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頭大耳的張老板下了決心,要借這機會跟花老板套近乎,真就買下兩盆蘭花。
紀元海自然是毫不客氣的收下他給的票據。
旁邊擺攤姓山的中年人,在一旁看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抽了。
這又是一千兩百塊錢啊……
媽的,就算是搶錢,也沒有這么快啊!
當張老板買了花,正準備走的時候,姓山的中年人也忍不住了。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我也得試試。
提著八哥籠子上前一步,跟在張老板身后。
“雷猴啊!”
他說一句,八哥也跟著說一句。
張老板也來了興趣,轉頭看他手里面八哥:“粵語啊?”
姓山的中年人連忙點頭:“是粵語。”
“有意思,還有什么話?”張老板問道。
姓山的中年人又給他演示了一遍,“大家好”、“福星高照”“晚上好”、“早上好”……
張老板更有興趣了:“要說這玩意兒,可比兩盆花好玩多了!”
姓山的中年人一聽,心說有門,連忙把這八哥怎么怎么學話,怎么怎么聽話都說了一通。
張老板點點頭:“這八哥多少錢啊?”
“我也不跟您多要。”姓山的中年人比劃一個“八”出來。
“八十?這價還行啊。”張老板笑道,“給我拿著吧,我下南方的時候,給那邊老板逗著玩一下。”
“不是,哪能八十?八百……連籠子我算您八百五。”姓山的中年人連忙說道。
張老板頓時笑道:“那就算了。”
“我也是咱們這邊去南方的人,你給我這價,想把我當冤大頭宰啊?”
姓山的中年人微微弓腰,賠笑道:“花鳥不分家,這兩盆花您花錢也不少啊,您這樣做大生意的人,又不缺這三瓜倆棗,手指頭縫里面漏一點……”
“哦,原來是看我掏錢利索,感覺我傻啊?”張老板冷笑一聲,“我是為了跟人家花老板說兩句話,往人家身邊湊,才買這花。”
“你這小鳥,就一個玩物,也配這個價?也配跟人家花老板比?”
說完話,帶著花回到汽車。
隨后,汽車直接開走了。
看著汽車屁股冒氣越走越遠,姓山的中年人后悔莫及——早知道開個二百塊錢,大約摸講講價,一百多也能賣出去。
這張老板他們也不傻啊,怎么就在蘭花上花了這么多錢?
不過,仔細再看小紀攤子上的蘭花,姓山的中年人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絕品,遠比自己攤子上的君子蘭等要好得多,自己肯定是種不出來。
張老板帶著花走后,圍觀看熱鬧的人,終究漸漸散去。
有的人看過了花卉展覽,又在這里看過了昂貴的蘭花,也就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有的人還沒看花卉展覽,便又去展覽館。
等人陸續都走得差不多了,王竹云伸手擦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汗。
“剛才還挺嚇人的,這么多人湊過來看熱鬧……”
紀元海笑道:“有熱鬧看,才有錢賺;要是沒有人看熱鬧,今天的蘭花也賣不這么順利。”
王竹云聽后,也是不由地感慨:“你這一下子可是真的賺到錢了!”
“一盆六百,伱買了五盆,這就是三千塊錢啊。”
紀元海看向剩下三盆宋梅、六盆隆昌素:“這還有九盆,要是能夠再賣出去幾盆,就能幫我解決一個挺大的麻煩啊。”
“什么挺大的麻煩?”王竹云好奇問道。
紀元海笑著搖搖頭:“先不說,等沒人了以后再說。”
說話之間,有人湊上前來詢問蘭花多少錢一盆,紀元海也不浮動價了,直接說六百一盆。
那人嚇一大跳,連連搖頭走了。
從上午十點到十一點,看過花卉展覽出來跟紀元海問價的不少,大部分人一聽價轉頭就走。
有位婦女同志特別有意思,還以為紀元海跟她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直接開口十塊錢,試圖討價還價。
見到紀元海真不還價,才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走了。
“這價錢,你能賣給誰去?”
十一點多的時候,早晨時候過來的白頭老攤主又慢慢過來了。
“小伙子,我聽說你這里蘭花六百塊一盆啊?”
“對。”紀元海點頭。
“早晨給我價,可不是這個。”白頭發老攤主說道。
“當時您也沒商量到這個價格,您說對吧?”紀元海微笑說道。
白頭發老攤主眼神動了動,又把袖子伸過來,示意紀元海再袖中議價。
紀元海搖搖頭:“這就沒必要了。”
“我現在價都明白了,再跟您私下議價,別人準得以為我給您優惠了多少,肯定都想講價。”
“那我還不夠麻煩的。”
白頭發老攤主聞言,頓時咂嘴:“你這小伙子,真是倔的厲害。”
“說這個價就這個價,一分錢都不讓,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紀元海笑了笑,也不再說。
白頭發老攤主頗有些悻悻:“你要這樣,我也真就不買了。”
又看了一下頭頂太陽正烈,再看紀元海的蘭花頂著陽光,全無半點萎靡,暗想這小伙子還真有自己獨到的本事,這錢賺的,倒也有點道理。
猶豫再三,終究是沒買。
哪怕再降價一百,別人六百塊錢買了,他花五百塊錢,也勉強能接受……
白頭發老攤主到底是又回了自己攤位。
到了十二點,王竹云自告奮勇:“你們餓不餓?我去買飯!”
紀元海倒不是太餓,陸荷苓也不是太餓,這附近也沒什么買飯的地方,展覽館的后廚食堂也不對外開放,因此都讓王竹云別再買了。
“王同學,今天收攤之后,我們請你吃好的。”
紀元海說道:“聽說省城這邊有個老字號叫做燕福順,做宮廷王府菜肴最是拿手,咱們也去享受一下以前的王爺待遇?”
王竹云本來跟紀元海也不至于客氣,不過聽紀元海說了這個老字號之后便感覺恐怕價格不會便宜。
“紀元海,這不好吧?你們剛賺了錢,也是好不容易擺攤賺的,還花了好多心思,我吃你們這么一頓貴的,也太不好意思了。”
紀元海笑了笑:“王同學,咱們都認識這么長時間了,還用得著掰扯這些東西嗎?”
又略帶感慨地說道:“嘗一嘗平時吃不到的滋味,品一品不一樣的人生軌跡,才有意思。”
“若是一成不變,按部就班……我們還年輕,沒必要這么活得像是中老年人嗎?”
王竹云聽后,疑惑的看向紀元海:“這就是你的人生格言嗎?”
“至少,趁我年輕的時候,的確是這樣。”
紀元海坦誠說道。
踏實悶頭走,按部就班——不適合這個風起云涌的年代,也不適合他心中滿懷的記憶。
“倒是別具一格,”王竹云想了想說道,“有點像是某些西方里面的人物,比如湯姆索亞歷險記、魯濱遜漂流記,有冒險精神,有享樂精神。”
“在我們國家看來,有點像是二流子吧。”
紀元海笑道:“你形容的還挺精準,但是你忘記了一件事,人們以成敗論英雄。”
“失敗的冒險者,那就是‘我的叔叔于勒’,那就真的是二流子了;而成功的冒險者……王同學,你認為我應該說誰?”
王竹云疑惑地看向他:“誰?”
“今天上午那個花先生。”紀元海說道。
王竹云詫異:“為什么突然說他?”
“只不過是剛好經過,正好拿來舉例子。”紀元海說道,“如他這樣的商人,成功風光無限,可以享受很多;但如果沒成功,便是岌岌無名的二流子……”
“你這可稍微有點極端。”王竹云說道,“人生只有成功和失敗?成功和失敗只以財富、享受來衡量?這可不符合我們的精神需求標準啊。”
王竹云說的也算是標準答案了。
“建議你好好學學政治書。”紀元海笑道,“精神文化需求、認同需求是要在物質需求滿足之后的……”
正說著話,一輛汽車停在紀元海的攤位前面,下來一個穿著襯衫的人。
這人直接遞給紀元海厚厚一疊十元大團結:“一盆宋梅,一盆隆昌素,花老板買的那種。”
紀元海接過錢點了一下,的確是一千二百塊錢。
也不多說什么,讓這人搬走了一盆宋梅、一盆隆昌素。
這人其他一句話也沒多說,帶上花就走。
等他走后,紀元海心里一動,盤算著身上的錢,做著打算。
從青山縣城帶到省城來的,到現在還有一千出頭。
今天買了七盆蘭花,共計四千二。
這就是五千二百塊錢。
等這些錢都拿到手,紀元海就可以考慮另一個問題了……那就是不租房子,而是在省城買一個房子,大概需要多少錢。
買一個房子,從目前考慮是存放東西的必要,畢竟陸荷苓父母的遺產價值不菲,需要好好存放,不可能放在旅館或者學生宿舍。
從以后考慮,也是紀元海和陸荷苓居住的需要。
再往后考慮,甚至還有點保值的作用。
至于租房子,紀元海也算是打聽過、見識過,房東跟房客之間相處是一個問題,共同住在一個院內,什么隱私都沒保障,還是一個問題。
能一口氣直接把房子買了,也至少不受這種租房子的氣。
紀元海還沒盤算完,又一輛汽車開來,停在了他的攤位之前。
紀元海、陸荷苓、王竹云都感覺驚喜;其他攤位的攤主也都再次把心提起來。
難道說,還有?
那位花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果不其然,汽車內走出來的,又是一位掏錢買兩盆花,抱起花就走的人。
紀元海手里面又多了一千二百塊錢。
別說其他攤位的攤主感覺不真實,就連陸荷苓、王竹云也感覺不真實。
這就……又是一千二百塊錢啊?
紀元海攤位上還剩下五盆花,其中一盆宋梅、四盆隆昌素。
粗略一算他賣出去五千四百塊錢。
這在這個年代,是一筆何等的巨款!
姓山的中年人酸溜溜地湊過來,說了一句:“小紀,發財了啊?”
紀元海說道:“也就剛回本……山哥,您也是行內人,應該知道養這些花草不容易。”
正因為是行內人,我才知道,你小子肯定賺大了。
姓山的中年人酸溜溜地想到。
不會再有人來了吧?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這小子賺錢也差不多賺夠了吧?
興許是各位攤主的暗暗祈禱真的管用了,下午一開始,看花卉展覽的人比上午少了很多,紀元海的攤位陸續經過了一些人,問價的也有,購買的沒有一個。
對于普通工薪或者家庭小有余財的人來說,這種花不管看著多么好看,品相多么好,終究不能因為花而不顧生活。
各攤位上午、下午陸續開張,漸漸賺點小錢,跟平時生意比起來,也沒有好太多,甚至更差。
因此到下午三點多鐘,來看花卉展覽的越來越少,這些路邊攤位也就陸續收攤,走了七八家。
紀元海旁邊的那位“山哥”還有那位白頭發的老攤主還沒走……
紀元海當然沒有收攤,繼續坐等有緣人。
收攤也沒其他別的事情去做,還不如在這里等著,順便和王竹云、陸荷苓閑聊。
今天的收獲已經是完全超出預料,紀元海的心情也很不錯——他預料中,如果實在沒有人買,那么他也只能一、二百一盆花處理掉。
也就是說,紀元海從一開始預計的保底收入,今天應該是一千四到兩千八之間。
這并非是他狂妄自大,而是省城這么大的市場,還有他特意調制的上等蘭花名種,一、二百脫手完全是可以的,甚至有點價格低。
但是他終究也沒想到,能夠以六百一盆的高價,成交九盆之多。
這就完完全全是一種意料外的收獲了。
剩下這五盆花,就算是賣不出去,紀元海也比較容易收拾,所以也已經不再迫切向外販賣。
坐在攤位前,聊著聊著又聊到中午的話題。
紀元海和王竹云辯駁,陸荷苓反正是不和兩個人爭辯,就看他們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王竹云說的都是書本上堂堂正正的道理,說起來是真好聽,按照書本上說的,也的確是應該那么做。
但是,紀元海跟王竹云說的卻是現實的變化。
反正兩人說著都是圖一樂,也不是真的爭吵,就是辯著玩。
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四點多。
擺攤的只剩下三家,“山哥”、紀元海、白頭發老攤主。
“山哥”的粵語八哥,在沒有南方老板青睞的情況下,到底還是沒能賣得出去。
不過他也算苦中作樂,見到紀元海一下午生意沒開張,還有心說一句話:“小紀,時候不早了,該收攤回家了吧?”
紀元海淡淡說道:“不著急,公交車還沒停呢。”
“山哥”嘿嘿一笑:“行,你不著急,我可要走了。”
對白頭發的攤主叫道:“老王,走不走?”
白頭發的攤主搖搖頭:“我不著急,你先走吧。”
“行,等著撿漏……”
“山哥”看出來老王就是想要等著紀元海收攤,等紀元海收攤的時候再講價。
這讓“山哥”不由地更加羨慕,這價就算是再降,也比我賺的多啊。
今天沒賺錢,全是因為姓紀的這小子——要不是他跟展覽館的認識,身邊倆姑娘又是戴手鐲玩雞血石,又是戴手表,“山哥”和其他攤主早就弄個歪點子,試試他的路數了。
外地人,初來乍到,同行,賺這么多錢……
這四條加在一起,遭人恨啊。
“山哥”心里面嘀咕著,收拾東西正在走的功夫,一輛汽車又開了過來。
“山哥”大吃一驚,心塞無比。
怎么到這時候,還有來買的?
白頭發攤主老王也是緊張地站起身來,朝著紀元海攤位瞭望。
可別把最后一盆宋梅賣了啊!
紀元海、陸荷苓、王竹云也是同樣驚喜:還有來買的?
從汽車內走下來的,這一次卻不是老板的手下或者老板,而是一個老人。
他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來到紀元海的攤位面前,怔怔的看著四盆隆昌素,最后走到一盆隆昌素面前,細細打量。
“自從來了北方,再也沒見到這么帶著水氣的隆昌素。”
老人帶著些許鄉音,感慨著說道。
看看還挺炎熱的太陽,再看看隆昌素,老人對紀元海說道:“小伙子,隆昌素是這么養嗎?”
“倒也不是,就是我自己有點獨家秘訣,所以可以這樣養。”
紀元海說道:“您如果要買回去,還是要精心照料,不可以跟我一樣。”
老人點點頭:“嗯,術業有專攻,是這樣……你今天賣了幾盆花?”
“賣九盆了。”
“都是愛花惜花、會養花的人嗎?”老人問道。
紀元海回答道:“這個我可顧不了太多,賣花要賺回成本,也得賺錢來用;有人來買,我就得賣。”
“未免有些可惜……”老人口中說著,也沒什么鄙薄的表情,也沒有因為紀元海的回答而感覺痛心疾首,反而又繼續跟紀元海聊天:“你年齡不大,要賺這些錢干什么?”
紀元海回答:“賺學費備用,也改善生活條件。”
老人大感意外:“哦?你不準備經商?你還在上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