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耳邊呼嘯。
余閑俯身看去,就見大地上生機在復蘇。
獸潮終結,被蹂躪踐踏的大地進入了新一輪休養生息的輪回。
有修士懸浮于半空,掐動法決,就有一道道鋸齒形的氣刃從田中刮過,將雜草清理,順道犁了一遍地。
接著丟下種子,喚來風雨灑落大地,滋潤著靈田,田壟之上,有點點綠色嫩芽冒頭。
有修士立于官道之上,口中念念有詞,腳下泥土顫抖起來,開裂的道路慢慢愈合,路上的大坑也變得平整。
有修士飛越寬闊的河岸,將粗大的鎖鏈牽扯過去,修補斷裂的橋梁。
有修士追捕著落單的妖獸直入山林,驚起一群鳥雀。
修橋補路,植樹造林,追殺野妖,肥沃靈田……
普通人需要耗時日久的工作,在修士做來,不過是幾道靈術就能解決的輕松事。
無需官方的督促,路過的修士就將大地上的瘡痍修補埋填。
當然,種田的是因為背后地主的督促,不趕緊翻好田地,來年的收成就不好。
修橋補路的大多是過路商隊的人手。
要想富,先修路,路過之時順手一補,既是方便自己,也是方便他人。
追殺妖獸的是因為妖獸落單,獸皮,獸骨,獸肉值錢,
這一切看似美好的行為皆是因利而起。
但那些最底層的普通人和連攻擊靈術都不會的低階修士仍舊能跟著受益。
那些因獸潮而離家避難,如今再度返家的人也會因此免去很多麻煩。
畢竟不到每個人都會飛的。
當然,路上也不乏劫修攔路,曝尸荒野之人時有所見,道路兩旁的植被生長尤為茂密。
余閑偶有遇見,也會順手彈去一道法力,來個天道好輪回。
待到一群人跪地感謝,大呼前輩(仙師)之時,他早已飄然離去。
他自認不是個好人,也不想救任何人。
殺人只是因為這些劫修的出現讓他平靜的旅途有些吵鬧。
至于他走后,被他所救的人會不會再遇到劫修,又或者被過路的妖獸捕殺,再次遭受厄運。
那都已經與他無關。
他乘坐的飛舟不是什么高檔貨,載著一大群人的速度較慢。
但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個月,終是遙遙可見一座倒懸在大地之上的巨型山峰。
山峰上寬下窄,是一個倒過來的錐形。
整座山峰與大地接觸的就是錐尖上的一點,看起來搖搖晃晃,一陣風就能將其吹倒的樣子。
但若是有人走近了看,就能發現單單一個交點的接觸面積就有十幾個平方公里的范圍。
上方是一個寬整的大平臺,有十數萬平方公里,平臺上建了一座城。
而這座城正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明月天城。
“聽說這座城會飛,是一座真正的天空之城,這也是天城之名的由來。
沒想到老夫有朝一日,竟也有幸走進這座天空之城。”
船艙中,邱醫師透過窗戶看到了明月天城,一只手緊緊抓住自己三寸上的山羊胡,滿臉驚嘆。
說著,他的眼角余光不留痕跡地掃了一眼余閑。
雖然自己過著囚禁的生活,但不可否認也跟著這位白會長見識到了許多不一樣的風景。
余閑淡淡一笑:“邱醫師,城中陋室已經備好,今后就委屈你和有容,還有吳道友在里面生活些時日了。
當然,還是老規矩,離二十年還剩十年。”
邱醫師心情瞬間不美麗了,不由激將道:
“只怕到時候會長舍不得放老夫走了。”
他可不相信自己得了真么多好處,真的煉二十年的丹就還清了。
余閑回道:“我怕到時候邱醫師舍不得走了,有容。”
邱有容連忙應道:“會長,我在。”
余閑道:“照顧好你爹,接下來的日子你的任務很重哦。”
邱有容堅定道:“請會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還有……”
她小心地看了眼余閑身邊的其他女人,頗為認真道:
“不管我爹會不會走,但有容一定會一直跟著會長。”
余閑似是沒有聽出邱有容的言外之意,只是笑了笑。
“那可不行,我可不當拆散伱們父女的惡人。”
說著,他牽起身旁玉蘭的小手,朝趙詩雯道:
“詩雯,你算是半個地主,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明月天城之事,都是趙詩雯一手負責。
畢竟一開始余閑也沒想著跑路到明月天城來。
他只是抱著到大城市買房的想法,讓趙詩雯順便在明月天城買了幾塊地。
倒是不貴,百多萬靈石而已。
趙詩雯點點頭,一邊接過對于飛舟的操縱,一邊介紹道。
“明月天城,玄陽境八大天城之一,由九月真君統治,城中按棋盤上的縱橫十九道,設有有三百六十一個節點。
每個節點修建有一座洞府,每一座洞府要求生活千人以下。
但據不完全統計,明月天城的居住人數不足十萬。
大部分人生活的地方是天城旁的衛城。
明月天城有東南西北四大衛城,每一座城池的常住人口都達百萬以上,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服務好天城中的修士。
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在南城。”
飛舟在趙詩雯的操縱下,順利靠近倒懸的山峰。
越靠近此處,就能發現無數款式各異的飛舟在山峰平臺上進進出出,就像一只只辛勤的螞蟻,為城中所需搬運著物資。
天空之城,聽起來名頭很厲害。
但這么多人要在上面生活,每日生活所需的物資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單憑平臺自身的供應自然遠遠不夠。
而且大部分靈氣充裕的地方都是高階修士的私人領地,用來種植靈藥,開墾高階靈田,屬于私人供應。
旁人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趙詩雯之前帶著有間商行的商隊來過幾次,還在南城開設了一個小小的招待點。
如今也算是輕車熟路。
當然,這時候有間商行的門路是不能用的,但趙詩雯早就做好了準備。
“這是提前為大家準備好的身份令牌,若是進了城后有人巡察,將令牌給他們看就好,一般情況下,沒人會細究。”
趙詩雯將提前辦理好的身份令牌給眾人發了下去,便順利通過城門守衛,進了城。
“吳丹師,你和邱醫師的房間就在此處,這是房契。”
一間小巧的院子前,趙詩雯對吳丹師等人交待著,一行人便開始分別。
這下子,余閑等人知道吳丹師的住處。
但吳丹師他們卻不知道余閑他們住在哪兒,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最后。
以余閑一行人住進了一間三進三出的大宅院,為此次跑路畫上了一個普通的句號。
接下來的兩個月。
余閑蹭了蹭四階靈脈的修煉效果。
果然不同凡響,哪怕是外圍區域,竟也和望舒府城那條三階上品靈脈相差不大。
不過對于他來說聊勝于無。
他余某人修煉至今,就沒打算正經修煉過,靈脈效果于他如浮云。
他的時間主要是和自己的妻妾們好好的玩了一個‘大王來捉我啊’的游戲。
寡人有疾,唯有美人可治。
摩崖坊市,真魔會在明月天城境內的唯一據點。
其坐落在明月天城西去五百里,一座名為摩崖峰的大型山峰之上。
坊市之主名為摩崖散人,乃是一名元嬰境界的散修,實力非凡。
摩崖坊市聚集三教九流,人員良莠不齊,又被好事之人稱作和平坊市,罪惡坊市。
因為摩崖坊市的規矩就是只要入得坊市,便恩怨全消,任何人不得再以前事追究。
坊市之內,無罪。
坊市之外,不管。
這是摩崖散人當初創辦摩崖坊市時便立下的規矩。
為了捍衛這條聽起來有些可笑的規矩,摩崖散人當年是同九月真君斗法一場,直接打碎了三百里沃土平原,至今還未完全恢復生機。
沒人知道這場斗法最終的勝負,但摩崖坊市的這條規矩卻是留了下來。
不過這條規矩的適用范圍僅僅限于坊市之內,而且還得到了一定的修改。
修士一旦被人尋仇上門,的確可以庇護于摩崖坊市之中,但是要立下心魔大誓,終其一生,不得再踏出坊市半步。
只要走出坊市,不僅要遭受心魔大誓反噬,也意味著放棄了摩崖坊市的庇護,今后不得再踏進坊市一步。
否則反倒要受到坊市追殺。
正是這條規矩,許多走投無路的修士逃到了摩崖坊市,哪怕畫地為牢自我囚禁,也算是求得一條生路。
同時大量的外來修士也造成了摩崖坊市的畸形繁榮。
畢竟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走投無路的人。
而且能夠投入一位真君門下,對于大部分修士來說,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玄陽宗固然很好,但也得能被選上才行啊。
改頭換面的余閑站在坊市門口,回想著關于摩崖坊市的介紹。
他如今手上有著大同會和楚府主贊助,總共接近三億的靈石,煉制成外道金丹,足夠二百顆有余。
但外道金丹煉好,也得有那么多筑基巔峰的修士來服用才行。
大同會那一套暫時不能再用,否則極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于是余閑想到了真魔會。
這里面人渣多多,坑起來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什么?
他自己也是魔修。
但魔修不坑魔修,那還算什么魔修。
這些修煉魔功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死了都不算無辜。
嗯,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余閑與一眾女人溫存數月,便來到了摩崖坊市。
“之前那個修煉異魔道的老家伙說得不清不楚,搞得我以為摩崖坊市是真魔會開的。
搞了半天,還是人家的地盤,裝什么逼呢。
不過也有可能這個摩崖散人就是真魔會的人,但他既然和九月真君斗過法,那么修煉功法應該隱瞞不了。
如果真是魔修的話,九月真君會如此容忍嗎?
還是說摩崖散人干脆就是玄陽宗的人,搞個摩崖坊市,的確可以有效的清理人渣。
嘖嘖,看起來這里的水很深,不過沒關系,我最喜歡的就是渾水摸魚了。”
余閑走進摩崖坊市,拒絕了幾個導游的自我介紹,順著坊市內的街道走走停停,直到來到一間名為正氣坊的店鋪面前。
這店鋪門外的招牌上有著一個類似梅花的標記。
按照異魔道的那個老魔頭所說,這是真魔會在摩崖坊市的對外聯絡點。
抱著藝高人膽大的想法,余閑走了進去。
“客人想要看什么?”
一個看起來陽光的大男孩笑著迎了上來。
余閑沒有說話,而是走到柜臺上,拿起擱置在臺上的毛筆,三兩筆畫出一個骷髏鬼臉的圖案。
這玩意叫真魔印記,是真魔會成員的通用標記。
陽光大男孩面色一變,打開內堂房門。
“客人請隨我來。”
進了內堂,大男孩臉色瞬間陰沉許多,沉聲道:
“還請客人顯露功法。”
余閑桀桀一笑,渾身魔氣升騰,血腥氣密布空間。
雖然他本身的功法純得不像魔功,但現在出現在大男孩面前的卻是他的血傀儡。
三百里的操縱距離,加上隱藏所有痕跡的一品欺天術,足以讓他立于不敗之地,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血傀儡被毀,損傷部分神識。
大男孩只是略一感應,就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腳下都忍不住一軟,體外的皮膚都感覺到一股微微刺痛。
好在余閑的功法一放就收,否則大男孩非得沉淪于血海之中,化作膿血而不自知。
“還請前輩見諒,最近玄陽宗的誅魔小隊追查得厲害,會中已經有好幾個據點被拔除。”
大男孩重重喘了口氣,額頭上滿是冷汗。
這等魔功,定是屠戮了千百萬人,他師父的氣息都有所不及。
“行了,本座有點東西想要賣出去,打算舉辦一次拍賣會,你幫本座通知會中成員。”
余閑大咧咧說道。
手里握著三億靈石花不出去,低調地參加別人舉辦的拍賣會,才能花幾個靈石。
要辦就自己來當主辦方。
大男孩擦了擦冷汗,回道:“前輩,這恐怕有些不符合規矩吧?而且會中有自己的交換會,就在半月后。”
余閑盯著大男孩,咧嘴一笑:
“我的話就是規矩,正好,你們的交換會就換成本座的拍賣會吧。”
大男孩臉色一變。
“前輩,晚輩做不了主的,晚輩就是個會中一個小小的外圍成員。”
“那就叫你們能做主的人來辦。”
余閑保持瘋癲大反派的風格,將一塊玉符扔到大男孩面前。
“把這個交給會中夠資格的人來看,本座沒時間和你們啰嗦。要是辦不好,不用等到誅魔小隊,本座送你們入血海極樂。”
“桀桀桀……”
笑罷,余閑朝房間的某處看了一眼,轉身便走。
好半晌。
大男孩回過神來,捧著玉符好似燙手山芋。
就在此時。
身后墻壁一道暗門打開,走出個面色陰鷙的老者,他伸手一招,就將玉符從大男孩手上取來。
只是稍做激發,就見一道血蛇般的法力鉆出,老者面色頓時大變,體內法力狂涌,不斷朝血蛇壓制去。
片刻之后。
老者氣息衰落大半,玉符中的血色法力終于被再度封印。
“果然是血魔道的瘋子,還是個魔道真君!”
玉符中是余閑留下的一縷元嬰境界的血魔法力,哪怕血傀儡是較弱的一批元嬰,但也不是金丹境界的老者能夠對抗的。
“真……真君?”
大男孩結結巴巴道。
“我們真魔會還有真君嗎?”
老者冷哼道:“必然是這次獸潮受益的魔道老怪物,獸潮即是魔災。
對于我等魔修來說,雖然有誅魔小隊的威脅,但收益也最為驚人。
每次獸潮過后,玄陽境中必然會有數人晉升為魔君。
沒想到這次會在明月天城范圍內出現。
該死!若不是老夫困于這摩崖坊市之中,說不定……”
他臉上滿是嫉妒怨恨之色。
當年他被誅魔小隊追殺,不得不避難摩崖坊市,雖然保住性命,但此生也無法再出坊市。
“那師父,我們該怎么辦?”
大男孩小心問道。
他對于正魔的印象沒什么區別,反正誰給他吃飽飯,讓他活,他就跟誰。
老者恨恨道:“能怎么辦?照辦!
不過他囂張不了多久,成了元嬰境界,不想著離開,還敢留下招搖,真以為誅魔小隊是吃干飯的嗎?”
他如果不照辦,誅魔小隊能不能對付那位魔君不知道,但他肯定是沒命看到了。
血魔道的瘋子都是沒人性的!
他們可不會顧忌摩崖坊市的規矩。
(本章完)
請:m.bada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