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真君與告死妖皇大戰當場。
真君法域和妖皇法域劇烈碰撞,水火不容,法力和妖力在空中劇烈摩擦,操縱著天地靈氣綻放出各種明亮的色彩,就像一場盛大的煙火秀。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看似美好的光芒中蘊藏的是極致的危險。
大部分人連看熱鬧的資格都沒有。
“告死妖皇,我顧青青在此立誓,不管今后要歷經何等兇險危難,也要取你性命,為顧家死難的族人報仇!”
離開大陣的顧青青回看了一眼只剩殘垣斷壁的重明天城,流露出些許悲傷。
自她記事起,就在這座城市中生活,成長,修行,數十年歲月一晃而過,她成了重明真君最優秀的繼承人,卻要被迫與自己所深愛的地方分離。
“青青說得不錯,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此刻在她周圍有著三個顧家族人,兩男一女,都是金丹修士,相貌很是年輕。
他們四人是顧家最優秀的血脈,年紀也不大,都在甲子以內,堪比玄陽宗的候補真傳,以后有突破元嬰境界的幾分可能,也是重明真君拼盡性命也要保存的顧家火種。
“閉嘴!”
前方一個領路的灰衣老者低聲呵斥。
“真君以性命為籌碼,為你們拼得一線生機,你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活下來。報仇的事情,未到元嬰境界,誰都休提!”
灰衣老者正是重明真君的近侍,名為顧童,卻非顧家血脈,而是被重明真君賜姓為顧,修為在金丹后期。
他的曾祖父是重明真君的一代近侍,后來從自己眾多家族后人中選中了他,在他修為突破筑基之后,就開始帶著他一起隨身伺候重明真君。
后來他曾祖父年老退休,在重明真君的首肯下,將隨身近侍的位置傳給了他。
因此顧童自小被灌注的人生信條便是為真君而活,為顧家而活,對重明真君最是忠心不過。
這也是為何重明真君會將關乎到整個顧家后代榮耀的大事全權交給他的原因。
在顧童三百余年的人生中,已經一次次證明了他的忠心。
顧童手捏指訣,一道法力打入手中一顆土黃色靈珠之中。
“運轉法力,護好自己!”
他手中的靈珠名為土行珠,乃是二代重明真君自某處秘境得到的異寶,擁有遁地之能,可以深入地下千丈不受大地壓迫,就如在深水中暢游一般。
如今重明天城的天空早已被妖獸占領。
他們一旦露出遁光,必定遭受追殺。
上天不行,便只有遁地。
哪怕是一些擁有鉆地之能的妖獸也無法深入千丈之下,所以只要他們小心些,加上遮掩氣息的高階斂息符箓,趁著雙方大戰的時機,有很大幾率逃離。
就見土行珠散發出陣陣黃色光芒,將眾人包裹住。
隨著靈光溢出,他們腳下堅實的土地就好似融化一般,整個人都沉了進去。
十丈。
百丈。
千丈!
轉眼間,五人就已經順利潛入千丈之下的大地。
顧童額頭上露出了些許汗珠,顯得有些吃力。
土行珠雖有遁地之能,但隨著深度越深,消耗的法力就越高,人數越多,法力也越高。
即便他是金丹后期的真人,一次性帶著四個人遁地,還是遁入到千丈之下的深度,實在有些超標,他懷疑要是再加一個人,說不定剛遁地下來,就會法力消耗殆盡,活埋了自己。
即便如此,此刻他體內法力也如泄洪般流出。
顧童咬碎口中含著的一顆高階回靈丹,丹田法力迅速補充,雖不及消耗速度,但總算能多支撐一會兒了。
大地之下,沒有任何光亮,只有土行珠的靈光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接下來就要麻煩兩位公子和小姐以神識探路,我分不出力量來了。”
“沒問題。”
四人異口同聲道,各自負責一個方向。
如何在地下前行,他們早已演練過數回,只是因為之前護城大陣所在,使得重明天城地下也布滿陣勢,土行珠也無法遁入太深。
不然的話,他們也不必特意出了大陣籠罩范圍。
就在此時。
土地上方傳來陣陣震蕩,震波傳下,讓土行珠的靈光都晃蕩了下。
顧童悶哼一聲,法力傾瀉而出,穩住土行珠的靈光。
“可能有妖獸發現我們了,速速指引方向!”
“前方二里處有大石攔路,左轉!”
“右邊五十丈也有石頭。”
“左邊還有。”
四人此刻也不避諱什么,以神識相連,好似一幅活體地圖,為顧童指引著周圍的地形。
一行人快速前行。
上方的異響慢慢遠離,眾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似乎剛才的震波只是一場意外。
大約一刻鐘后。
他們已經前行了數十里路,但東繞西拐的,直線距離大概只有二三十里路。
但顧童快要堅持不住了。
他再磕了一顆高階回靈丹,強行撐過三十里地。
這時候土行珠的法力消耗越來越大,顧童不得不上升高度。
九百丈,
八百丈
二百丈,一百……
而后遁出地面。
大地就像張開了一張嘴,將五個人吐了出來。
顧童來不及說話,直接坐地調息,卻不敢大肆吸收靈氣,以免引起注意,只是左右手各握一塊上品靈石,盡可能恢復著自己的法力。
“這里應該暫時安全了吧。”
逃離重明天城這個是非之地,顧家幾人臉上都不免出現一絲喜色。
仇恨歸仇恨,但絕處逢生的喜悅同樣也有。
“那伱們可就想多了。”
一道調侃的聲音傳來。
顧家幾人聞聲看去,就見到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個戴著無臉面具的修士,共十二人,似乎形成了一個玄妙的陣勢。
也不知道他們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竟恰好自霧影軍團潛伏的位置下遁出。
不過霧影軍團潛伏的地方都比較偏僻,適合隱藏,加上霧影道兵的特性,幾個金丹根本發現不了他們,有此巧遇倒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會?剛才明明已經用神識看過這里沒人……”
顧家兩位男修士中的一位澀聲道。
“神識也會騙人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請幾位不要妄動,否則的話,按戰時條例,爾等一律以戰犯處置!”
道兵小隊的隊長一副大灰狼打量小白兔的眼神,讓幾位顧家年輕的金丹真人心中一陣惡寒。
天上大戰逐漸走入尾聲。
重明真君以命搏命,加上初代重明真君傳承下來的靈寶,蘊養了兩千多年,極為通靈,幾乎相當于第二個元嬰真君,又完全是一副玉石俱焚的打法,戰力可謂是極致升華。
明明只有元嬰中期的修為境界,但此刻將他視作弱一點的元嬰大修士也未嘗不可。
告死妖皇反而投鼠忌器,不愿意傷了自己。
因此看上去節節敗退,不是重明真君對手。
他幾次想要施展血脈神通換命,卻又強行壓制下去。
他的血脈神通施展一次便是百年壽元,沒有可零可整的說法。
也就是說哪怕對方只有一百零一年的壽元,他也得施展兩次才能讓對方壽終正寢。
一個命不久矣的老家伙,沒有幾十年好活,卻要賠上他一百年的壽元,他如何能肯。
“老東西,就讓你再多活幾天!”
告死妖皇放下狠話,退入妖獸群之后。
重明真君不敢追擊,否則對方還有三大妖皇不是吃素的。
他能占上風,只是因為單打獨斗。
一旦以一打多,他只有依靠護城大陣打消耗戰。
重明真君緩緩落在城門樓,身后傳來一片歡呼聲,盡是對于重明真君的贊美之聲。
之前一直被妖族壓著打,如今痛痛快快地出了口惡氣,哪怕知道對于整體戰局沒什么影響,但大家都興奮起來。
重明真君心中悲嘆,但面上卻保持自信笑容,朝著大家說了幾句場面話。
“有本城主在,重明天城就破不了!”
“從今日起,本城主會一直守在此處,人在城在,人亡城也要在!如果妖族真的攻入了城,那一定是踏著本城主的尸首!”
“大家一定要相信希望,本城主已經派人求援,援兵不日就到,大家再堅持一下!”
眾人安靜了一瞬,而后便再次歡呼起來。
“死守天城!擊退妖族!”
“城主大人無敵!”
“城主大人威武!”
“威武!!”
全城所有修士都在盡情嘶吼大叫,將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憂慮都傾吐出來,之前的頹勢似乎都一掃而空。
重明真君再次微微頜首,只是轉身的瞬間,剛才還挺拔的身體一下子佝僂起來,雖然容顏沒有再次蒼老,但身上的暮氣哪怕是再普通的修士都能看得出。
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不過他們應當已經順利逃走了吧。
重明真君遠眺前方,眼中有了一絲希冀。
“顧童,顧童……”
重明真君連著叫了兩聲,而后反應過來。
“顧童帶著青兒他們走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然而就在此時。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真君大人,老奴在呢。”
重明真君驚異轉身,就看到氣息萎靡不振的顧童顫巍巍走來。
“怎么回事?!青兒他們呢!”
重明真君見顧童這副模樣,便知計劃出了意外。
難道上天連最后一點希望都不給他嗎?
重明真君嘴角泣血,身上死氣又重了幾分,踉蹌著往后倒。
顧童連忙扶住險些跌倒的重明真君,解釋道:
“大人,青青小姐他們沒事,是我們的援兵到了!!!”
“援兵?”
重明真君好似坐過山車一樣,一瞬間大喜大悲,要不是他身為元嬰真君,身體素質強大,這兒應該可以開席了。
“我們的援兵來了?!”
顧童重重點頭道:“明月天城的九月真君,還有大同會的大愛真君,以及大同會麾下總計上百人的道兵軍團,此刻都已經到了。”
“你沒騙我?他們既然到了,為何還不出現?”
重明真君緊緊抓住顧童的胳膊,身體深處好似涌現出了一股新的活力。
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他雖然不剩幾十年好活,但再吃吃延壽丹,搞搞養生,再支撐個百來年不成問題,到時候培養出下一代重明真君不是沒有希望。
顧童臉色悲苦道:“大人,他們說你騙了他們,沒有告訴他們這里有四位妖皇,所以他們正在猶豫。萬一他們出現了損傷,這份損失該如何計算。”
重明真君沉默了會兒。
他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還是不免心底埋怨。
來都來了,再出個手有那么難嘛。
尤其是九月真君還是元嬰大修士,只要她一現身,告死妖皇哪怕神通再如何犀利,也不敢太過放肆,保管乖乖退走,到時候又有什么損失。
“他們既然把你送了回來,說吧,他們想要什么?”
重明真君冷冷道。
他已經做好了割肉放血的準備。
顧童道:“他們說此次的戰利品要全部歸他們。”
重明真君竟意外覺得條件還不錯的樣子,十分通情達理道:
“他們既然肯來幫忙,戰利品給他們有何不可。還有嗎?”
“還有就是需要大人三日后再出城一戰,同時演上一場戲。”
顧童將余閑的條件說出。
重明真君臉色青白,長嘆道:
“難道這就是老夫的命數如此,如果老夫不答應呢?”
顧童道:“青青小姐都在他們手上,而且大人,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了。”
重明真君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點頭道:
“是啊,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了。”
三日后。
重明真君強撐精神,再次走出陣法邀戰。
只不過這一次告死妖皇卻沒有再答應他。
而重明真君似乎不戰不罷休,竟是主動沖入妖獸群中大開殺戒,一時間好似個戰神,沒有一頭妖獸是他的一合之敵。
他的真君法域鎮壓而下,便是成片成片的妖獸倒下,像是割草一樣。
“崖兄,為何不出手攔他?”
天穹之下,四大妖皇并肩而立,看著重明真君大開殺戒,卻是無動于衷。
金鵬妖皇不解問道。
告死妖皇譏笑一聲,指著仿若癲狂的重明真君道:
“你瞧他現在的模樣像個什么?他已經半瘋了,這時候本皇若上前,他必定是死也要拖著本皇一起。即便他殺不了本皇,也必然對本皇造成傷勢。”
“難道就任由他殺下去?”
金鵬妖皇今天的話有點多了。
告死妖皇心中閃過念頭,但只是一閃而逝,只以為他想要與自己緩和關系。
他笑道:“本皇為什么說他已經半瘋,便是因為如此簡單的陷阱他都沒有看出來,這些妖獸都是本皇送給他殺的,你瞧他現在離重明天城的距離是不是越來越遠了?”
金鵬妖皇很好的作為一個捧哏。
“咦,真是如此!”
“不錯,雖然本皇視重明真君為必死之人,但對于他的實力也算認可,他剛才進可以與我等同歸于盡,退可以回防重明天城,據陣而守。
但再看他此刻的狀況,他再進一步,就休想再回去了。
到時候便是我等出手之時,以我們四大妖皇合力,即便他想逃,也沒機會了。”
忽的,告死妖皇長嘯一聲。
“就是現在!出手!”
吼!!
他身邊的大小熊皇狂吼一聲,便見周身氣血狂涌,與妖力糾纏在一起,化作了一尊近百丈的妖熊虛影,正是二者的真身——大力魔熊。
大小熊皇都是陸行妖獸,一旦顯露原形,便是數百丈高的巨獸,堪比一座高山,體量巨大,行動相對不便。
所以他們也會如同人族體修一般,凝聚氣血金身,實力雖不如自己的真身,但更加便捷。
金鵬妖皇倒沒有這種煩惱。
他身后金色雙翼一振,眨眼萬米,迅速與三大妖皇合圍重明真君。
重明真君似乎陷入殺戮不可自拔,直到四大妖皇來襲,他方才猛然驚醒過來,當即面色大變,奪路而逃,身上的氣血燃燒,遁光上都染上了一層血色。
“休走!”
告死妖皇與金鵬妖皇都是飛禽妖皇,尤其是金鵬妖皇覺醒速度類的血脈神通,更是極速。
“想跑!”
金鵬妖皇竟直接跑到了重明真君的前面去,他獰笑一聲,背后金色光翼猛地展開,足有上百丈寬,無數風刃自光翼下浮現,瞬息射出。
噗噗噗!!!
重明真君竟是強忍攻擊,身上的靈力護罩猛地收縮,但還是在空中灑落血跡。
告死妖皇眼看這位宿敵就要被他終結,不由大喜,也顧不得深究重明真君送死的緣由,身上死氣升騰,一根黑色的羽毛緩緩凝聚而出。
嗖的一聲。
黑羽破空而去,重重打在重明真君身上。
就見重明真君的遁光潰散,露出他布滿死氣的面孔,背后則有一根黑羽插入,肉眼可見的黑羽所傷的位置正在不斷失去生機。
而這正是告死妖皇自血脈神通中悟出的頂階妖術——死靈羽。
畢竟他這血脈神通,根本無法作為常規攻擊手段。
一旦敵人中了死靈羽,便會不斷被死氣侵蝕,如果拖得久了,便會逐漸吞噬所有生機,神仙難救。
你追我逃。
重明真君一路飛逃,肉身被打得破破爛爛,看上去幾乎沒有什么可拯救的必要了。
告死妖皇則是暗暗捏住一張暗金色符箓。
元嬰真君逃命最強之術,便是元嬰遁空之術,而他早有防備,否則也不敢輕言取重明真君性命。
終于。
重明真君似乎再也堅持不住,當空長嘯一聲。
“告死妖皇,我不會放過你!”
就見一個容貌與重明真君相似,但更加年輕的小小嬰兒懷抱著一顆眼球式樣的靈寶自軀殼中脫出,就要遁空逃離而去。
“等的就是現在!”
告死妖皇面色一喜,打出手中符箓。
“亂空符!”
方圓百里的空間都被一道無形波紋閃過,陷入紊亂狀態,重明真君的元嬰全力一閃,竟挪移不過數百米。
“桀桀桀!!!”
告死妖皇聲音尖銳,放聲狂笑,卻是忽的戛然而止。
他目光頗有些呆滯地掃過被亂空符掃過的空間,只見一道道符文自虛空顯露,方圓數十里之內,布滿了玄妙符號,好似道道鎖鏈,封鎖一切。
一個個戴著無臉面具的修士占據四方,不動如山,氣息相互牽連,竟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再瞧重明真君,就見他的元嬰飛到了一個容顏絕美,氣質頗冷的女修面前,拱手苦笑道:
“九月真君,幸不辱命。”
為了引四大妖皇入局,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戲還是真的送死。
畢竟他連肉身都被打碎了。
月玖微微頜首。
“剩下的便交給我吧。”
她的身后一道月輪冉冉升起,散發清冷光輝,卻連太陽的光芒都被奪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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