫,又不犯法。
這些受了窩囊氣的讀書人,不敢干?
他本來想著,板子落在呂本身上,小懲大誡就算了。
混球老四這一嗓子,呂本不但要挨板子,還得灰溜溜離京避風頭。
一聲口技,就扳倒一位當朝正二品大員!
他這混球兒子,手段厲害的很!
這要是把他弄到朝堂上,胡惟庸等人,豈不是有的頭疼了?
朱元璋想到這些,不由笑著轉頭……
馬秀英沒好氣瞪了眼,搶先道:“你說得對,老四是我兒子!和你沒關系!”
她雖然不知重八想到了什么?
可兩人幾十年夫妻。
這男人臉上表情變化,已經很能證明問題了。
肯定又想到了老四的好。
兒子又是他的了。
沒門兒!
呂本不斷針對老四,老四反擊一下,怎么了!
雖然傷害性、侮辱性都有點大。
但這是老四的能力!
呂本這群人,打著維護標兒的名義,上躥下跳針對老四。
她一直很擔心,孩子們的兄弟情誼,被這群人離間了。
現在老四給呂本當頭棒喝,讓其吃點苦頭,沒什么不好。
話被搶先,朱元璋唇角抽抽,黑著臉瞪了眼。
馬秀英笑問:“還去天德府嗎?”
“去什么!”朱元璋笑罵:“他還能這么活躍搞事,成了之后,還能第一時間溜之大吉,深藏功與名。整個過程謀定而后動,事成之后,理智撤退,種種都表明,混球并非情緒激動的宣泄……”
既然如此理智,想來院試并沒影響他的情緒。
也變相證明,混球對院試,應該是有點把握和底氣的。
何況,口技一響,引起這么大轟動。
很快就會傳到六部。
明天早朝,他必須快刀斬亂麻,處置呂本,安撫應天府士子之心。
動一個正二品大員。
還是標兒側妃之父,其中很多事情都要好好斟酌考慮一番。
就比如,這個繼任者,必須從標兒的支持者中選。
總之,方方面面,要考慮的事情很多。
“快快快,上車。”朱棣笑著從人群中鉆出來,接過小祈婳,爽朗笑著催促。
徐妙云雖然狐疑。
可看朱棣情緒不錯,還是跟著朱棣上了馬車。
“輝祖,快點趕車。”
徐輝祖站在車轅上看的一清二楚,但也知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憋著笑,和毛老六趕著馬車匆匆離開。
馬車走遠一些。
車內。
徐妙云看朱棣滿臉愉悅笑容,笑問:“考的很好,所以很高興?”
朱棣含笑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考中與否,并不執著。”
在這方面,他的心態穩如老狗。
“那是為什么?”徐妙云更加好奇,“是因為所有人學驢叫,呂本要狠狠栽跟頭嗎?”
徐輝祖早憋不住了。
聞聲,突然撩起簾子,探進頭來,咧嘴笑道:“阿姐,剛才人多嘴雜,不能說,現在可算能說了。”
“第一個表演驢叫口技的,就是姐夫!”
徐妙云驚的微微張嘴,轉頭……
下一秒,看著朱棣,忍不住笑了。
毛老六在外面,咧嘴低笑,“少爺干的漂亮!”
“口技一響,呂本這個當朝正二品大員,算是栽了,京城也待不下去了。”
讀書人是錦衣衛要著重關注、了解的一個群體。
作為昔日錦衣衛頭子。
他太清楚這些讀書人了。
當年北方士子敢沖擊宮門。
現在,朝廷若不快刀斬亂麻,快速處理呂本。
這屆的本地讀書人,就敢住在金陵城,每天醒來,就去呂本府外學驢叫,暗諷呂本。
皇爺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少爺厲害啊!
任由呂本上躥下跳了這么長時間,稍稍展現口技,堂堂一位正二品大員,就得垮臺!
這等手段,他覺,比皇爺都厲害!
徐妙云含笑,伸手把徐輝祖礙眼的腦袋推出去,終于沒人打擾他們了。
含笑詢問:“怎么想到用口技嘲諷呂本?”
朱棣低頭,逗弄著小祈婳,笑道:“咱們村兒,不是買回好幾頭驢子嘛,這些家伙每天叫個不停,當時就覺,這些家伙,就像呂本,總喜歡上躥下跳。”
徐妙云額頭杵在朱棣肩膀,努力忍笑,肩頭一聳一聳。
小雍鳴、小祈婳睜著黑豆豆的大眼睛,不解看著……
徐妙云好不容易平緩笑意,抬頭,臉紅撲撲看著朱棣,余光瞥視前面簾子,極為迅速在朱棣臉頰啄了一下,又快速后撤。
朱棣笑著側頭。
徐妙云臉紅紅,假裝嚴肅,“其實父皇已經準備小懲大誡呂本了……”
“這次父皇見了兩個小家伙,也一口一個小雍鳴、小祈婳,全程沒叫高熾、玉英。”
朱天才一住言情小說s23us棣認真耐心聽著。
老頭子或許沒想明白。
他其實是想給雍鳴、祈婳爭取一個自由決定人生命運的機會。
但老頭子現在的舉動,已經很卑微了。
不過,他還是得馬上帶著妙云和兩個小家伙離開金陵城。
等徐妙云說完后,朱棣歉疚道:“咱們不能和泰山大人辭別了,回去后,馬上就走。”
徐妙云笑著點點頭。
當然得馬上走了。
口技事件,鬧得這么大。
給父皇惹出這么大個麻煩。
如果再待在金陵城內。
等父皇查清后,一定會找來吹胡子瞪眼。
雖說不會把四郎怎么樣。
但肯定會黑著臉教訓一頓的。
“對了,四郎,我幫了夏家母子……”
就在徐妙云和朱棣講述幫助夏家母子時。
夏時敏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
他可沒有朱棣的身手,一群人,群情激奮,聚在一起,用驢叫口技嘲諷呂本,他使了好大力氣,才護著懷中餅子擠出來。
看到妻兒,快步走去,下意識捏了捏懷中的餅子。
妻兒好些年沒吃純面餅子了。
或許,連純面餅子的味道都忘記了。
廖妙賢看到夏時敏,帶著兩個孩子,快步迎上去,“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所有人都表演口技?”
夏時敏搖了搖頭。
這事兒他肯定不能說。
朝廷一定會調查的,同窗朱四郎人不錯,就是年輕人跳脫活躍了一點。
夏時敏把手伸到懷中。
廖妙賢也抬手。
打開手中小布包。
“你看!”
“餓了吧?”
夫妻二人同時開口。
夏時敏看著妻子手中,布包著,燙的金黃的餅子,滿臉錯愕。
廖妙賢看著丈夫手中的餅子,也是錯愕。
“這是哪兒來的?”夏時敏指著金黃的餅子,詢問。
妻子識文斷字,也特別勤快能干。
能給人寫書信,也能替人漿洗衣服。
可他知道,這些活,掙不了多少錢。
“是不是把你僅剩的嫁妝當了!”夏時敏眼睛瞬間變紅。
妻子的嫁妝,這些年,實在太艱難時,已經當了不少。
僅剩一只鐲子了。
這是妻子亡母,唯一留下的念想。
廖妙賢瞧著夏時敏手中的餅子,就知道,這是丈夫在考場,省下來的。
以前也經常這樣做。
忙笑著解釋:“不是,是大丫……”
廖妙賢簡練講述了事情經過
“不是當了嫁妝就好。”
夏時敏松了口氣,接著感慨:“這對小夫妻都是好人!”
“在考場,朱四郎就在我隔壁考號,還善意提醒我……”
廖妙賢不由詫異,隨即笑道:“那我們還真有緣分。”
“是挺有緣分的。”夏時敏笑著點頭,“咱們好好給人家把抄書的活做好。”
這不光是報恩。
這些書還關系著好些孩子的前程。
不用心,那是毀人前程!
“等咱們抄錄好后,親自送去土橋村,感謝人家!”
朱棣和徐妙云,并不知,就這么一件小事,讓夏時敏如此感激。
兩人回到徐府后。
就匆匆收拾。
“阿姐,怎么了?”
“阿姐,你要走嘛?我不想讓你走!”
“我還沒和小雍鳴、小祈婳玩兒夠呢!”
徐妙音三姐妹,看著收拾好,要動身的朱棣一家人,不由詫異詢問。
徐妙云把三個妹妹,拉到一旁,笑著講述了事情原委。
“姐夫厲害!”徐妙繡轉頭,沖朱棣豎起大拇指。
徐妙錦好奇問:“姐夫,驢是怎么叫的?以后,我能不能去村里學?”
徐妙音笑著瞪了眼兩個妹妹,然后忍笑點頭:“那是應該快點走,陛下晚上很可能來府中,阿姐你們走吧,阿爹回來后,我跟他說。”
“阿哥,路上照顧好阿姐。”
“知道!”
徐輝祖站在牛車旁,牽著大黃,笑著應承。
片刻后。
朱棣一家四口,徐輝祖、毛老六動身啟程。
街巷,各府家丁看到朱棣一家四口,趕著牛車離開,迅速把消息匯報給府中女眷。
“朱四郎一家走了?走的這么急?”
“剛考完就走,都不等魏國公下朝?”
“肯定是沒考好,要灰溜溜回土橋村!”
各府各家怎么議論。
朱棣等人可聽不到。
徐輝祖騎馬和毛老六遠遠跟在后面,不高興瞪視毛老六。
“你為什么攔著我?”他本打算給姐夫、阿姐趕車的,毛老六拉著他不讓。
‘到底是個傻孩子啊!’
毛老六同情的瞥了眼徐輝祖,指著前面,一家四口,樂呵呵笑道:“小公爺,你不覺得我們家少爺,一家四口這樣最好看嗎?”
“咱們誰去了,都是破壞美好。”
你去了,我們家少爺、少夫人還怎么聊些不能讓你這毛孩子聽的內容!
毛老六腹語補充一句。
這種毛頭小子,就是沒他懂事!
徐輝祖見鬼似看著毛驤。
這還是昔日殺人如麻的錦衣衛指揮使?
朱棣和徐妙云都小瞧了本屆考生的憤怒。
書院外闊地發泄一頓后。
千余名考生,自發結伴,學著驢叫,徒步行走在洪武大道上。
‘咴兒咴兒’口技聲,六部官衙清晰可聞……
胡惟庸站在官房窗前,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驢叫聲,微微皺眉,轉身推門,找來一個小吏,吩咐:“去看看,發生何事。”
六部官衙官員,包括呂本在內,此刻都在做相同的事情,紛紛派人出宮打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