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衣霍然站起來。
“四十塊錢。”紀元海說道,“紅衣姐,你說這個價格是不是有點少?要不咱們再加一點?”
“加什么加!”蕭紅衣一拍桌子,震得酒杯里面酒水都灑出來,“你給我這么多錢干嘛?不過日子啦?”
“四十塊錢,多少工人都賺不到!你給我這么多工錢,不像話!”
紀元海有些尷尬地看向霍連詩:“霍哥,伱看紅衣姐……你勸勸她。”
霍連詩沉著臉說道:“我勸勸她?我先勸勸你!”
“元海,你跟我兜了半天,原來不是讓我們幫忙,是看我跟紅衣日子過的不好,想要幫我們的忙!”
“就算是你們想要幫我們的忙,這四十塊錢一個月的工錢也太過分!咱們憑良心說話,紅衣不管進貨,不管算帳,不管其他,就站在那里跟木頭似的按照價格賣東西,這種事情十歲的小孩子都能做!”
“你給她一個月四十塊錢,合適嗎?”
說到這里,霍連詩有點感動,又有點愧疚地說道:“自從你們來到省城,我們是什么忙也沒幫得上。”
“現在你們這樣幫助我們,這一片心意……我跟紅衣拿這種錢,拿的心里難受啊,怎么能平白無故收你們的錢?”
蕭紅衣也是心中感動:“好意心領了,這工錢太多了,萬萬不能收!”
“你要是非要給我開這么多工錢,那我也只能不干了。”
陸荷苓勸道:“霍哥、紅衣姐,這四十塊錢也不是太多,我跟元海手里面錢肯定是夠的……”
“你們的錢再多,也不能這樣拿出來給我們!這可不是一回事。”霍連詩沉聲說道,蕭紅衣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兩人就是一個態度,如果紀元海和陸荷苓給這個工錢,那他們也只能不干了。
紀元海想了一下,說道:“那你們說,工錢給多少合適?”
“就是給你幫忙,要什么工錢?”蕭紅衣說道。
霍連詩也說道:“對,工錢就不要了。”
紀元海頓時搖頭:“霍哥,紅衣姐,你們如果這樣,我跟荷苓可就要生氣了。”
“哪有讓你們平白無故來幫忙的?而且這又不是一天兩天,而是至少兩三年,甚至說往后好多年,你們就一分錢不拿?我們心里能過得去嗎?”
霍連詩想了一下說道:“那就象征性給一點,十塊錢吧?”
“現在物價都在漲,十塊錢越來越不頂用,能干什么啊?”紀元海問道,“再說了,紅衣姐以后估計就要常住在這里,吃喝樣樣都要花錢,這錢總不能不給吧?”
“我跟荷苓把你們當哥哥姐姐對待,你們總不能把我們當作周扒皮一樣,認為我們是這么摳門吝嗇的人吧?”
“我們不是認為你們摳門吝嗇,是想要給你們省錢啊。”霍連詩說道,“你們賺錢也不容易……”
“那你可說錯了,我們賺錢可容易了。”紀元海說道。
霍連詩苦笑:“元海,你別跟我抬杠,就算你們賺錢容易,花出去的時候也得細水長流,也不能就這么大手大腳,要不然就算是有金山銀山,也是守不住的。”
“再有呢,我跟紅衣是真不好意思受你們這種照顧。”
紀元海跟霍連詩你來我往磨了好幾句,到底是袁中華從里面說合,讓他們倆都別這么死心眼兒。
“干活肯定要有工錢,現在干苦力的,一天都能拿到兩塊錢,工廠的學徒工也將近二十塊錢,你要讓小紀不給你們錢,那實在是不可能,你們吃什么喝什么?倒貼錢來幫忙啊?”
袁中華對霍連詩、蕭紅衣勸說道:“你們這樣,小紀他們夫妻倆臉面上也實在是不好看。”
“那就二十塊錢吧,二十塊錢真不少了。”霍連詩說道。
袁中華也讓紀元海再降點錢,省的霍連詩跟蕭紅衣心里面難受。
“本來好好一件事,都要本著好心好意去,不要為了自己的一腔好心,讓人家難受。”
“就跟搶著喝酒付賬似的,因為彼此都好心,因為自己強行堅持,反倒是傷了和氣。”
袁中華在這方面勸解果然是專業的,紀元海和霍連詩聽后,也都感覺到得考慮對方感受,別自己感覺好心好意就一定是好事,反而受了委屈似的。
“那就三十塊錢吧。”紀元海對霍連詩、蕭紅衣說道,“霍哥,紅衣姐,我希望你們千萬不要再推辭了。”
“你們也是都需要用錢的,總不能讓紅衣姐白干。”
“如果不是因為一開始就考慮這方面,說真的,我想要開的工錢遠比四十塊錢更多,我已經是考慮過了才開了四十塊錢,只是沒想到你們還是感覺太高。”
紀元海說完之后,霍連詩站起來,對紀元海敬了一杯酒。
“葉媽媽在天有靈,又給我送來一對親人。”
“元海,干了這杯酒吧。”
他說完這句話,紅著眼圈看著紀元海。
紀元海點點頭,與他同飲。
蕭紅衣也站起身來,舉杯對紀元海一舉,看向陸荷苓。
陸荷苓連忙也起身。
一起共飲之后,霍連詩和蕭紅衣心下感動,說了不少話。
紀元海和陸荷苓、王竹云、袁中華一起聽著。
不知不覺喝了一個多小時,外面有人敲門要買花,袁中華這便起身告辭。
霍連詩卻是情緒激動之下喝醉了,蕭紅衣在后屋照顧他。
王竹云和陸荷苓收拾了飯桌。
紀元海開門營業,繼續賣花草,到下午五點多,霍連詩酒醒過來,頗為不好意思地告辭離去。
紀元海把斜對過鋪子的鑰匙交給蕭紅衣,告訴她,進的貨還有段時間才能來,這段時間還不上班。
蕭紅衣點頭,順便提醒紀元海:“這段時間可不能算工錢。”
紀元海只好答應下來。
等霍連詩和蕭紅衣離去之后,紀元海和陸荷苓、王竹云三人也就分別回了省大學和省城大學。
周一來到,紀元海又恢復了正常的學習生活之中。
一天接著一天,一轉眼到了周四,紀元海這天下了課吃過飯后,正在宿舍里面學習,輔導員來找他,說有人找他。
紀元海問了一下,原來是閆慧芳大姐一家三口。
他們上個月就給紀元海來了信,當時紀元海也給寫了回信,現在是趁著有假期真的來了。
跟著輔導員出了宿舍樓,紀元海就見到了閆慧芳一家三口。
男的穿著軍裝,國字臉,線條硬朗,見到紀元海后,就上前一步握手:“紀元海同學你好,我叫石開山,是石小勇的父親。”
“真的是非常感謝你當初拯救了我們的孩子石小勇,你也拯救了我們整個家庭!”
紀元海連忙說不用客氣。
跟石開山握過手后,紀元海又看到了閆慧芳大姐,除了石小勇之外,閆慧芳大姐的肚子又鼓起來,顯然又有了新的生命在孕育。
彼此招呼過之后,石開山把一個大口袋遞給紀元海。
紀元海接過來一看,一口袋都是各種吃喝禮物,連忙感謝:“石大哥,你給我帶的禮物也太多了!我實在是吃不了這么多!”
“我留下兩樣就行!剩下的你們得拿走!”
“拿走像什么樣子?”石開山開口拒絕了,“我們這一路上大包小包也不容易,你可千萬要收下,就當是給我們減輕負擔了!”
紀元海跟他推讓再三之后,只好把這一口袋東西先送回宿舍,又下來招待石開山夫妻倆,還有那個娃娃石小勇。
輔導員也沒有走,跟著幫忙說說話。
輔導員和紀元海領著石開山夫妻,特意到食堂的小餐廳坐下,畢竟要有坐下說話的地方。
之后,差不多到了吃飯時間,紀元海買了飯菜。
“大學食堂的飯菜也不算是手藝多好,條件實在有限,石大哥你們就將就一下。”
“這哪兒是將就啊,有肉有菜,就已經非常豐盛了。”石開山笑著說道。
他們夫妻倆這一次主要是借著假期回家探親,路過省城的時候專門來感謝紀元海。
紀元海也笑著說必須要感謝他們,要不然自己也得不到學校的嘉獎。
雙方互相客氣,也說不了什么難聽的話。
紀元海也了解到石開山的確是有點機遇,因為被領導看中了,所以他妻子的事情能夠匯報上去,并且部隊的反應也很快。
等吃過飯,又說說話后,石開山夫妻還得買火車票回家,紀元海便把他們送到了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口,石開山對紀元海鄭重地握手一次:“小紀,你的救命之恩,我們全家都牢牢記在了心里一輩子都不敢忘記,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
“無論我的能力是不是足夠,一定會想盡辦法幫忙!”
紀元海點點頭:“石大哥,我知道了,你們一路順風。”
“還有一件事,等我回部隊的時候再跟你說。”石開山說道,“我回去也跟家里好好商量一下。”
紀元海怔了一下:“石大哥,你這是——”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石開山說道,“也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嫌棄。”
紀元海沉聲說道:“石大哥,千萬不要再想著報答什么的!以后咱們要當朋友,總不能時時刻刻想著這種事情,要不然咱們也當不成朋友!”
“放心吧,不是跟你客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石開山說道:“我先跟家里商量好,之后再開口跟你說。”
紀元海心里沉吟一下,心想他能跟家里商量什么事情?
禮物?錢財?這些方面都不需要商量才對。
其他方面,也同樣不可能。
石開山一個部隊上的軍人,幫不了紀元海太多;紀元海也已經結婚了,也用不著他給介紹婚姻。
額,婚姻,孩子……難道說……
“石大哥,你準備讓小勇這孩子,跟我認個干親?”紀元海對石開山問道。
石開山頓時驚訝,然后咧嘴一笑:“大學生到底是大學生,一眼就把我這點花花腸子都給看出來了!”
“我還想著,先跟我爹娘商量好了,到時候再跟你說。”
紀元海心想:讓爺爺奶奶都知道的干親,那毫無疑問就是真正的,正兒八經的干親。
不是嘴上開玩笑耍鬧的那種。
這話題到了這里,要是不接住,未免太傷感情。
這也是紀元海的一次選擇:擴展人脈,和石開山的交情更深一步又或者拒絕石開山,雙方彼此交情僅止于此。
石開山眼帶期盼地看著紀元海:“小紀,你愿意不愿意?”
紀元海點頭:“那當然愿意了,石小勇這孩子我看著也非常喜歡。”
“那就好,那就好啊!”石開山面帶喜色,“說實話,我也是你不同意,總想著做好了準備之后再來問你。”
“沒想到你這樣有文化的大學生,居然真的不嫌棄我們這樣的家庭……”
“石大哥,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們家可是光榮之家,保家衛國全靠你了,我哪有什么資格嫌棄?”紀元海連忙說道。
閆慧芳大姐也很高興,逗弄著嘴里尚且不會說話的石小勇,讓他喊紀元海“干爹”,那當然也是喊不出來,只是瞪著烏溜溜大眼睛,咯咯笑了一下。
紀元海也是笑了:半天時間,多一個干兒子,多一門干親……
石開山夫妻和石小勇登上火車走了,紀元海回到大學繼續學習。
周六,紀元海、陸荷苓、王竹云到花鳥街。
陸荷苓和王竹云商量寫作的事情,也抽空學習。
蕭紅衣在斜對面鋪子里面住著,因為商品未到,也沒有開門營業。
不過花鳥街上各商鋪老板也都是消息靈通的人,已經知道洪江濤鋪子到了紀元海手中,又有一個女掌柜的準備開門營業。
蕭紅衣對于不認識的外人警惕性還是挺高的,沒有跟他們說太多話。
不過畢竟不少人見過她和紀元海來往、說話,因此都猜測,紀元海以后的花草可能會常開,而不再是周末兩天。
一想到這個可怕的未來,山行等人就都坐不住了,晃頭晃腦在芳草軒附近轉悠,總想要打聽一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