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紅偉?
臉色蒼白的胡紅偉在人聲嘈雜中,早已經腦海空白一片。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敗了。
曾經他意氣風發,自認為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
作為省理工大學的大學生,他因為并不討喜的外表、貧寒的家境在工作中遭遇了排擠和冷眼。他拼死拼活從農村掙扎到省城,上了大學,是受那種氣的嗎?
于是他去南方打拼了。
肯吃苦,能吃苦,也足夠聰明……他帶著一萬塊錢,一開始雄心萬丈,批發東西進行買賣,一開始也的確賺了一些錢,但后來就被卷走了幾萬塊。
胡紅偉不愿意放棄,又試著自己攢了錢做買賣。不知道為什么,就像是命運和他開玩笑一樣,無論他怎么努力,之前能做起來的買賣就是做不起來,他攢的錢也很快都沒了。
無奈之下,他轉變了思路,進了三春商貿公司。
這一次他要利用自己的高學歷,從別的商貿公司內部崛起。
因為他的學歷高,辦事能力也強,也就迅速引起了成為了南方一位經理的注意。也是在這個過程中,他認識了費長金這位有錢有勢的同齡人,也被費長金看重,提拔到了身邊當助理。
好不容易努力這么久,在一聲聲“小胡”聲中,終于獲得承認,能夠跟著一起出差辦事,一起上酒桌了。
這一次卻……出現了這樣的差錯。
“胡紅偉?”
又有一聲呼喚傳來,胡紅偉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是錯覺,抬起頭,看見了一張記憶深處的臉。
紀元海已經走到了面前,正在和他說話。
胡紅偉頓時挺起了腰桿,連忙用手絹擦擦嘴角、盡可能遮掩渾身酒氣,努力不讓自己顯得那么狼狽。
“紀元海,你也來吃飯?”他低聲招呼。
紀元海點點頭:“對,你這是怎么回事?”
胡紅偉頓時一個激靈,想起自己還有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就在眼前,急忙抬頭看去。
只見傅領導臉色陰沉無比,正死死盯著自己和紀元海。
“費長金,我看著咱們的話,對你這位職工來說,好像也沒什么威懾力啊?你瞧瞧人家,這還有心情跟熟人聊天敘舊,把咱們這些人都當成什么了?”
費長金連忙笑了一下:“傅領導,您也別生氣,我這已經把他開除了……”
“開除?開除就算了?”
傅領導眼神陰翳,盯著胡紅偉:“吐我身上,就這點兒代價?”
胡紅偉見費長金這就要開除自己,傅領導還居然不依不饒,要自己付出更多代價,也是不由地開口:“費總,我也是為了公司才這樣……”
費長金連忙擺手,眼神示意他:“好了好了,別多說了。”
“你都已經被開除了,就趕緊給領導賠禮道歉,然后趕緊走吧!”
事后補償,是不是真的要開除,那都是以后再談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這位傅領導好好伺候好,消了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胡紅偉頓時一怔,心里面也反應過來,費長金平時還算是厚道的,應該不會太為難自己,就算是開除也應該有個說法。
自己最重要的是道歉,把這個難伺候的傅領導給打發了。
想到這里,胡紅偉忍下心里面的一點氣,努力對傅領導道歉:“對不起,傅領導,我也是剛才喝酒太急了,一時間沒忍住——”
傅領導冷笑:“你沒忍住,就能吐我一身啊?我要是沒忍住,那得怎么辦?”
“告訴你,現在我就忍不住了!”
手指對著胡紅偉一指,仰起脖子,瞪眼喝道:“你工作別想干了,也干不成了,我說的!”
胡紅偉的心再次一沉,面色木然。
如果說剛才還有可能存在緩和的余地,現在是一點余地都沒有了;費長金為了傅領導的這句話,也必然不會再用他,只會真的把他開除了。
這一次的努力,又再一次失敗了。
難道我真的倒霉到這個地步?沒錢沒勢,一輩子都成功不了?還是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個怪圈“要想功成名就必須要首先有錢有勢,偏偏沒有功成名就的普通人,又無法有錢有勢”?
胡紅偉心中想著,一股深深的沮喪挫敗,充斥在他的心中。
但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這件事到此還沒有結束。
傅領導的火氣,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大,對胡紅偉放下狠話還只是一個開始。
隨后他手指又指向費長金:“你們三春商貿公司也很好!先是用李領導來誆我,又給我安排這樣一個招待!”
“你們不是想要個批復嗎?我現在就能給你們回復,不行,堅決不行,想都別想!”
費長金大吃一驚:“傅領導,您別生氣,咱們再想想……實在不行,咱們改天在一起——”
“不用想了,什么都不用說,這件事就這么定了,我說的!”傅領導冷聲說著,根本不理會費長金等一行人的好言相求,目光一轉,又看向文雅靜、文曉麗。
文雅靜、文曉麗母女倆見他這樣氣勢洶洶,心里面頓時也打起鼓來。
“行啊,文雅靜,你跟你女兒脾氣都很大啊,上來就對我大呼小叫;還有,那邊那個……”
傅領導的手指頭指指點點,又一劃拉紀元海方向,對紀元海抬下巴示意:“你是他熟人啊?想替他出面說話啊?”
文雅靜連忙拉著文曉麗對他躬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傅領導,我不知道是您……我這就給您找一身干凈衣服!馬上給您換上去去晦氣!”
轉頭對著服務員要干凈衣服。
見她這么細心會做人,傅領導臉上表情稍稍緩和:這還差不多。
目光又轉了一圈,胡紅偉木然呆滯,一動不動;費長金等人神色急切,欲言又止;文雅靜母女小心翼翼,不敢冒犯。
傅領導心頭暢快許多,最后一眼看見那個胡紅偉的熟人還在看著自己,頓時心頭又不快了。
這小子身材不胖不瘦,頗為挺拔,又加上相貌英俊;跟傅領導的肥胖、大肚子,小眼大胖臉截然相反,讓他怎么看怎么別扭。
尤其是剛才自己說話,這小子怎么不回答?
他憑什么這么大膽?
“哎,我問你呢!”傅領導對紀元海喝問,“你怎么回事?”
紀元海見這耍威風的,也是目光微微閃動——他記性極好,省內一些職位上的人,他都是有印象的。
這個人他瞧著眼生,要么是最近半年才有的,要么就是級別還不到那個層次。
說起來倒也巧了,眼前這個人,他也不認識紀元海。
這也恰好說明了另外一件事,文雅靜能夠迅速認準人,其實也是一種相當實用的本領;大部分的人,并不會有這種專長,在沒有特別需要注意的情況下,人潮人海中見上一兩面,也不至于就記得的特別牢固。
“我想問一問怎么回事。”紀元海開口說道。
“問?”
傅領導不屑冷笑:“就憑你,也配?”
“你這在飯店里大吼大叫,耍著威風,”紀元海平靜說道,“我這位朋友跟我許久不見,你這一開口就是要開除;我這兩位朋友,你也咄咄逼人,逼著人家連忙道歉。”
“都這個樣子了,我難道還不能問問這是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事情?”
傅領導見他說話這么硬,屬于是在場所有人都服了自己,唯獨他不肯服氣,頓時怒火又涌上來:“你也想問,你不配!”
他緊走幾步,指著紀元海,肥胖的大臉逼過來:“來來來,你告訴我,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也敢多管閑事?”
還真是氣焰囂張,不可一世起來了!
紀元海冷笑:“你先說說你自己是什么東西吧。”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你敢說嗎?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傅領導咬牙切齒:“行!行!好小子,跟我叫板是吧!”
“來,跟我說你自己名字!說你工作單位!你看看我能不能收拾你!”
胡紅偉眼看事情越鬧越大,連紀元海都被波及進來,也顧不上心頭的挫敗,連忙上前說道:“傅領導,您別生氣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您把我開除,讓我找不到工作,我都認了——我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問一句,您千萬可別——”
傅領導一看見他,卻是更加來火:“你給我滾一邊去!這里面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又指著紀元海:“小子你有種!我長這么大,還沒有人這么跟我說話,問我是什么東西,來來來,你告訴我,你是哪個單位的!”
文雅靜見到這一幕,也是擔憂起來,連忙過來開口提醒。
“元海,這位是傅領導……”
文雅靜嘴里連忙說了傅領導的職務和級別,提醒紀元海。
又跟傅領導說:“傅領導,這位說起來,也不算外人……”
傅領導盯著她:“哦?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文雅靜沉吟一下,看了一眼紀元海。
見到紀元海沒表態,心里面頓時有點打鼓:我要是自作主張說了,他會不會厭惡?之前拉近關系就白做了?
這一停頓,傅領導見她居然不肯說,頓時更加心頭火起。
“他到底是誰,你倒是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