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黑翅膀的蝴蝶停在門框上,微微扇動著翅膀。
有一種優雅的美麗,撲面而來。
紀元海便提著裝著知了猴的布袋,挨著陸荷苓,一起坐在門檻上,看著這只大蝴蝶。
陸荷苓回過神來,笑了笑,帶著幾分安心。
“回來了。”
“嗯,回來了。”
兩人看著蝴蝶,一時間都沒說話。
“它真好看……怎么不飛走啊?”陸荷苓問道。
紀元海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出門的時候,還見了一只差不多模樣的……”
“應該就是同一只吧?這么大的蝴蝶,還是這樣的翅膀,還是挺少見的。”陸荷苓說道。
“是嗎……要是同一只,我跟這只蝴蝶還挺有緣的。”
紀元海說著,看著門框上方依舊停留的大蝴蝶,感覺頗為心曠神怡。
“回家吧?”
“嗯。”
一個說話一個回答,起身向著家里走去。
“元海,你手里面提的是什么?”陸荷苓這才注意到紀元海手里面提的東西。
紀元海打開布袋給她看。
看到布袋里面一群猙獰帶殼,不斷簇擁的知了猴,陸荷苓也是驚訝:“這是……知了的幼蟲?你怎么抓這么多?”
她倒不至于大驚小怪,認為知了猴不能吃;下鄉已經有幾年,知青們也是大部分農村食物都吃過,也就是紀元海說的榆樹皮磨面她的確沒聽說過。
只是沒想到紀元海抓了這么多知了猴。
紀元海也沒瞞著她,把自己帶著劉香蘭女兒王曉紅抓知了猴的事情說出來。
陸荷苓點點頭,說道:“你挺喜歡小孩子?”
“倒也不是……看這小孩憋得無聊,帶她玩玩。”紀元海解釋了一下,“隊部的幾個知青瞧不起劉香蘭跟她女兒,嫌她們吵鬧,就說自己要學習考試,需要安靜。”
“王曉紅也不敢跑著玩,就坐在那里看他娘洗衣服。”
陸荷苓吃了一驚:“曹建紅她們干的事?”
紀元海點頭。
“高考報名早就過去了,她們學什么,考什么?”陸荷苓不滿,“怎么能對人家撒謊呢?人家孤兒寡母已經夠可憐了!”
“以前真沒看出來,曹建紅她們還會干這種事情。”
“這可真有些……”
“行了,琢磨她們也沒用……”紀元海沒讓陸荷苓再說下去,“倒是高考,你明年要不要考?”
陸荷苓有點驚訝地看向紀元海:“你愿意讓我考嗎?”
“我現在已經嫁給你,再去高考的話,伱會不會感覺……我不安分過日子?”
“再說爺爺奶奶、爹娘他們,肯定也都不愿意看見我不參加勞動,反而捧著書學習。”
紀元海聞言笑了:“你也是想的太多。”
“你感覺我容不下一個女大學生當老婆?”
陸荷苓看著他毫無芥蒂的笑容,一時間滿是感動。
在這樣偏僻的小山村,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善解人意,支持自己,開解自己的男人?他擁有的眼界和胸懷,根本不像是生產隊這樣的地方會出現的。
幸運的是,這個男人已經是自己的愛人。
“元海,我……”
陸荷苓還沒說完,奶奶從廚屋走出來:“元海,荷苓,回來啦?”
“嗯,奶奶,我回來啦。”紀元海答應著,“奶奶,我抓了些知了猴,你看看啥時候吃。”
奶奶接過布袋,看到這么一堆知了猴,頓時喜上眉梢。
“抓這么多啊?這倒是好!”
“我去洗洗,今天弄一些在菜里面,再用鹽腌一些,留著吃……”
紀元海心說其實用油炸了更好吃。
可惜現在條件有限,炒菜放油都是幾滴,甚至不放;要用油專門炸知了猴吃,大概奶奶要心疼用油太多。
把知了猴交給奶奶,紀元海跟陸荷苓回了西屋。
晚飯時候,炒的豆角里面就有一起煮熟的知了猴。
紀元山見到知了猴,頓時歡呼一聲:“今天還有肉吃啊?誰抓的知了猴?”
“元海跟荷苓抓的。”奶奶笑著說道,“得有兩碗多,我還用鹽腌了些,以后咱家留著慢慢吃。”
“那太好了!”紀元山沖著紀元海笑了一聲,意思是他干得好。
最近幾天,又有魚肉,又有知了猴,這伙食是肉眼可見的變好啊。
父親母親也都很驚訝,父親說:“那抓的可不少。”
爺爺嚼了一個知了猴,笑著說道:“元海有本事,難怪成家早一些。”
“抓魚抓的多,逮知了猴也逮得多,往后我看著日子過不太壞,人家挨餓他餓不著。”
他這么一說,奶奶也附和“我看這也是這樣”,一家人都跟著笑起來。
吃過飯的時候,紀元海說了一句:“咱家門口停了一只挺大的蝴蝶,你們看見沒有?飛走了沒?”
話音剛落,奶奶臉色有點嚴肅地站起來:“你說啥?”
“多大的蝴蝶?”
紀元海驚訝,但還是說道:“有巴掌那么大……”
“我得看看去。”
奶奶踮著小腳,拿了家里鐵皮手電筒,匆匆走到院門口。
回來之后,掩不住的喜色,小聲跟爺爺說。
“我看是麥王奶奶!”
爺爺也臉色嚴肅起來,點點頭,卻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紀元海、陸荷苓、紀元山都有點不知所以。
包括紀元海,記憶里面也沒這么一遭,怎么這個大蝴蝶,還冒出來一個“麥王奶奶”來?
“麥王奶奶是什么?”紀元山忍不住問。
奶奶板起臉:“別多問!別多說!生產隊里面誰也不許多說一句話!”
“可不許沖撞了麥王奶奶!”
紀元山頓時縮頭,不再多說。
紀元海、陸荷苓見到爺爺奶奶都這么神神秘秘的,父親母親也都沒說什么,都不好再多問。
吃過飯后,各自歇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奶奶悄悄到了門口看了一眼,喜不自矜。
“還沒走!”
紀元海忍不住問:“奶奶,您說的是那個蝴蝶?”
奶奶很嚴肅地糾正他:“那是麥王奶奶!”
紀元海再問,奶奶卻又什么都不說了。
生產隊工作的哨子吹響了,各家各戶開始出工。
男勞力被書記和隊長帶領,去把原來水渠里面的泥土、石頭都弄上來——隨著昨天一天的排水,水渠里面的水已經下降了很多,干這些活計已經沒什么危險。
女人們則是安排下地扶苗,將暴雨沖刷過的田地倒伏的玉米苗、豆苗、棉花都盡可能扶好。
一天的勞作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