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世矚目中,一場酣暢淋漓的劫難過去。
虞淵輕松度過雷劫,成就洞虛境界。
在靈界當中,此境界也被稱為玄尊,取自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意為天地萬物,一切玄妙的總門。
對此,余閑并無意外,虞淵不成功才是個意外。
而且他從虞淵的渡劫過程中看到了許多自己不曾了解過的信息。
他不需要渡劫,因此也就缺失了一部份渡劫過程中才能收獲的感悟,旁觀他人渡劫,雖不及自己渡劫深刻,但同樣不失為一種補救的方式。
他在此刻真正意識到宇宙虛空中,還存在著一套更高位格的規則。
哪怕是天道老師,也得在這套規則下老老實實的運行。
天道之上,還有大道。
洞虛修士只是突破了小世界的限制,并未真正超脫。
再結合虞淵交易給他的頂端知識,或許正是有大能看到了這套更高位格的規則,由上自下,高屋建瓴,方才總結出了小世界天道的規則,給了他們這些修士掌控小世界天道規則,修改規則的可能。
不過這部分信息涉及到修行最核心的傳承,虞淵也知之不詳。
他只有一套照貓畫虎的操作,否則也不至于丟失了天道靈寶后那樣失態。
當然,余閑猜測虞淵肯定是隱瞞了一部分關鍵信息。
但他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還真的能因為一個約定就掏心掏肺不成。
另一邊,虞淵突破后不久,那從更高一層引來的力量很快散去。
沒了這力量的遮掩,人間界天道的力量重新彌漫而來。
虞淵趕緊收斂自己新生的虛界。
虛界和人間界就如天敵一般的關系。
虛界一不小心叮了人間界一口,那就會引來天道的勃然大怒,到時候他想不飛升都不行。
但自己折騰了萬年時間,放棄洞虛巔峰的境界,轉世重修,不是為了變成一個新人重新飛升靈界的。
不過初生的虛界實在太過弱小。
虞淵看著觸手可得的夢界,心中涌現出一種沖動,要將夢界吞噬,來快速促進自己虛界的成長。
這本就是他一開始就設計好的。
但他念頭一動,就察覺到一道淡淡的目光看來。
虞淵就如頭上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
夢界就在這兒,暫時丟不了。
可妖帝的威脅卻是迫在眉睫,他們還不能內亂。
這時候他對夢界出手,余閑絕對會和他翻臉。
要知道為了通過夢界聯通人間界,余閑得到法則真解這么多年,都沒有對夢界出手。
正是見到夢界毫發無損。
虞淵才推斷出余閑看似冷漠,實則心懷大愛,改造人間的熱血人設。
否則正常洞虛修士,得到了一個無主的虛界,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進補一番再說。
可是為了讓人間界信息更加暢通,余閑居然忍受住了這種誘惑,讓夢界毫發無損地存在到現在。
這是一種何等高尚的情懷。
虞淵喜歡這種高尚。
對手的高尚,就是他的機會。
默默消化,感悟,虞淵重新渡劫一次,還是在小世界中渡劫成功,同樣有新的感悟,溫故而知新。
忽的。
虞淵神色一僵。
興奮,震驚,疑惑,不安,恐懼……
他的心中無數情緒閃過。
而后他僵硬地轉過頭,看著緩步走來的余閑,眼中竟是露出一絲從未生出的情緒來。
“你……”
虞淵喉頭滑動,似乎感覺壓力更大了。
明明他已經突破,和余閑處于真正平等的狀態。
以他以往的目光來看,此時的余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洞虛修士,在人間界或許稱得上驚世駭俗,但在靈界當中,就只是個普通的洞虛玄尊而已,活個幾十萬歲,就會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但就在剛才,他發現一個了不得的信息。
所以此時他眼中的余閑越是普通,反而越是不凡。
見虞淵這副模樣,余閑好笑道:“怎么,你不想還我的法則真解了?”
虞淵:“……”
我的,特么的我的!
但心里不管如何咆哮,他還是老老實實將法則真解送了回去。
“我遲早會拿回來的。”
虞淵強裝鎮定,沒有表現出什么破綻。
余閑果然沒有起疑,收起法則真解,語氣玩味道:
“先搞定妖帝吧。”
虞淵淡淡道:“我方才突破,還得需要一段時間適應,而且妖帝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徹底解封,現在我們就算去了旸谷,反而落入妖帝的主場。”
余閑點點頭:“正好我也能消化你給的傳承。”
兩人都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定下計劃,就分道揚鑣。
虞淵看著余閑消失的方向,確認其真的離去,面上終于不再偽裝,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好一會兒,他抬頭望天,心中喃喃道:
“大道在上,難道真有人僅憑一介凡體,就能逆天而行,竊取天道,比擬天命?”
就在剛才,突破洞虛境界的他順理成章地與此界天道進行了初次的親密接觸。
他的身份早已洗白成了的本界土著。
身份不同,天道對待他的態度自然不同,不會一上來就喊打喊殺。
除非他開始以虛界吞噬本界靈氣,開始挖掘本界根基,方才會被天道驅逐。
更高的境界帶來更高的視野。
所以虞淵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一直被他忽視的事實。
他一直以為的人間天命,原來一直沒有更改過,就是他自己。
其實從一開始虞淵就很奇怪,明明繼承虞家萬年大運,又截取天地大運的人是他,他已經是本界氣運最為濃郁,堪稱氣運之子的人物。
結果居然有個人比他的氣運更加旺盛,還一路突破了各種封鎖,達成了不可思議的成就。
但事情發生了,他就只有接受,安慰自己是天道意志搞得鬼。
可現在真正與天道意志接觸,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他方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氣運意志從未消失,天道也在一直眷顧著他。
天道意志沒有自己的情感,祂只會按照規則運行。
他是氣運之子,就理應秉持天命。
只不過,天命只有一個。
他成了天命,余閑又算是什么?
虞淵忽的有種預感。
或許余閑對他的威脅遠比妖帝更大。
但預感只是預感,他不可能因為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就否定這一切,最后反倒讓妖帝撿了便宜。
“不幸中的萬幸,突破之后我總算有了保本的底氣,一旦事不可為,我同樣也能飛升靈界。只是需要一切重新再來過。”
“但是虛空雷劫的威脅同樣不可小覷。”
“即便我是轉世重修,但元神本質沒有變過,我還是我。如今突破洞虛境界,萬年之后,之前的虛空雷劫與之疊加,威力就相當于十幾劫的威脅。
如果不能迅速提升實力,恐有性命之危。”
“為今之計,只有融合天命,借助此界天道之力,方能讓我反敗為勝。”
虞淵腦中念頭不斷閃過。
但不知怎的,余閑的影子卻是怎么也擺脫不了,那淡淡的微笑更是仿佛夢魘一般纏繞在他的心頭。
他競是首次對一個下界土著修士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之情。
時間是沉默的,但它永遠不會停止運動。
日升月落,就是一天。
大同歷二百二十四年,妖帝被封印的第四十九年。
五月二十。
這一日,太陽落下后,很快就有一輪紅日升空,照亮整個世界,并且不再熄滅,墜落,它似是在向眾生炫耀自己的武力,也是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降臨。
妖帝解封了。
“本帝,回來了。”
與此同時,天道向天下化神及以上修士降下天道感應。
萬年大劫終至!
旸谷上空。
一襲金袍,體格高大,相貌威嚴的妖帝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在他對面,余閑和虞淵幾乎同時抵達。
至于其他化神修士,早已收到命令,無需插手大劫之事。
相比于虛無縹緲的天道感應,還是大愛尊者的手諭更讓大家信服。
見到來人,妖帝霸氣側漏,沒有任何廢話,只道:
“勝了本帝,這個世界就是你的了。”
在這一刻,所有的陰謀算計都要轉變為絕對的武力對決。
沒有任何可以弄虛作假的余地。
勝者,獲得一切。
敗者,只有淪為敗家之犬,落荒而逃的份。
已經融合天命,幾乎與世界一體的虞淵笑道:
“便如你所愿。”
余閑看了看眼中只有彼此,空氣中閃動火花的妖帝和虞淵,有心宣告一點自己的存在感,告訴大家他不是來打醬油的小癟三。
他也是這場大戰的主角。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還是讓他們打吧,一打一個不吱聲。
下一瞬。
紅日瞬間沸騰,光芒耀世,妖帝的力量迅速向周邊擴散,將此方天地化作自己的領域。
這一次卻沒有再被本界天道排斥。
正是妖帝的血脈神通——金烏洞天!
以自身力量強行改造天地法則,將一方天地化作洞天小世界,以此強行調用天地之力。
這就是洞虛境界掌控法則的力量。
俗稱,我的規矩才是規矩。
以妖帝洞虛巔峰的境界,哪怕如今沒有虛界加持,自身力量不足全盛,但金烏洞天還是在瞬息間侵蝕了數十萬里的空間,并且還在不斷向周圍蔓延。
洞天覆蓋之地,就見大地裂開,有巖漿從地底噴涌而出。
天穹開裂,無數天火落下,化作類似金烏模樣的火元素精靈。
它們所過之處,無不燃起大火。
焚燒一切!
融化一切!
毀滅一切!
讓整個世界與太陽近距離接觸。
唯有旸谷中央的扶桑神樹此刻好似吃了十全大補藥一樣,枝干不斷抽出新枝,樹根向大地深處扎根,金燦燦的桑葉無風自動,搖曳著金亮的火光。
這就是洞虛修士真正的力量。
如果是還未進化的人間界,光是這一下,就足以撐爆了整個世界。
這就是為何虞淵和妖帝戰于天外的原因。
然而面對這末日一般的景象,虞淵完全不為所動,反而露出一抹嘲笑道:
“東皇妖帝,你的力量真的虛弱至此了嘛,若只有這等手段,恐怕還不足以成為最后的贏家。”
他的眉心亮起一道玄妙印記,有點類似于陰陽魚。
一道光柱自他眉心而起,直接穿透了妖帝的金烏洞天,與本界天道相連。
“煌煌天道,受吾敕令,我即天命,天命即我!”
黑云匯聚,一道恢宏意志憑空降臨,加持于虞淵之身。
與此同時,一只淡漠無情的碩大瞳孔自虛空睜開。
只是一眼,洞天之外便刮來一陣寒風,洞天之內更是下起了傾盆大雨。
水與火的碰撞。
讓天地變成了白霧彌漫的世界。
妖帝看著虞淵溝通天道,撕裂自己的金烏洞天,眼中露出震驚神色道:“虞淵,你竟獲得了天命加持,不可能,一方世界不可能存在兩個天命!”
他的目光看向一旁人畜無害的余閑。
“你的天命呢?”
相比于土著獲得天命,對于天道之力的粗糙運用。
虞淵得到天命之后,受天道加持,提升的實力就遠不止一加一那么簡單。
“你猜?”
余閑得妖帝提醒,心中暗自提防。
但面對妖帝卻是咧嘴一笑,眼中金光彌漫,似乎有重瞳虛影一閃而逝。
接著,虛空中一顆顆暗金色的眼瞳接連浮現,直讓人泛起密集恐懼癥。
驚神目!
每一年上千萬道天道靈氣的吸收,讓他能夠掌控運用的天道之力,一點不比所謂天命少上多少。
當妖帝看到這些眼瞳之時,便已經中了招。
他被迫同其中蘊含的天道意志一次次碰撞。
哪怕每一次都只能消耗他極為微小的心神力量,但數量提升上來之后,仍是十分恐怖的消耗。
“可惡!若是本帝虛界尚在,豈能容你放肆!”
妖帝被這一招無視境界,直攻心神的驚神目攪得頭腦發昏。
面對小世界天道意志的碰撞,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以虛界承受,如此非但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多損耗,還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虛界的成長速度。
可惜他的虛界成了人間界的承托之一。
一旦他強行抽離虛界,那么他之前萬年的等待和適應就沒了意義。
“找死!”
妖帝大怒。
金烏洞天隨之收縮,那游離在空氣中的火元素匯聚成一只只體型龐大的金烏異獸,此刻連天道的力量都無法在穿透進來。
“外力終是外力,本帝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境界的差距!”
余閑面色微白,似乎消耗頗大,他朝虞淵嘆息道:
“這是我準備了多年的殺招,每一道目光都能瞬間湮滅一位化神修士的元神,卻沒想到成千上萬道目光匯聚,卻只能對妖帝造成不痛不癢的損傷。
所以接下來,就看你了。”
虞淵嘴角一扯,十分懷疑余閑在胡說八道。
但剛才的消耗做不得假。
那一瞬間所有驚神目匯聚在一起的力量,連他都要心驚。
他強笑道:“妖帝到底是洞虛巔峰的存在,哪怕如今狀態不佳,也不是我們輕易對付得了,如果你剛才的殺招對他無用,他也不會如此憤怒。
我為你拖住妖帝,你盡快恢復。
妖帝雖強,但他的力量也不可能無限制揮霍,當他對這個世界造成的破壞達到天道能夠容忍的極限之時,到時候天道意志便會親自下場相助我們。”
說罷,他背后一個虛幻的小世界展開,正是他新生的虛界。
只不過這虛界才隨虞淵突破不過數年,現在看起來就像發育不良一樣。
但有了虛界加持后,加上剛才的天道意志疊加,虞淵身上的氣息仍是上升了一大截,勉強能夠與妖帝的氣勢對抗。
余閑很聽話的后退一大步,然后開始恢復,同時尋找出手時機。
妖帝強忍著頭痛欲裂,將所有怒火宣泄到撞到槍口的虞淵身上。
“連天道都是我等資糧,區區天命,幫不了你!”
僵持之際。
一只碩大金烏突然閃爍,自虞淵背后出現,猛地爆炸,無盡的光和熱吞噬了所見的一切。
虞淵避之不及,體表浮現出一層厚厚的護體光罩,卻還是被撕裂,他的身體重重摔落,跌入大地的裂口,在上面沸騰的巖漿翻滾了幾下,便將虞淵的身子吞沒下去,沒了生息。
妖帝大手一揮。
大地隨之閉合,似是將虞淵吞入萬丈深淵鎮壓。
“該你了!”
妖帝目光轉向余閑。
余閑滿腹委屈,無處發泄。
他可不相信虞淵就這么輕易被妖帝鎮壓。
這個老六,居然敢算計他。
“既然如此,為了表示對妖帝閣下的尊重,我只好拿出全力了。”
余閑嘆了一口氣。
妖帝嗤笑一聲,氣勢再上漲一層:
“這就是你們人族的劣根性,面臨共同的大敵,卻還各懷心思,不肯通力合作。本帝只不過稍稍示弱,你們就先自己算計起來了。
真當本帝是你們刀下魚肉了嗎?
如今虞淵自己入我囚籠,只憑你一人,即便后悔,也等不到他脫困之時了。
這一場戰斗,本帝才是……”
“什么東西?!!”
他的大笑一滯,面色猛然一僵。
只見余閑身后,一個如淵似海的龐大的虛幻世界徐徐張開帷幕,降臨人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