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昌寧河港口。
數十駕運貨的馬車停在一艘大船前,來來往往的帶刀護衛搬運著貨物上船。
還有人警戒在百米外,防止有人靠近。
這正是福王府的車隊。
數十年的積累豈是等閑,就算王府護衛都是后天武者,想要全部運送上船,也得個把時辰。
余閑站在甲板上,腰挎七星寶劍,手扶著護欄,吹著河面的微風,身旁是黃大夫,卻是要向他辭行。
“黃大夫,城破之日在即,你留下就是九死一生,不如隨我們北上,王府中也不差你這一口飯。”
黃大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道:
“余兄弟,老夫今年五十有六,這些年為了研究各種藥物,在自己身上折騰出不少病,大概沒幾年好活了。
俗話說故土難離,落葉歸根,老夫還是想要死在自己的家鄉。
而且老夫是大夫,便是叛軍來了,想來也不會太為難老夫。”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有些卷邊的書冊。
“不過世事難料,萬一老夫不幸殞命,這身醫術失傳實屬可惜,還請余兄弟能為老夫找個傳人。
不然的話的老夫這一生的研究后繼無人,便是去了地府也難安息。”
余閑頓了下,接下黃大夫的傳承,嘆息道:
“可惜今后再難喝到黃大夫你的藥酒。”
黃大夫反笑道:“老夫的酒能得一知己,已是榮幸,此去山高水遠,余兄弟,一路順風,咱們后會無期。”
他拱手轉身,大步走下船去,背影莫名有幾分瀟灑。
余閑收起黃大夫的醫術傳承,目光轉向一旁第三人。
“丁供奉,你是長樂劍派的長老,怎的也想跟著我們走?解藥我已經給了周總捕,你只要肯配合他,相信他不會不給你解藥。”
丁供奉苦笑道:“主管大人,我倒是想留下,可我怕留下后小命難保。
周總捕已經有了玉石俱焚之心,哪怕他承諾了守城之后將解藥藥方雙手奉上,但供奉院的其他人可不會這么甘心聽話。
我無牽無掛,與其跟著他送命,不如跟著您北上,起碼小命有保障。
而且我先是長樂劍派長老,后入誅仙盟,然后被青龍會收服,接著又加入王府,現在被主管大人您驅使。
如今我除了跟著您,還能去哪,我回去后,跟誰也交待不清啊。”
余閑笑了笑:“伱倒是實誠。”
丁樂被他發現身份之后,十分光棍地將自己的來歷賣了個干凈。
他自少在長樂劍派長大,后來出門歷練,無意中得知了修仙者的存在。
在他突破先天境界后,加入誅仙盟,企圖通過誅仙盟伏殺修仙者得到修仙者傳承。
然而隨著誅仙盟幾次出擊,命差點丟了,收獲卻是屁都沒有。
于是他又回了山門,只在誅仙盟掛了個名,用來留意情報,對修仙傳承念念不忘。
直到前兩年門中大長老介紹他入了青龍會,這是個新生的組織,卻是實力強大。
據說會長就是個修仙者,只要能夠為會中立下足夠的功勞,就有機會成為修仙者,不知借此拉攏了多少武林名宿。
丁樂便是收到青龍會的任務,來王府臥底。
原本他入府后想借余閑立威,用來提升在福王心中的地位,借機接觸王府機密。
結果被余閑一巴掌打得狼狽不堪,只好偃旗息鼓,盡心為王府辦事。
終于在等待中和接頭人接觸,傳出王府情報,期待著里應外合,完成任務,成為修仙者。
沒想到接頭人轉頭就要劫走王妃凌辱,還差點把攔路的他給燒死。
再然后,他的臥底身份被余閑點破,為了小命著想,只得再次更換門庭。
可以說一點好處沒撈著,盡被人驅使干活了。
如今他只想找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瀟灑后半生足矣。
“護著王妃到了京都,我給你解藥離開。”
余閑見丁樂想要留下,也就隨他,并且為了安撫其心,還給出了承諾。
丁樂臉色一喜:“真的?”
余閑很誠實道:“你已經是四姓之人,哪怕你身上有我下的毒,但我也不想將你這么個不穩定因素放在身邊。
所以你盡管放心,你的價值還不值得我違反承諾。”
丁樂身上的毒對于凡俗武者來說無解,對于修仙者卻不怎么好用,哪怕是練氣中期的修士,也能借助與丁樂的身體接觸幫他清理蠱蟲。
他又沒什么立場,解了毒后分分鐘再次背叛,留著他不過是見他武道宗師的實力,北上的路途上用來打雜還不錯。
丁樂被余閑貶低,不以為意,反而美滋滋道:
“主管大人,你且放心,這一路上我一定護好王妃和小王爺。”
“我拭目以待。”
余閑無所謂道。
丁樂滿懷希望地退下,還擼起袖子幫王府護衛搬起貨物來,一副盡心盡責的樣子。
余閑目光遠眺,看見河岸邊還有許多百姓攜家帶口地對著港口隔空跪拜,想要求貴人可憐他們,給條活路,能夠在船上留個位置讓他們上船。
如今城門關閉,水路又被官兵封鎖,一張船票千金難求。
這些人出不起錢,也找不到門路,只能用這種方式。
沒多會兒,就見另一艘船上下來幾個城中大戶的管事,他們對著人群挑挑揀揀,一些容貌秀麗的女孩就被挑了出來,拉拽著上船。
其他人呆呆看著,有的人甚至還主動將自家兒女推上去,只求能一起上船。
“叛軍破城又不會屠城,這些大戶是怕破家,你們這么著急跟著跑干嘛。
帶著全部身家上了船,無依無靠,真以為能跟著走到底嗎?”
余閑暗嘆口氣,他無法救所有人,自己都要跑路,也沒底氣去勸其他人,只好收回目光當做沒看見。
然而,正當他心情有些煩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女孩的哭喊聲。
“求求你,我不要上船了,放我下去,我要找我爹!”
他轉頭看去,就見甲板的另一頭入口處,一個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公子哥得意地看著被兩個仆人拖拽上來的姑娘。
“這是你們自己求上門的,可不是本公子逼你們的,正好一路寂寞,本公子就不客氣收下了。
先送到本公子房間去,到晚上再慢慢玩。”
公子哥猖狂大笑,朝一旁的管事交待道:
“吳六,再下去給本公子多挑挑,平日里想玩個良家可不容易。”
瑪德,送上來的出氣包!
余閑扭了扭脖子,手腕挽了個劍花,徑自走向前去,一劍拍在公子哥的肩膀上。
“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