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大哥的不舍、難言,紀元海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寬慰他。
兄弟的離別、紀元海的分家,來得這么快,已經跟記憶中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記憶中,紀元海下水渠被石頭劃傷加壓傷骨頭,兩個月后,腿傷不見痊愈,最終變成了瘸子。
那時候,陸荷苓也已經死了兩個月。
從那以后,紀元海便再也沒有結婚的機會,紀元山則是娶了王金花。
再往后,就是紀元海這個瘸子遭受王金花白眼,靠爺爺奶奶、父親、三叔照料一些,自己瘸著腿也干點零散活,林林總總的一些糟心事。
而如今,紀元海好好的,陸荷苓也活著嫁給了他,還蓋起了磚房要分家出去。
王金華后天就要嫁給小舅,也不再是嫁給紀元山。
這一連串的改變,對比記憶,可以說是已經完全改變了紀元海的人生。
也改變了現如今的紀家,現如今的紀元山。
對紀元山這個尚未結婚的人來說,感情挺好的兄弟分家要走了,是一個突如其來、一時間不好接受的現實。
“哥。”
紀元海說道。
紀元山應道:“哎。”
“哥,你也該成家了。”紀元海說道,“快找個好媳婦吧。”
“嗯。”紀元山說道。
紀元海沒再多說,和陸荷苓回了西屋。
第二天一早,紀元海和陸荷苓就開始往新家里搬東西。
父親和紀元山幫忙,很快就把東西搬完了。
一張床、一個柜子,桌子和椅子,鍋碗瓢盆,臉盆毛巾水壺,再加上兩人衣裳和被褥……
房屋顯得有些空蕩蕩。
紀元海跟陸荷苓相視一眼,卻都露出了微笑。
終于,能自在一些了。
“爹,今天我搬家,讓爺爺奶奶都來,在這里吃頓飯吧?”
“往后你過日子不容易,也得知道日子過的不容易,哪一口糧食都得出汗出力。”父親說道這里,又嘆了一口氣,“你也別埋怨你娘,咱總不能真因為一點禮錢,就斷了親戚,讓外人看笑話。”
“這話說出去多難聽?十里八村的,說起咱家得怎么說?”
紀元海心說這事兒還真不在乎,什么十里八村的名聲,再往后十多年,比得上一個“萬元戶”嗎?
但是還是對父親點頭,表示知道了。
父親終究沒留下吃飯,領著紀元山離開了村南紀元海的家。
當他們離去之后,紀元海和陸荷苓兩人開始收拾,擺放屋里東西,收拾衛生。
都收拾好了之后,紀元海到樹林里面挑了一些合適的樹枝,花了一天時間給自己家扎了一米多高的籬笆。
陸荷苓跟在他身后幫忙,一不小心被扎了一下手。
紀元海笑著讓她坐在一旁歇著。
陸荷苓便去做飯。
等籬笆扎好,陸荷苓看著紀元海留出的一部分空隙,有些驚訝。
“元海,這籬笆怎么扎成這樣?”
“等這些樹枝再扎了根長一長,咱們的籬笆就成圍墻了。”紀元海說道。
陸荷苓點點頭,心說這籬笆也就是防一下常人。
要真有人想要翻墻,籬笆矮了擋不住,籬笆高了,人家爬過來,還是擋不住。
不管怎么說,有了籬笆,就算是有了“墻”,有了“院”,有了安全感。
吃過晚飯,紀元海伸手抓住燈繩子,“嘎達”一聲拉開電燈。
明黃色的燈光,灑滿紅磚房內,透過門窗灑在在籬笆小院內。
蟬鳴聲、蛙鳴聲交織在一起。
在這一片黑暗的小山屯內,唯有村南這一點光,顯得異常明亮。
燈光下,紀元海拿著長木棍、短木棍開始捆綁,綁成一個門扉的模樣。
陸荷苓托著下巴,看著紀元海忙碌。
等木棍的門扉做的差不多了,紀元海抬頭看到陸荷苓這模樣,頓時笑了。
“怎么了?”
“你真的很厲害。”陸荷苓說道。
“這都是農村的本事,等你考上大學,可就看不上了。”紀元海說道。
陸荷苓搖搖頭:“不會的。”
紀元海笑了笑,把木棍門扉拿出門外,等明天裝上就好了。
“我不會的。”陸荷苓跟在他背后,再次說道。
紀元海回過身來,雙手一伸,把她抱起來。
燈光下,四目相對,陸荷苓摟著他脖子。
“元海,我不會的。”她再次強調道。
紀元海笑著點點頭:“好!”
抱起她,向著床鋪走去,順手關上了門。
燈光下已經聚集了一片蚊蟲,“嗡”地聚齊又飛散,隨著燈光滅掉,也都看不見了。
黑暗中,新婚不久的夫妻倆互相親近著。
良久之后兩人停下,紀元海說著明天的安排。
“明天我要去縣城去買點咱們生活用的東西,順便還得去王老先生家拜訪一下。”
“還有高考用的書……”
陸荷苓仔細聽著,忽然說道:“元海,伱知識并不比任何一個知青差,你不想參加高考嗎?”
紀元海聽到這個問題,倒是也沉默了一下。
他倒不是不愿意參加高考,而是兩份記憶中有一份就有著高考的記憶。
自己還要再一次參加高考,還要上大學嗎?
這個問題,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不同于后世的學歷“通貨膨脹”,一般大學的學歷瘋狂貶值,現在的學歷是實打實的金貴。
寥寥幾年,大學畢業后實現一次躍升,并不是夸張,而是現實。
再者,他無論接下來要做什么,有個大學學歷都更加方便。
現在大學生是得到社會普遍尊重的,而一個農民貿然亂跑,那就是被抓住遣返的“盲流”。
盲流,盲流,盲目流動……就是說農民不可以盲目亂跑,就算是“亂跑”賺到一些錢,那還是隨時可能變成“投機倒把”,還是有可能出事;而大學生就不是盲目的,而是有文化有知識的。
這種身份的根本性改變,也是其他不能帶來的。
因此,沉默過后,紀元海說道:“嗯,我也參加明年高考。”
“明天買了書,我和你一起學習。”
黑暗中,陸荷苓吻了過來:“元海,我愛你!”
雙手緊緊摟著紀元海,怎么也不舍得放開。
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伴侶,更是以后的同行同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