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鐵書記遠道而來，親自來我們望灘縣考察。”
紀元海上前一步，對臉色復雜、蘊含多種情緒的鐵然笑著說道。
他沒有就開口冷嘲熱諷，而是落落大方，算是給鐵然足夠的面子。
但即便如此，鐵然還是在從心里就感覺十分不自在。
尤其是，紀元海雖然在笑，他身后的望灘縣眾人可沒幾個帶著笑的。顯而易見，望灘縣的上下對他這個信口開河“傳染病源頭就是望灘縣”的人沒有任何好感。
嘴不應心地說了幾句后，大家算是把表面工作都應付過去。
寧河縣考察組在組長劉金星的帶領下也來到了鐵然面前。
鐵然對于他們的觀感，同樣復雜。
原本是作為棄子的劉金星等人，也沒感染什么痢疾，也沒給他鬧出大麻煩；甚至直到現在，他們還應該不知道發生么了什么事情——也不會有人跟他們解釋更大局面的細微變化。
雖然望灘縣的工作人員們沒有幾個熱情的，到底也是給鐵然安排了接風宴。
鐵然按照一開始設想的那樣，當只有紀元海和幾名領導之時，口中說了慚愧、抱歉，又說自己是一時粗心大意，導致錯誤上報了傳染病源。
縣長李三德冷笑一聲：“鐵書記，按道理來說我不該多問了，但還是有一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寧河縣即便是真的發現了傳染病，也只應該報告寧河縣，怎么能代替上級部門和衛生部門，直接做出推斷和指責，說是我們望灘縣傳播過去的呢？”
鐵然面皮滾燙，臉色赤紅一片。
哪怕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此刻也依舊受不住這種毫不客氣的直接逼問。望灘縣政府上下，對他的怨氣不是一般的大。
“對不起，這是我們工作方面的失誤……”
心里面卻是在紀元海之外，又記住了另外一個人名李三德。
李三德一貫是個謹慎的人，但這一次的確是被鐵然的操作給搞得破了防，生了氣——人在望灘縣坐，鍋從寧河縣來，這樣的話我再小心謹慎也擋不住你這樣亂指責。
寧河縣這一次上報的是假的，自己出了丑，望灘縣上下是虛驚一場；但萬一真被他這么一搞，找出了傳染病，望灘縣這邊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突然襲擊成功，有多少人要遭殃，簡直不堪設想。
所以，李三德少有地壓不住怒火，直接對鐵然開了一炮。
這天外飛鍋，差點把望灘縣的飯碗和灶臺全給砸了。
鐵然連聲道歉，說了工作失誤之后，其他的也就沒什么話。
之后的接風宴上，紀元海領了兩句開場詞，隨后望灘縣的各位領導紛紛開口告辭，中途退場。
一頓飯吃到最后，除了工作人員，就是鐵然和寧河縣的人們，彼此面面相覷好不冷清。
鐵然也呆不下去，匆忙離開現場，返回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考察組匆忙離開了望灘縣。
丟人現眼還不夠，還真要留在這里繼續考察，惹人嫌棄？
得知鐵然等寧河縣一群人匆匆離去，紀元海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傲氣。”
這還真不是紀元海要繼續折辱鐵然，而是鐵然要么不做，要做就應該把功夫做全套。
來望灘縣半天多加一個夜晚，所謂的“考察”一點沒做，到底還是臉面大于耐心，傲氣勝過實質。
打電話跟孟奇說了一下，孟奇得出的結論跟紀元海一樣。
鐵然這樣不能真正彎下腰來，說到底還是太傲。
連認錯都不能堅持到底，以后也很難持之以恒。
也就是這個晚上，岳峰得知了事情后，打電話來問紀元海情況——他畢竟不是省里班子的領導，也不是衛生部門領導，能夠在事發之后拐著彎知道事情全貌，就已經算得上消息靈通了。
紀元海也沒遮遮掩掩，跟他說了大概經過之后，岳峰在電話那頭笑的直咳嗽。
鐵然辦的這件事，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心思挺壞，他自己下場卻是那么滑稽可笑，還要被省里懲處，還親自到望灘縣低頭認錯。
這辛苦一番，圖的是什么？
笑過之后，岳峰也跟紀元海說起了掏心窩子的話：“元海，以你的年齡，你的成績，你的級別，可以說是整個河山省最耀眼的新星。”
“樹大尚且招風，何況是人？連京城來的鐵然都忍不住嫉妒你，往后你要迎接的明槍暗箭一定會更多，你一定要處處小心謹慎，不要被人拿了把柄。”
“嗯，岳哥，我知道的。”紀元海應聲說道。
“其實你比我穩得多，這話我也沒資格說伱。”岳峰笑著說道，“李大哥他們對你現在的發展都感覺很振奮，你距離我這差距可是不遠了。”
紀元海對此倒是沒有盲目樂觀：“岳哥，我這提拔跟你的情況也差不多，破格之后肯定是接下來好幾年都沒可能級別上再動了。”
“是啊，咱們兄弟倆接下來這些年，可是要當石頭柱子了。”岳峰說道，“你比我情況還好一些，畢竟我往上走，的確很難了。”
“孟叔算是厚道的，比上一個好多了，但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哪有坑給我這種情況呢？”
紀元海安慰岳峰兩句，聽他咳嗽不止，便又問候他身體情況，勸他工作別太累。
河山省說來也是有些情況特殊，沒有形成太根深蒂固的聯系。
花建波的爺爺花老爺子，兒女基本沒活過四十的，只有一個花富盛在外面，還成了資本家；花老爺子撒手人寰之后，孫子花建波沒有穩住局面，馬向前的父親站出來以托孤的身份撈盡資源。
岳峰的爺爺岳老爺子，兒女倒是沒有這么遭遇橫禍，但是一個殘疾了，一個不成器去了冷衙門，岳峰作為他看重的孫子，最后到底是保留了岳家一張“虎皮”沒倒下。
但眼下看岳峰這身體狀況……紀元海對岳家這張虎皮還能撐多久，心中抱有懷疑。
尤其是陳德生這個關鍵得力人物被調去外省之后，如今基本已經全看岳峰和李榮達兩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