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溝。
老祖大宅。
桃花依舊常開不敗,院中飄蕩著花香,粉色的花瓣隨風灑滿庭院。
樹下。
趙老祖躺在一張搖椅上,一旁坐著余閑,兩人悠然賞花,仿佛一切回到了最初相識的模樣。
但若是細看的話,就能發現趙老祖面容枯槁,曾經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今滿是褶皺,滿頭白發再無半點光澤,仿佛憑空老了四五十歲。
他的身形更是瘦弱不堪,一件原本合身的衣袍此刻空蕩蕩的一片,就好似裹著一具骷髏架子。
他老了,也虛弱極了。
那一夜的傷勢讓他肉身嚴重受損,至今為止一直沒有得到好的治療。
加上余閑為了從他嘴里得到消息,一直跟他掏心掏肺,更是讓他傷上加傷。
一陣微風拂來,將這副靜止的畫面吹動。
余閑倒上一杯酒,端到趙老祖唇邊,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趙道友,可惜我的搜魂之術尚不熟練,不然的話你也不用受這么多罪了。”
太陰化血魔功乃是高階魔功,自然不僅僅有修煉功法,還有附帶的各種秘法,乃至數件魔道法寶煉制方式。
搜魂之術就是秘法之一。
但余閑平日與人為善,一心混吃等死。
因此這搜魂之術并不曾練習過,可能一不小心就會將人弄得魂飛魄散,不過這種秘法即便大成,也極有可能將人變成白癡。
而且搜魂之術并不能完整得到被搜魂人的記憶,頂多是些記憶碎片。
趙老祖本就虛弱不堪,余閑害怕一搜魂就把他弄死,因此所有情報信息都是從趙老祖口中問出來的。
問話嘛,自然會用點刑罰,掏心掏肺也是難免的。
于是本就虛弱的趙老祖更加虛弱了。
但余閑下手很有分寸,讓他仍舊能吊著一口氣不死。
趙老祖看了余閑一眼,默然無語,也不喝酒。
見狀,余閑嘆了口氣道:“趙道友,這敬酒不喝,我只能給你喝罰酒了。
讓我想想,趙家嫡系那邊還剩多少人。
對了,聽說二房剛出生了個大胖小子,才滿月,白白胖胖的,挺可愛的。”
趙老祖眼睛怒張,身子都顫抖了下,似乎想強撐著站起來,當終歸是失敗了。
他嘴角流出幾道血絲,聲音好似夜梟,哪里還有昔日趙家老祖的從容自信。
“余閑,你和老夫的仇恨何苦要牽扯老夫家族血脈,是老夫要殺伱,冤有頭債有主,你殺了老夫便是!”
趙老祖想起這些日子一批批死在他面前的趙家血脈,被面前此人全都喂了他的那具傀儡。
他心中就涌現出無盡的悔恨。
他想要傳承趙家血脈,卻未曾想到趙家血脈會因為他而滅。
余閑手中酒杯上前一寸,碰到了趙老祖的唇角。
“趙道友,趙家族人享你榮光,受你富貴,如今你的罪過,他們自然也要為你償還。
這種話就不要說了,來,喝了吧,這是回魂酒,可以為你療傷。”
趙老祖不甘地張開了嘴,任由余閑喂了酒。
酒水下肚,便化作一團暖意散去四肢百骸,他驟然感覺輕松不少。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扛不住了。
只是放下的瞬間,他心中涌現出無盡的悔意——如果自己不如此倔強,這些日子死在他面前的族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那他寧死不屈的堅持又算是什么。
“余閑,你已經入了魔道,未來上陽城修仙界容不得你!”
此時此刻,趙老祖也僅剩下詛咒可以為他帶來一絲慰藉。
余閑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
“趙道友,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
“讓我想想,我們從哪里聊起,嗯——就從符寶開始吧,這玩意可是讓我好生眼饞。”
余閑手掌一翻,掌心出現一道金色符箓,上面一塊金色板磚栩栩如生。
只是相比于趙老祖第一次拿出來之時,板磚的光芒已經黯淡許多。
趙老祖看了眼符寶,眼底再次露出悔意,卻不再隱藏。
“此道符寶名為翻天印,乃是丹陽真人賜下……”
在趙老祖的坦白下,余閑很快就明白了手中符寶的來歷。
所謂符寶,是金丹真人分割自身法寶底蘊,刻錄在空白的高階符紙上,根據金丹真人分割出的法寶底蘊不同,使得符箓中蘊含法寶的數擊之力。
如翻天印符寶中就有三擊之力。
趙老祖已經用去兩次機會,只剩下最后一擊。
這種方式會削弱法寶威勢,因此只有到了壽元大限的金丹真人才會愿意做這種事。
而符寶威力堪比金丹真人出手,一旦祭出,在筑基境界中幾乎尋不到敵手。
趙老祖手中的這件符寶則是他的退休獎金。
之前余閑問他為何不在妖獸攻城時祭出符寶,結果導致他傷勢過重,壽元大減。
其實不是他不用,而是當時他沒有。
丹陽真人奉上宗命駐守上陽城百年,如今百年之期將至,真人即將返回上宗。
而他又恰好身受重傷,連頭發都白了,如此狀況,便是他愿意丟下家族,跟著真人回到玄陽宗當個童子都不行。
更別說他根本不可能放棄趙家。
而丹陽真人是個講究人,看到手下清風童子伺候多年,辦事認真。如今他要告老還家,于是便賜下符寶翻天印,以償多年主仆之情。
趙老祖自知真人一走,新的上宗真人再一到,上陽城局勢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姜林二家,底蘊深厚,實力強大,便是新真人到了,也要依仗其多年勢力來穩固底層形勢。
而趙家這等新晉世家,家族實力全賴一人,他一旦坐化,家族必然要退出上陽城。
畢竟當年趙家就是這樣上位的。
為了趙家能有個完美的退路,趙老祖不僅開始暗中變賣上陽城的趙家產業,還將族地中坐鎮的余閑當成了隱患。
若是趙家筑基不出,主弱臣強,余閑難免要做大。
加上趙家坊市發展良好,每一年的凈利潤就有五六千靈石。
這份利潤聽起來很多,十年就能攢下五六萬,百年就是五六十萬靈石,一顆筑基丹也就萬塊靈石而已。
然而賬不能這么算。
因為按照協議,五六千靈石首先就要分給余閑一半。
然后族中各項用度,給族中修士的修煉補貼,再由各房上下其手,其實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最后趙家各種產業整體計算下來,每年凈利潤能夠歸入家族庫房的靈石能有千把靈石就算不錯了。
這還是這幾年的趙家。
以前趙家的家族庫房每年能有個四五百靈石存入就已經是肥年了。
畢竟公私要分明,進入私人腰包的不能一概而算。
在這種情況下,余閑每年分走的三四千靈石就分外扎眼,就好像他一個人相當于三四個趙家的收入。
若是拿下余閑,不僅不用擔心他以后圖謀趙家,而且還能把利潤給收回來。
余閑聽后,不由笑了起來。
“趙道友啊,當日是你大手一揮,分我一半利潤,如今坊市發展起來了,你又嫌我賺得多了。”
“不過也好,現在整個趙家都是我的了。”
余閑飲下一杯酒,起身離去。
“趙道友,你且好生歇息,我會不時來看你的。”
雖然趙老祖說他與丹陽真人情義已清,但余閑并不打算去賭一下。
所以再等個幾年,讓趙老祖因傷勢自然死亡,就再好不過了。
另外,趙老祖作為準三階陣法師,他還有很多可以學習的地方。
知識就是財富。
如今趙家性命操于他手,也不擔心趙老祖對他有所隱瞞。
在他走后,云霧驟起,將整個庭院包裹,一只矯健的黑色老虎高臥屋頂,好似一尊雕塑般守護四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