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紀元海的年齡,驟然遇到持刀傷人的突發事情,能夠有辦法應對已經是不錯。
但紀元海還能走一步看三步,做好后續準備,陸老爺子也是頗感意外。
哪怕是早在之前就已經感覺到紀元海跟尋常年輕人相比算是優秀的,事發突然之時,他依舊能夠從容布置后招,這份沉穩實在是難得。
汽車的微微搖晃之中,陸老爺子稱贊過紀元海之后,心中升起了對他的考較之意——陸成林才能并非特別出眾,如今能有現在的生意,更多靠的是陸家原來家底,若是家里面能夠出一個優秀的后輩,那陸家往后幾十年又有著落。
就算是紀元海是外姓,但他和陸荷苓夫妻恩愛,只要陸家和他一直攜手共進,到時候他雖然不是陸家人也不可能會虧待陸家。
懷著這樣的心思,陸老爺子對紀元海問道:“元海,在你看來,今天的事情算結束了嗎?后面還有什么事情需要準備?”
紀元海回答道:“爺爺,在我看來,從昨天到今天的最主要的危險算是過去了。”
“但是后面肯定還有一些問題。”
陸老爺子說道:“元海,你說說看。”
紀元海便斟酌著說道:“這個持刀來殺我的人姓姚,派他來的人我心里也有數,那個人叫做皮三,綽號皮三猴子。”
“皮三猴子除了對付我,應該還會對付我的一個朋友;我那個朋友說起來底細不太干凈,以前是被人拐賣,跟著跑江湖,到現在也是沒有個戶籍。”
“這個姓姚的是個亡命之徒,也是個瘋狗,他現在就是想要瘋狂攀咬別人,要讓別人也下水。”
“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連我這樣身家清白的,都難免耽誤一天時間才能從派出所出來,我那個朋友本身就不干凈利索,性情又莽撞,而且沒什么城府……我擔心她會被公安查個底朝天,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夠得上判刑。”
紀元海說完之后,陸老爺子微微皺眉:“你和這個朋友交往有多深?他做的不干凈的事情,伱參與沒參與?”
紀元海跟陸老爺子大概介紹了一下小紅衣的情況。
聽說是大兒媳婦葉眉收的義子霍連詩的媳婦,如今霍連詩上省大學,這個小紅衣也是正在退出江湖,陸老爺子的眉頭就舒展開來。
又聽紀元海說,感覺小紅衣比較江湖義氣,應該不會做殺人放火偷雞摸狗的事情,以前可能就是有點不干凈的底子,陸老爺子微微點頭:“這說起來有點繞口,但是終究也是跟咱們陸家有關系的。”
“等一會兒從省大學回來的時候,我讓成林去探望一下這個小紅衣,只要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就讓成林幫忙跟她提個醒。”
紀元海接話說道:“無論皮三猴子和姓姚的怎么攀咬,都要堅持什么都沒做過,光是承認最近的一點事情,再遠的全都推在拐賣人口的壞人身上。”
“對,正是這樣。”
陸老爺子笑著說道,越看紀元海越是順眼,這孩子舉一反三,跟自己想的也是符合。
紀元海心中暗想:小紅衣也是江湖混了不少時候,未必不知道這個方法;怕就怕出在她的身份上面,人家公安就先入為主,感覺她不是正經人,反復磨她口供,到時候就麻煩了。
無業游民本就受歧視,再加上沒有戶口、犯罪分子攀咬,那就更是重點盤查的對象,小紅衣真是不容易過關。
“元海,如果我不問你,這個小紅衣的情況真的如同你所說,接下來你要怎么應對這件事?”陸老爺子又再次考較紀元海,問道。
紀元海沉吟一下,說道:“那我也只能去找人幫忙,雖然面子上難堪一些……”
陸老爺子笑道:“你這孩子!”
“關鍵時候居然想不到自家人,只想著去找別人!有什么麻煩,你先回陸家找成林跟我,我們難不成還能把你跟荷苓往外推?”
紀元海聽后,心下也是不免感動。
陸老爺子這樣以心換心,紀元海豈能不為之所動?
“是,爺爺,我知道了。”紀元海說道,“我也是感覺您現在不應該被我這種小輩的些許麻煩事情打擾,這才沒有去找您。”
陸老爺子笑著說道:“我還沒老呢,還能幫你們走一程;再說了就算是我幫不上忙,你二叔還能不幫忙?”
正在開車的陸成林笑了笑:“對,就是這個道理。”
“元海,咱們以后可不能見外。”
紀元海又說道:“嗯,二叔,我知道了。”
說話之間,汽車到了省大學。
紀元海下了車,陪著陸老爺子、陸成林在學校內走著。
沒過多久,陸老爺子感覺疲憊,便坐下休息。
紀元海看看時間,距離中午還有一個小時,陸老爺子顯然是想要等陸荷苓放學后一起見個面,吃頓飯再走。
“爺爺,二叔,我帶你們到食堂找個地方坐下休息,然后我跟荷苓說一下,畢竟從昨晚到今天上午我都沒露面,得告訴她怎么回事。”
“嗯,那你趕緊去。”陸老爺子說道。
紀元海把陸老爺子和陸成林帶到食堂后,先去了中文系,找到在教室外面轉了轉,隔著窗戶看見了陸荷苓。
陸荷苓正心不在焉,緊皺眉頭。
昨天傍晚、今天早晨,都沒見到紀元海,這讓她心中極為不安。
尤其是前些天剛說了皮三猴子和姓姚的事情,還有如今治安秩序日漸崩壞的事情,陸荷苓真是越想越怕,提心吊膽,生怕紀元海出現了什么意外。
如果不是紀元海之前再三交代過,不讓她自己外出,她真的要忍不住請假去花鳥街、小院那里找紀元海,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邱家璐驚喜地推她一下:“荷苓!你看外面!”
陸荷苓看向窗外,只見紀元海站在窗戶外走廊內,正面帶微笑,跟她點頭。
陸荷苓頓時如釋重負,臉上綻放出最美麗的笑容,所有的的擔憂全部不翼而飛。
元海回來了……他沒事!
那就一切都好了。
陸荷苓重重跟紀元海一點頭,提起精神,懷著雀躍歡快的心情繼續上課。
紀元海見她已經知道了,并且安心下來,也沒再繼續在這里停留,又去了政法系。
正在上課的正是朱教授。
紀元海知道他不光學術水平高,教學水平高,為人水平也極為變通,絕不會把自己當作尋常學生來懲罰。
因此,紀元海喊了一聲“老師”,站在教室門口。
朱教授點點頭:“嗯,有事耽誤了,快進去吧。”
紀元海進了教室,周恒立刻站起身來跟他招呼,讓他過來坐。
白誠志、趙有田也都看向紀元海,舍友們和同學們也都跟他目光示意。
紀元海點點頭,正要往周恒那邊走,冷不防被拽住衣服。
“過來坐。”馮雪說道。
紀元海也正要找她說話,便順勢坐了下來。
今天紀元海不在,馮雪是跟女同學坐在一起,周恒、白誠志、趙有田等人坐在一起。所以馮雪讓紀元海坐下,旁邊的女同學就都挪了一下位置。
“從昨天到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出事了?”馮雪微微皺眉問道。
紀元海點點頭:“也算是好消息,皮三猴子跟我預料的一樣,真的讓那個姓姚的對我出手,然后被我抓住,再之后報警去了派出所。”
“就在派出所耽擱了這么一夜時間。”
馮雪聽后打量他一眼:“沒事吧?”
“當然沒事。”紀元海說道。
“那派出所抽什么風,把你耽誤這么長時間?”馮雪問道。
“那個姓姚的是個瘋狗啊,他殺了至少兩個人,眼看著難逃一死,就瘋狂往外攀咬,還說我也有問題。”紀元海說道,“人家當然得問清楚我身上到底有沒有問題,比如說我一個大學生,怎么還經營花草鋪子……人家就盤查了一下,免得放走壞人。”
公安辦事情認真仔細,也沒什么可指摘的。
馮雪聽后,也是一臉驚訝:“那個姓姚的真殺人了啊?”
紀元海微微頷首。
馮雪又看向紀元海:“這么一個兇狠的殺人犯,你是怎么把他抓住的?”
紀元海回答道:“還能怎么抓住?他手里拿著匕首,我手里有個棍子,把他匕首打落就把他抓住了。”
馮雪本來還懷有一點期待,這時候卻是大失所望。
“就這啊?”
紀元海笑道:“那你想怎么樣?是不是我得來一段?”
“倉啷啷寶刀出鞘,向前邁云步伸展猿臂,高喊一聲,呔,來將可報姓名,本將不殺無名之鬼!”
“去你的,你怎么這么貧啊!”馮雪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但還是推了紀元海一把。
紀元海笑道:“本來就是這么回事,真打起來哪有這么多形容啊,心理活動啊,我兵器比他長,一棍子把他匕首打掉了,再接下來把他手臂打斷捆起來交給公安也就是了。”
“那你能打得過他,也是不容易。”馮雪說道,“荷苓可擔心壞了,今天早飯一口都吃不下,臉色都有點發白了。”
又問紀元海:“這件事,是不是就到此結束了?”
紀元海回答道:“不好說,后續還得問一問皮三猴子和姓姚的手下到底抓沒抓住。”
“他們要沒抓住,我們還得小心一點。”
“除此之外,還有那個霍哥的對象紅衣姐,按照姓姚的這種胡亂攀咬的勁頭,到時候紅衣姐如果被公安審問盤查,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事情夠得上判刑。”
馮雪點點頭,沒再說話。
紀元海也沒再多說。
下課之后,紀元海、馮雪向食堂而去,周恒因為追求過馮雪慘遭拒絕的緣故,跟白誠志兩人沒有跟紀元海一起,只是過來問了問情況,說了兩句話,得知輔導員已經知道這件事,并且已經處理好了,他們也都放心下來。
趙有田也跟紀元海招呼一聲,筆記給紀元海留好了。
其他舍友、同學也都有人招呼“班長,今天怎么上課來晚了?”
“輔導員知道這件事,我在外面耽誤了一下。”紀元海跟同學們說了一下。
馮雪在一旁笑道:“你跟同學們相處的還真不錯啊。”
紀元海說道:“你現在也不錯啊。”
馮雪微微挺胸:“那是當然!只要我愿意交朋友,又不是交不到朋友!”
到了食堂門口,陸荷苓、邱家璐、朱芳芳都正在等著。
陸荷苓迫不及待地過來:“元海,到底怎么回事?”
“我慢慢跟你說……”紀元海說道,“爺爺跟二叔來了,咱們跟他說說話吧。”
“因為之前你沒下課,爺爺說等你下課一起吃飯,我就讓他們在食堂這里等一下,咱們現在去跟爺爺、二叔見面吧。”
陸荷苓驚訝:“到底什么事情,怎么還驚動他們了?”
畢竟是來了需要接待的親戚,紀元海、陸荷苓跟馮雪、邱家璐、朱芳芳三人說一聲,今天肯定是沒辦法一起吃午飯了。
馮雪其實心里面挺好奇的,本來這件事不是紀元海的事情嗎?
頂多再加上霍連詩、小紅衣,怎么又把爺爺、二叔什么的攪合進來了?
但是既然紀元海兩口子招待親人,她也不好湊上去亂打聽了。
“馮雪,咱們今天吃什么?”朱芳芳問道。
馮雪興趣缺缺:“食堂的飯說實話真沒什么好吃的,隨便吃點吧。”
朱芳芳點頭:“嗯,的確是。”
“爺爺,二叔。”陸荷苓見到食堂角落正坐著說話休息的陸老爺子和陸成林,連忙上前招呼,“你們怎么來了?”
陸老爺子有些意外:“元海,你還沒跟她說情況?”
紀元海笑道:“她當時上著課學習,我也就沒打擾她。”
“也對,別打擾了學習。”陸老爺子說道,“成林,你跟元海再說說情況。”
紀元海怔了一下,見到陸成林鬢角還有汗珠子,方才明白剛才的一個小時時間,他又去派出所那里轉了一圈回來。
如此奔波操心,為的還是紀元海的事情。
更難得可貴的是,陸成林本身是有一番事業,是一位資產頗多的老板。
紀元海心下已經有數。
感謝的話是不用說了,因為感謝表達不出來這種感情,只能將這件事、這份情誼深深記在心里。
除了紀家之外,他如今真真切切又多一個家,那便是陸家。
紀元海先跟陸荷苓說了昨晚到今天的大概情況,陸荷苓先是心驚,聽到事情過去自然是感覺心喜。
等陸荷苓也了解情況之后,陸成林才開口說道:“我去派出所了解了一下,好消息是,皮三猴子跟姓姚的手下都被抓住了。”
“姓姚的的確是感覺沒有活路,正在攀咬別人。”
“公安那邊也列出來皮三猴子要姓姚的綁架的三個人,據姓姚的說,皮三猴子是準備把他們綁架后折磨到死,這三個人就是你和你的朋友。”
“這件事幸好你制止了,不然還真挺危險的。”
“三個人?”紀元海皺眉,“還有誰?”
“一個是你,一個是小紅衣,還有一個是身邊的朋友,說是一個皮膚挺白,特別漂亮,還表情特別高傲的小姑娘。”陸成林說道。
紀元海和陸荷苓聽后,皆是震驚的睜大眼睛。
“這個皮三猴子,有多大的狗膽,真敢打她的主意!”紀元海說道。
陸老爺子見到紀元海竟是有點失態,不由驚訝問道:“元海,這姑娘是誰?來歷非凡?”
紀元海說道:“爺爺,您知道我二叔買的那盆蘭花,追根究底升官兩個字落在什么上面?”
陸老爺子霍然變色,聲音都變了,難以置信:“岳家?這是岳家的姑娘?”
“這個皮三猴子,差點要把省城的這片天捅破啊!真是好大的狗膽!”
紀元海微微搖頭:“她不是岳家的姑娘,她是京城來的。”
“岳家的岳峰見了她,都得小心討好。”
陸老爺子駭然,震驚失語。
“這件事……這件事要出了一點差錯,不知多少人要去鬼門關啊!”
紀元海點點頭:“這個皮三猴子真正是狗膽包天!”
“公安那邊要傳喚小紅衣跟馮雪兩個人過去嗎?”
“有這方面的意思。”陸成林說道,“畢竟姓姚的那個人本身沒說什么好話,恨不得把你們全部拉下水。”
“你是證明自己清白了,但是小紅衣和馮雪兩個人,公安也想問問情況。”
紀元海微微沉吟,對陸老爺子說道:“爺爺,我有一個想法。”
“認為這件事絕不能鬧大,更不能牽扯到馮雪身上。”
陸老爺子也是點頭:“對,我也是這樣想。”
“這件事一旦被擴散了傳出去,元海,你不知道要遭到多少人埋怨啊。”
“省城這邊、省大學這邊,都保護不力?你帶著這么一個重要人物外出干什么去了?遭遇這種下三濫的人物就是你的錯,人家家里也不一定感念你能干,反而更可能感覺你能惹事,把他們女兒置于危險之中!”
“這件事,就讓成林去辦吧,想辦法盡可能不要傳喚馮雪,更不要把她名字記錄在案。”
說到這里,陸老爺子眉頭皺起:“也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辦成……可不能出了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