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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朱元璋拍了拍擺放在面前的酒壇,余光瞥了眼藍玉、沐英,“你們去一趟土橋村,還給咱帶回一壇酒?”
兩人去土橋村,讓方孝孺做向導。
還帶上夏時敏。
怎么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二人的行為,讓他很高興。
藍玉當初多么敵視老四,多激進?
其行為,他表面上沒說,心里一度恨得咬牙。
老四就算被貶為庶民,扔到土橋村當農民,那也是他朱元璋的兒子。
即便當時他有意讓老四當反面典型。
藍玉的行為也太過了。
只是當時不方便出手。
首先,老四并未受傷,反而藍玉差點丟了命。
其次,當時他若出手懲處藍玉,會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他并不是真的想懲處老四。
可藍玉這樣一個對老四,最為激進的標兒支持者。
現在都想方設法,想和老四搞好關系。
想替標兒籠絡老四。
讓他十分激動。
或許,他設想中標兒和老四配合,未必沒有成功可能性吧?
只要越來越多人,像藍玉這樣轉變……
朱標站在旁邊,見朱元璋夸贊藍玉,也很欣慰藍玉的改變,含笑詢問:“永昌侯,這酒是土橋村百姓釀的?”
“是。”藍玉點頭:“不過,陛下、太子爺絕對想不到,這酒是用什么釀造的。”
藍玉故意賣關子,引起朱元璋、朱標好奇。
微微挑眉,看著藍玉。
“玉米秸稈!”
朱元璋、朱標驚訝之色一閃而逝,朱元璋好奇詢問:“給咱說說。”
玉米秸稈?
這不是喂牲口、燒火、堆肥的原料嘛?
怎么還能釀酒?
他可是當過農民的,就從未聽說過,莊稼秸稈還能釀酒。
藍玉、沐英,你一言我一語,當即把土橋村所見所聞講述給朱元璋。
朱元璋、朱標越聽越驚訝。
自從老四離開土橋村這幾年,大家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土橋村。
畢竟,這么多家國大事,誰有精力會在意一個小小村莊。
眾人以前關注土橋村。
其實是關注,有朱四郎的土橋村。
“這才兩三年時間吧?土橋村家家戶戶都蓋上了紅磚瓦房?”朱標驚訝看著藍玉。
很是自責。
他失職了。
方孝孺就是他的人。
還是江寧縣令。
并且經常和土橋村村民打交道。
這些方孝孺肯定知道。
只是,他不關注,方孝孺肯定也不敢用這種瑣碎小事打攪他。
藍玉二人認真點頭。
朱元璋吩咐宮女:“去,取幾個杯子來。”
他要嘗嘗玉米秸稈釀制的酒。
片刻后。
朱元璋、朱標各端著一杯酒仔細打量,酒液清澈,酒花漸漸消散,濃郁酒香撲面而來。
應該和高粱釀造的酒差不多。
與米酒不同。
北方這種高純度烈酒在民間已經很普及了,南方還更多喜歡喝米酒。
軍中對烈酒的需求量也很高。
犒賞將士們。
亦或是戰后治療。
可以說,土橋村這項發現價值很大。
隨著玉米種植普及,玉米秸稈肯定不少,玉米秸稈釀造的酒普及,一定程度,可以節省很多糧食。
糧食沒有拿去釀酒。
市面上流通量就增加,更多城內人口,就能買到更低價的糧食。
父子二人想著心事,小抿一口,品嘗。
“不錯!”朱元璋說著,十分高興,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笑道:“土橋村給咱們大明朝,立了大功,當為鄉土村社第一村!”
話中,轉頭看向朱標,“標兒,下去后,你親自寫一副字,制成牌匾,派人給土橋村送去……”
沐英旁觀著。
若有所思。
陛下金口玉言,封土橋村鄉土村社第一村。
并不奇怪。
土橋村也當得起。
可為何陛下不親自題字?
反而讓太子來做這件事呢?
他猜到了一種可能。
陛下不想百年之后,后來的皇帝,出于各種不能明說的心思,抹掉老四與土橋村這段歷史。
太子親自題字。
就是太子和土橋村綁在了一起。
抹掉土橋村。
那就是要抹殺太子!
他隱約能猜到,陛下這么做的目的。
無論老四將來是否出走大明。
新朝每一次清除老四在大明的痕跡,都是清除老四對大明的感情。
這樣的事情多了,老四、老四的后代,對大明就不會再有感情,大明遇到困難,還會幫忙嗎?
陛下用心良苦。
可陛下為何有這種擔心?
難道陛下發現了什么?
“另,封楊老八江寧勸農官,協助方孝孺在江寧推行鄉土村社,另外,讓楊老八他們不要小氣,把玉米秸稈釀酒法子,傳授給其他百姓……”
“作為回報,土橋村玉米秸稈酒,賜名玉酒,皇宮每年向土橋村采購部分。”
他不會白拿一群百姓的東西。
且皇宮都喝玉米秸稈釀造的玉酒。
有助于更多人接受。
他要求不高。
當玉米種植普及天下時。
天下酒水一成來自玉米秸稈就行。
單此,就可以節省出一筆,數額十分龐大的糧食,或許,就可以讓數十萬人能吃上一口飽飯。
“兒臣遵旨!”
翌日。
藍玉、沐英、俞同淵、宋濂、方孝孺……
一行人動身啟程。
浩浩蕩蕩的觀摩團隊伍,想低調都低調不了。
百姓議論紛紛。
“觀摩團!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叫法。”
“說白了,就是去福建,和燕王取經學習。都要向燕王學習,為什么還要放燕王離開大明?”
“可不嘛,燕王離開大明,是大明的損失,也是咱們老百姓的損失!”
“俺有些期待,燕王未來領兵回朝,也不知,燕王的私兵是啥樣子?”
臨街酒肆。
胡惟庸、李善長師生憑窗而坐,看著觀摩團隊伍,從窗外經過,聽著百姓議論。
經過這兩年調理修養。
胡惟庸已經勉強能走路活動了。
不過,陰陽臉尚未有好轉。
隊伍走遠后,李善長收回視線,見胡惟庸滿臉陰郁,微微皺眉,勸說道:“據說,江寧那個王老先生是位名醫,對方只是和朱四郎交好,是朱四郎兩個學生的師傅罷了……”
這兩年內。
胡惟庸遍請天下名醫。
可就是避開江寧那個姓王的名醫。
對方可是連藍玉都稱贊不已。
這幾年,藍家人有什么金陵郎中治不好的病,都派人去江寧請人。
藍玉新納妾室難產,差點要命。
還是王老先生,帶著朱四郎、徐大丫的女學生,蘇春曉救治的。
現在這個蘇春曉姑娘,在朱紫巷比兩年前,督查百官時更出名了。
已經有好幾家接生,請產婆同時,請這個小姑娘來幫忙。
胡惟庸一場大病,心態遭到太大打擊,變得太偏執了。
對方和朱四郎關系親近。
就敵視對方。
“讓你向朱皇帝請示,跟著觀摩團去福建,你也不去,你就不想知道,福建現在的變化?以及朱四郎的私兵?”
胡惟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恩師,太子北征滅元,朱四郎會帶著私兵回來,到時候看也不晚。”
話罷,胡惟庸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詢問:“咱們捧殺朱四郎這么久,朱四郎聲望越來越高,太子就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真的等不及了!
可現在手中無權,又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寄希望,朱標和朱四郎反目成仇。
李善長唇角笑意一閃而逝,“你怎么知道,太子就沒變化?”
胡惟庸挑眉,緊盯李善長,迫不及待追問:“恩師發現了什么?”
“沒有。”李善長搖頭。
他只是換位思考罷了。
若他是太子。
 天才一住言情小說s23us;他一定會堅定不移,繼續保持兄弟躬親。
但私下里,肯定也會做點什么。
戰略定力要有。
但戰術變化也要有!
這才是高明的立身之本。
他、劉伯溫都教過太子。
他也是太子老師。
不知,太子有沒有學到幾分,他的處事手段?
東番海峽。
“開火!”
一群稚嫩童聲激動響起。
隨即,沉悶轟鳴聲傳來。
一門擺放在戰船船尾甲板上,奇丑無比的鐵炮,噴出一股濃煙、火光,一顆黑色鐵彈,激射而出。
砸在海面上,濺起一團巨大水浪。
一群孩子們激動歡呼。
微哼傳出。
毛老六扭頭,含笑看著朱棣,“少爺,要不要教訓教訓俞靖,這家伙,為了引誘東旭他們將來去海軍,這一年,可是下血本了……”
俞靖是他見過,最不要臉,也是最聰明的大明權貴二代子弟。
就為了確保將來,少爺能把資源傾向海軍。
真是豁出去了。
經常帶著這群孩子們出海看海軍訓練,甚至讓將士們,聽孩子們命令。
把不要臉發揮到極致了。
當然,也十分聰明。
朱棣瞪了眼毛驤,詢問:“島上的居民情況摸清楚了吧?總共有多少人口?”
這一年,他在雞籠嶼練兵。
毛老六被他派出去,對整個東番島進行探查,主要探查島上居民點分部位置、人口。
他們從雞籠嶼啟程時。
毛老六才趕回來。
雖然現階段,與島上居民只是交朋友,增加經濟往來。
但將來,這些人都要納入他的管轄內。
如果實在有說不通的。
那也只能用武力鏟除了。
大勢之下,就算對方是無辜的。
他也不會有半分心慈手軟。
不過,目前形勢不錯。
隨著雞籠嶼移民安置點不斷延伸,已經發現了幾個,從唐朝遷徙來的村莊,相處不錯。
這幾個村子,效仿移民安置點,搞起了鄉土村社。
聽說他是中原朝廷的皇子。
還主動表示愿意歸附。
并且還派出村中青壯,參加了他的新軍。
新軍經過一年的擴充,已經編練成一個齊裝滿員鎮了。
只是,騎兵標現在只學會了粗淺騎術。
還沒有配置戰馬。
沒辦法。
他搞不到戰馬。
只能等北征滅元時,想辦法搶一批了。
花錢購買?
算了。
養兵太費錢了。
商貿中獲益部分還不夠,這兩年,他已經向沈家三房,借了二十萬兩。
在北征滅元前。
再編練一個步軍標。
總兵力,一萬五千余人。
擴軍就打算停下來。
帶一個鎮回金陵助戰。
留一個標防守東番,主要是雞籠嶼,足夠了。
看看北征能不能發一筆橫財。
他現在窮的叮當響。
至于向父皇求助?
還是算了。
只要伸手,肯定能要來支持。
可他不想。
父皇在沒什么。
父皇、母后不在了,保不準,有人重提舊事,讓他還債,甚至借機提出特別過分的要求。
他是答應呢?
還是不答應?
既然分家了,自己過什么日子,就全憑自己本事。
當然,他估摸著,這種緊巴巴日子,也就這幾年。
等整個福建,完全建成鄉土村社,以及完成雇工身股制改造后,大燕商行依靠福建一地海貿收益,就能滿足現在的財政支出。
肅清四海,全面放開海貿。
東番作為海貿中轉點。
想不富都不可能!
毛老六笑著拿出一張折子,遞到朱棣面前,“少爺,東番的情況,比咱們預期的都要好,經過一年探訪摸排,基本確定,東番有人口六萬,其中一萬五千余部落民,剩下的都是歷朝歷代從中原遷徙來的……”
大部分從中原遷徙來的百姓,當他帶著布匹、酒水拜訪時,都表現出極大熱情。
聽他講述了殿下在中原文治武功方面做得種種事情。
都表現出對殿下的好感。
朱棣一邊聽,一邊看著折子。
毛老六不愧是大明錦衣衛的締造者。
搞情報真是一把好手。
折子最開始,是一副東番地圖。
然后是東番各地拆解詳圖。
多羅曼(宜蘭)、竹塹(新竹)……
全都有十分詳細地圖,合流、山川、村寨、甚至連水井都標注好了。
完全可以當做軍事地圖使用。
看完后,朱棣點點頭,笑道:“這些年,讓你跟在我們身邊,給雍鳴、祈婳把屎實在是屈才了……”
“少爺我愿意,你別趕我走!”毛老六頓時變臉。
少爺說這話,肯定是要重用他。
可他更愿意待在少爺身邊。
顯赫權力,他早得到過,現在根本不想要這些。
就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服侍小少爺、小小姐長大成人。
“不是趕你走!”朱棣沒好氣瞪了眼,心里格外舒服。
當初毛老六大半夜,屁股血肉模糊,跑到他們家門外爬著。
那天夜里,從毛老六口中聽聞事情經過。
他恨不得連夜趕車,把毛老六送回金陵,扔到大街上,讓毛老六遵從父皇給的第二個選擇,奉旨乞討。
可這些年相處。
他早把這家伙當親人了。
“你擅長這方面的事情,從呂珍、梁道明,以及其他勢力發展一些人,培訓他們,讓他們去東番、馬六甲、三佛齊、占城這些地方……”
他需要一批軍事情報人員。
為他探查四海周邊勢力情報。
比如這種連水井都標記出來,極具軍事價值的地圖。
身邊其他人干不了這事。
毛老六最合適。
“記住,我不是搞監視兄弟們的錦衣衛,而是軍事情報人員……”
“另外,不要在大明境內,發展任何諜子!”
發展當然好。
有錦衣衛,代表‘大哥’籠絡呂珍之事發生后,風波詭異若隱若現,他就對未來有些迷茫。
可他不想走第一步。
更不想讓父皇察覺,他在大明境內,發展細作諜子。
他不能先不忠不義。
倒不是道德緣故。
他只是想求個心安理得。
毛驤看著朱棣,鄭重道:“少爺,我知道了,我會不折不扣按照少爺說的去做,絕不在大明境內發展諜子。”
少爺如此,若有人還做對不起少爺的事。
他就是不在大明境內發展諜子。
也可以幫少爺!
他始終都是錦衣衛的締造者!
朱棣滿意點頭,詢問:“你知道吳海這個人嗎?”
此行回去,就是要解決吳海這群酸儒。
他沒想到,連葉茂都開始全力配合他,突然冒出這么一群元朝遺老,鼓動福建士林讀書人反對他。
之前推行鄉土村社也沒驚動這些腐朽東西。
逐步用經濟利益,推動雇工身股制時,這群腐朽也沒動靜。
直到他想掀起一場對雇工身股制的輿論共識認同時。
這群腐朽老東西突然冒出來,憑借在文壇地位,蠱惑了不少讀書人。
士紳家子弟。
寒門讀書人。
農家讀書人。
這群熱血年輕,容易聽風是雨的青年,竟然敢直接沖擊各地施行雇工身股制的商人。
甚至,有人已經去閩縣大燕商行鬧事。
“一個虛偽小人罷了!”毛驤冷笑,“這家伙和王翰都是元朝死忠,也是忘年好友,對咱們大明一直頗有牢騷怨言,不過也只敢說說……”
“吳海這老東西,覬覦王翰妻子美色,就不停勸說王翰為元朝守節,洪武九年,王翰自盡后,吳海繼承了王翰家業、妻子、幼子……”
閩縣。
閔安鎮。
閔安鎮坐落在閩江入海口。
隨著海貿發展。
如今,已經成為閩縣,乃至整個福建最繁華熱鬧的地方。
到處都是新蓋的商鋪,碼頭邊,更是貨棧另立。
不知多少百姓,在碼頭討生活。
兩個老道士,一前一后走入閔安鎮。
為首老道士,鶴發童顏,打量著絡繹不絕的馬車,點點頭:“元朝時期,我曾游歷閩縣,來過閔安鎮,當時并未禁海,就十分繁華,現在比元朝時更加繁華。”
“朱棣比朱元璋強!”
跟在后面的老道士苦笑,恨不得捂住前面道士的嘴。
可他不敢!
“萬三,聽說你們沈家三房,如今已經完全投靠燕王,這位燕王看樣子,是要大搞海貿,你若想再干一番事業,就去吧,不必陪著我。”
這兩人。
便是赫赫有名的張三豐,以及沈家沈萬三。
沈萬三忙搖頭,“張真人,我早已沒有這份心思了。”
“張真人,為什么要接受吳海邀請呢?”
沈萬三問出了心中不解。
他和張真人本來在云南修道。
就是吳海突然寫信邀請張真人,所以才離開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