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城。
大同會總部。
余閑發下道兵傳承不外泄的心魔大誓,送走玄陽宗的使者,而后掂量著手上的客卿令牌,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他還以為其中必定要生出一波三折,連打包跑路的最壞后果都預想過了多遍。
結果就這?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
如果事情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轉折,那么肯定不是他運氣多么好,多半是背后有貴人相助。
而這個貴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此刻坐在一旁深藏功與名的九月真君。
“月道友,辛苦你了,此事全賴你辛苦奔波,否則我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余閑眼神真摯地看著九月真君,要不是感情還差把火候,他現在就該以身相許了。
出道這么多年,他能拿出手的也就這副臭皮囊了。
九月真君淡淡一笑:“你助我良多,幫你一次也是應當的。”
余閑苦笑:“那又如何能一樣,我可是收了你的靈石,屬于有償服務。
而你此次幫我回宗,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知道你向來是不喜歡俗務的,為我之事可能還要與人做口舌之爭,甚至還要聽人說你閑話,壞了你的心情。
這份情誼,白某銘記于心。
今后若有差遣,白某必不會推辭。”
余閑心知這等大宗門必定是派系林立,勾心斗角。
而與九月真君的相處中,他又知道九月真君出身的派系式微,在宗門說不上什么話。
加上她本人性格孤高冷漠,與同門沒什么感情,這才抓住機會外放擔任天城之主,平時很少回去山門。
此次為了幫他斡旋,定是沒少受委屈。
他的感激也有幾分真心。
然而九月真君見余閑與她如此客氣,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他們之間何必要如此生分。
想到在宗門時玄陽真君的調侃,她似乎默認了他的說法,偏偏面前的當事人還跟根木頭似的。
當初對她表白時說得那么動聽,結果現在又裝作正人君子。
她起身扔下一個儲物戒指。
“這是我為你在宗門寶庫挑選的補償,都是你之前說過的,你自己看吧,我現在有些乏了,就先告辭了。”
“嗯?”
余閑見九月真君忽然生氣,有些摸不著頭腦。
好在他還有個比閨蜜還親密的內應。
“鬼姬道友,還請現身一見。”
“白道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未免太現實了點。”
剛才九月真君坐的位置一縷煙塵升騰,化作一個嬌媚的女人。
“鬼姬道友說笑了,你是鬼,不算人。”
余閑微微一笑,在鬼姬發火前連忙問道:
“還請鬼姬道友能夠將月道友回宗之后的事情一一告知,白某感激不盡。”
鬼姬修長的手指不老實點在余閑的胳膊上,嬌滴滴道:
“白道友的感激奴家可不敢要,分別前還特意為九月妹妹送上通靈寶玉,就那么防著奴家。
奴家可是傷心得很呢。”
余閑皮笑肉不笑道:“白某的驚神目最近小有進境,已然達到入微境界,能夠針對不同的神識波動做出攻擊。
不知道鬼姬道友想不想試一試白某的新招數,保管叫你欲仙欲死,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鬼姬神情微微一僵。
“你的進境竟如此之快?元嬰后期的大修士的神識境界也不過這個層次而已。”
余閑心里暗暗感謝天道老爺的不吝賜教和指點,面上卻是風輕云淡的謙虛。
“或許白某在這方面有些天賦吧。”
為了幫助九月真君解決鬼姬這個心腹大患,也是為了讓鬼姬乖乖臣服。
他最近兩年除了忙道兵的事情之外,就連修行點都不要了,全都用來推衍和參悟驚神目。
如今這門神識攻擊秘法已經被他修煉到了入微層次。
簡單來形容,他想瞪死地上的一只螞蟻,就不會波及到螞蟻旁邊的屎殼郎。
又或者說空氣中有一百道神識波動在傳播,他的神識攻擊可以順著其中一道反擊過去,而不會殃及到其他九十九道神識的主人。
之前鬼姬潛藏在九月真君的肉身之中,兩人的神魂互相牽扯融合,已經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所以他的攻擊會同時讓兩人受傷。
但入微層次的神識攻擊,足以最大限度的減免九月真君的受傷程度,使得大部分的攻擊強度讓鬼姬承受。
鬼姬嬌笑一聲,語氣甜膩。
“白道友定然不知道我那九月妹妹可是好大的福氣,人家在玄陽宗里面可不是無親無故……”
鬼姬將九月真君在玄陽宗的經歷和盤托出。
她潛藏在九月真君體內,又有九月真君主動隱藏,旁人很難發現她識海中的異樣。
哪怕是玄陽真君這等與化神境界只差一線的絕巔真君也無法輕易窺探到她的存在。
畢竟她的境界和玄陽真君相差無幾,和化神境界也就差個破境而已。
只不過這個破境如果說有一百層臺階,她才走了兩三層,而玄陽真君已經走了八十層甚至九十層。
可余閑全程只聽到了玄陽宗的掌教真君玄陽真君是他師公。
本以為九月真君是豪門中遭人排擠的旁系大小姐,結果是離家出走的落難小公主。
原本還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感情此刻被他單方面升華到戀人已滿。
誰敢阻攔他和月道友的感情,就是他的大道之敵。
“沒想到月道友還有如此背景,誒,還是我做得不夠好,不能讓她與我坦誠相待。
不過沒關系,我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不能再讓她受委屈了。”
“鬼姬道友,不知道想要請你離開月道友的肉身,需要什么條件?”
余閑好聲好氣地商量著。
如今九月真君受他大愛法域的影響幾乎到了一個臨界點,再想要突破,就得需要長年累月的功夫。
但到了那時候,九月真君就不再是九月真君,而只是他的信徒,奴隸和傀儡了。
畢竟是預定了自己的道侶名額,余閑還是想走點心的。
所以鬼姬的存在就沒有以前那般重要了。
鬼姬盡管自認早已看透了余閑的性情,但見其態度轉換如此之快還是忍不住一陣冷笑。
“看來你已經選定了九月,放棄了我。”
余閑連忙避嫌道:“鬼姬道友,這話可不能亂說,搞得我好像之前和你有什么奸情似的。
你應當知道,我們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
我現在只是想給你們兩人都尋找到一個好歸宿。”
“本皇曾經的條件不變,你還可以再選一次。”
鬼姬冷然道。
余閑無奈道:“鬼姬道友,這幾年我們也算相處愉快,為什么一定要生死相見呢?”
“看來你還是拒絕了,不過九月肉身,本皇志在必得。”
鬼姬盯著余閑,一字一頓道:“白古,若本皇能夠得償所愿,突破化神,身化鬼尊,必將取你性命,以作祭品。”
她的分念炸開,只留一縷煙塵飄散。
兩人再見之時,必將生死相向。
余閑笑容一斂,嘆氣道:
“鬼姬道友,又何苦自尋死路呢。”
他撿起桌上九月真君留下的儲物戒,里面有九月真君為他挑選的補償。
不過補償這玩意,定然是不如物品真正的價值。
好在也沒有五百塊加錦旗這么離譜。
儲物戒中是一套四階陣法的陣圖,以及諸多修仙職業的中低階傳承。
然后就是十來塊極品靈石。
看似很多,其實對于玄陽宗來說真正有價值的就十幾塊極品靈石。
陣圖,丹方,秘法這類知識性的傳承,想要復制不要太簡單,成本極低。
反倒是功法類的高階傳承,因為需要刻畫觀想圖的緣故,復制起來很不容易。
四階陣法是余閑在陣法師一途上深造的基石。
畢竟市面上流傳的陣法最高也就三階。
四階陣法已經涉及到陣靈奧妙,可以發揮出比擬元嬰真君的威力。
而且布置起來需要四階靈脈,否則單憑靈石作為陣法能源,一場戰斗就足以破產。
但余閑想要在陣法師繼續走上去,就得觸類旁通,貫通百家才行,否則單靠自己拿市面上的陣法推衍演算,得白費多少天道靈氣。
而玄陽宗給他的陣法名為《八門金鎖大陣》,需要尋找八種不同屬性的高階靈物立下陣法根基,生出“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道門戶。
此八道門戶虛實變化,生死無相,配合陣法核心,便可生出無窮變化。
如果陣法能夠蘊養足夠長的時間,陣法逐漸與天地相合,便會在陣中生出陣靈,即便無需任何人主持,也能讓元嬰修士深陷其中,生死難料。
這也是為何一些底蘊深厚的勢力一旦宣布封山,仇人一般就不會去找他們麻煩了。
自然不是仇人寬宏大量,講江湖規矩。
而是有資格封山的勢力一旦封山,本身就已經變成了最危險的絕地,擅自闖入,便是九死一生。
不過這套陣法看似很牛,其實光是準備布陣材料就得耗費大量時光和資金。
加上四階靈脈的基礎需求,對于余閑來說,參考的價值大于實際價值。
至于那些修仙者傳承,則是為了大同會準備的,力圖為每一個加入大同會的債務人準備一套合適的打工人傳承。
“極品靈石。”
余閑摩挲著手中橙黃色的靈石,想起了第一次聽大舅哥說起玄陰宗在陳伊身上的投資,讓他本能的自卑。
那曾是他不敢想象的數字。
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
不對,他早就擁有了。
只是之前他擁有的是一堆數字,還從沒有真正將一枚極品靈石握在手中。
這極品靈石不過拇指大小,卻是凝聚了世間最精純的靈氣,即便是元嬰法力也無法比擬。
所以對于元嬰真君來說,極品靈石也具有極強的輔助作用。
而且極品靈石擁有著自行聚集靈氣的效果。
哪怕將里面的靈氣吸取一空,將其置于靈氣充裕之地,過上幾十年上百年,便會自行補滿。
如果將一定量的極品靈石置于靈脈中,便有一定幾率利用這等機制后天生成靈石礦脈。
尤其對于玄陽宗這等宗門來說,極品靈石就好似戰略物資,會盡量減少外流。
“雖然這點修行助益對我來說沒什么用,但給玉蘭修行倒是不錯。”
余閑翻手將儲物戒指收好。
時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有了玄陽宗的招牌,大同會就好似鍍上了一層金光,傳播難度顯著下降。
至于新添加的道兵雇傭服務,更是讓眾多會員欣喜若狂。
元嬰真君的身份何等尊貴,他們哪怕自身已經是金丹真人,但想要尋個門路都求而不得。
如今出點靈石就能將其雇傭,簡直是再貼心不過。
金牌會員的入會費雖高,但幾家金丹真人組成聯盟湊上一湊,也是能有的。
而一個金牌會員的身份,就好似一個護身符。
哪怕是同為金丹真人的同輩都不敢輕易招惹。
畢竟人家是金牌會員,只要肯出血,就能雇傭來一整隊道兵,非元嬰真君不能抗衡。
對于金丹修士來說,簡直是碾壓級的戰斗。
所以為了不受這委屈,身為對手也得湊錢弄上一個金牌會員的身份才行。
否則人家有道兵,自己卻沒有,再多的靈石也沒用。
再者說大愛真君的大愛法域妙用人盡皆知,金牌會員的價值當之無愧。
就這樣,地方金丹家族或主動或被動,都在大同會弄了個會員身份。
以會員身份和大同會捆綁在一起的勢力如同滾雪球般壯大,短短數年內就占領了整個明月天城的地盤。
幾乎每一座縣城中都有大同會的會員存在。
而且其中不乏銀牌會員。
至于金牌會員,多是數個縣城的金丹家族聯合在一起或者一個府城之中才會出現一個。
當然,在玄陽宗的情報組織眼中,這些會員就如萬寶商會的客戶一樣,沒什么區別,都是拿靈石買服務。
加上這是九月真君的地盤,她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會自討沒趣。
但無人知曉。
在大愛法域的持續影響下,這些勢力的首腦已經以大同會為樞紐,連成了一套極為龐大的地下網絡。
但九月真君會在乎嘛。
她自然不會在乎,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九陽歷五千七百五十二年,二月十四,天氣晴。
這是大愛城建城的第十五年,也是九月真君來到大愛城的第十年。
大愛峰上。
風云變幻,百獸絕跡,空氣中極為壓抑,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其上。
九月真君一襲素白長裙,真容顯露,與余閑相對而坐。
她經余閑的大愛法域十年洗禮。
雖說受到法域中蘊含的意志的一定影響,卻也經過法域力量的淬煉,將自己的神魂淬煉到了另一個層次。
如今的她比之當年更有把握抵抗鬼姬的吞噬和奪舍。
更別說她現在身邊還有一個幫手。
“開始吧。”
九月真君朝余閑微微點頭。
余閑手指輕點九月真君的眉心,而后念頭一動,神識好似銀針般探入其中。
修士的識海就如同丹田一般重要,能夠容忍余閑如此動作,顯然兩人的關系又有親密進展。
識海中,鬼姬虛影化出,一襲黑色長裙,無風自揚。
“你來了。”
余閑的神識念頭化作人形,朝鬼姬拱手道:
“鬼姬道友,我來了,還請赴死。”
說罷,他的念頭光華大作。
“咒鬼術!”
這是他自民間尋來的一種針對鬼族的秘術,以鬼族魂體氣息為引子,對鬼怪施加詛咒,不可閃避,乃是一種硬碰硬的方式,考驗的是彼此的神魂強度。
如今鬼姬大部分力量與九月真君牽扯,正是他趁虛而入之時。
如果是鬼姬全盛之時,余閑絕對不敢如此行動。
可當余閑的神識接觸到鬼姬之時,卻發現她的力量好似個泡影,一觸即破。
“你的神魂消失了?!”
咒鬼術一經施展,就不可閃避,但此刻的情形卻是告訴他鬼姬的神魂早已是個空殼。
就在此時。
鬼姬的聲音從九月真君體內傳出,沒了往日的嬌媚,而是充滿了王者的威嚴。
“九月,不枉本皇等了你這么長時間,你的精神念頭已經淬煉到了極致,就如那晶石一般,即便是本皇也感覺到了刺痛。
但若是這樣就能讓本皇認輸,那就大錯特錯了。
玄陽真君為了成道能夠付出一切,哪怕舍棄生命,難道本皇就差他一籌嘛。
曾經本皇心中有了退縮的念頭,從來不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要為自己留一線生機,所以遲遲不能攻破你的神魂,占了你的肉身。
讓你有機會來找這個吃干抹凈的王八蛋幫你。
所以本皇要感謝你,感謝你帶著我去見了玄陽真君。
沒有他,本皇永遠悟不透這一層。
大道路上,若無全力以赴的決心,又怎么能打破命運,爭得仙緣,窺探長生奧秘。
所以今日你我之間,只會活下來一個!”
一層暗綠色的火焰自九月真君的眉心冒出,而后就是心臟,小腹丹田三處。
火焰在九月真君身上迅速蔓延,連成一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一套暗綠色的火焰鎧甲。
“今日本皇便燃盡魂體本源,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個嬌媚的女子虛影在九月真君背后浮現,面色瘋狂,眼神卻是無比的堅定和冷漠。
“你!!!”
九月真君一臉的不可置信。
因此這一刻,她感受的不是威脅,而是無盡的溫暖。
鬼姬燃燒了自己,卻不是為了奪舍她,竟是要將自己的魂體本源融入她的神魂之中。
但她偏偏不敢接受這種饋贈。
隨著鬼姬力量的不斷融入,她的腦海中也多了許多模糊的記憶。
她的識海不斷在擴大,她那磨煉到現階段極致的神魂也開始向更上層的層次轉化而去。
這些記憶被龐大的力量碾碎,一點點融入她的識海之中。
這是她的大機緣,可鬼姬又怎么會給她如此好處。
她努力的拒絕著。
可來自靈魂深處的本能渴望不斷與她拉扯。
一旁的余閑見狀目露金光,驚神目發動。
可驚神目之下。
九月真君卻是發出一聲悶哼,面露痛苦之色。
“怎么會這樣?”
余閑面露驚疑之色,咒鬼術失效,這驚神目竟也失效,他明明攻擊的是鬼姬,為何受傷的還是九月真君。
他不信邪的就要再次攻擊。
“不要!”
九月真君睜開眼,有些虛弱道:
“我們都猜錯了,鬼姬她不是要與我現在爭奪肉身,而是選在了未來。”
鬼姬的虛影發出大笑。
“不錯,九月,看來你已經發現了。
你如今有這混蛋相助,本皇要與你爭奪肉身,絕不是你二人合力的對手。
所以這些年本皇也沒有閑著,而是將本皇淬煉到接近元神的魂體一點點融入你的肉身,法力,識海之中。
如今我與你已是一體,有本皇的魂體本源相助,你的神魂很快就能達到元嬰圓滿,比常人更加容易突破化神尊者的元神。
你與我屬性相合,乃是天生的一對。
既然你不肯給我你的肉身,那我便給你我的元神。
待到化神之時,你我再來一決勝負。”
鬼姬的虛影一點點熄滅,九月真君的氣勢則是隨之上升突破。
龐大的威壓自九月真君體內擴散而出。
她突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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