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城復合肥公司,是鐵路公司旗下產業,其大樓共有六層,看起來有些老舊,墻壁是有些褪色的紅磚,大樓后方還有一片鋼棚廠房。
表面上看,這家公司還挺正規,白天廠房機器運轉不停,裝滿肥料的卡車出出進進。
但在廠房的地下,卻是別有洞天,里面被劃分出了很多區域。
其中一間巨大的辦公室里,眾多身穿軍裝的倭寇林立,他們在開會。
辦公室的墻壁上,有一副堪稱恐怖的浮世繪,熊熊的火焰在大地上盛開,一直燒到天穹,還有青面獠牙的惡鬼,手持鐵棒、刀戟將活人串在鐵柱上燒灼,青石臺上獨眼的鬼將沉重的木錘落下,對木臺上的罪人施以懲戒。
這是地獄變相圖,畫的是人墮地獄后遭受的苦難,原意是喚醒人生而可貴的本性,迫使罪人們祈禱不受如此輪回之苦。
之所以辦公室的墻壁上雕刻這幅浮世繪,是因為在這些倭寇們看來,他們來這里,就是來度人的。
不過,此刻,他們正在吵架。
“藤田,慧子的死亡,我們也很痛心,為了給你報仇,我這邊動用了一切手段,列出了一份可疑人員名單。”
“并且把原本打算派往獅子口誅殺蛇妖的異人派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有殺錯沒放過,直接把名單上的目標全部除掉。”
“對你,我可謂是已經仁至義盡了,但你為何要把駐守在鐵路上的守備隊調回來?”
“你可知南滿鐵路對我們的重要性?你可知有多少勢力在對鐵路虎視眈眈?”
“你把鐵路守備隊叫回來,鐵路防守空虛,要是被炸了怎么辦?”
“那就相當于往帝國輸送血液的血管沒了,這種損失,你擔當得起嗎?”
“而且,這里是我們在遠東的大本營,你直接調動飛機大炮,和一個全副武裝的聯隊入城,你想干什么?炮轟濱城嗎?”
辦公室里,特高課的課長,在對藤田將軍口誅筆伐。
倭寇在遼東的兵力,除了一些警察和在鄉軍人外,正規軍分散在三個地方。
獅子口那里有個海軍基地。
濱城這邊駐扎著一個聯隊。
再就是防御鐵路的守備隊。
被呂慈千刀萬剮,扒皮拆骨的石川大佐,便是濱城這個聯隊的參謀長。
這個聯隊被派去了長白山。
這也造成了濱城防御力空虛,藤田將軍想報仇,卻無足夠的人手可用的局面。
他能做的,要么是去調動獅子口的海軍,要么去調動鐵路守備隊。
調動海軍的想法,藤田將軍從未有過。
且不說獅子口的海軍正面臨蛇妖的威脅,就算沒蛇妖這檔子事,他也調不來海軍。
倭寇陸軍和海軍的關系,說是勢同水火那都輕了。
藤田近幾年,就一直想緩和一下兩軍的關系,畢竟獅子口和濱城隔得近,都在遠東,沒必要搞的跟個生死大仇一樣。
之前他反駁特高課課長的建議,派濱城這邊的異人過去幫忙,便有這個打算。
不過,終究是熱臉貼冷屁股,高傲的海軍對他們這些陸軍泥腿子根本不屑一顧。
要是讓他們知道,他的司令部被不知名敵人炸毀了,連女兒也被炸死了,說不定會大跳阿波舞來慶祝。
所以,復仇心切的藤田,能做的便只有把鐵路守備隊調回來了。
但這無疑是拆東墻補西墻,現在濱城是不空虛了,但輪到鐵路空虛了。
要知道,鐵路游擊隊可是由來已久,無怪其他人對他那么大的意見。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鐵路守備隊,就是后來倭寇精銳中的精銳,號稱倭寇之花的前身。
面對其他人的口誅筆伐,藤田將軍站在辦公室的中間,一言不發。
與辦公室里一身戎裝的其他人不同,藤田將軍穿著正式的和服,里面是條紋布的素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羽織,一副日本長者的模樣。
等所有人說完之后,藤田將軍說道:“此舉是很冒險,這我承認,不過,我認為是值得的。”
“自從我們入駐濱城以來,就有各方勢力來搗亂,制造混亂,我們被動防守了這么多年,期間清掃了多少次,都未能根除。”
“但這次,守備濱城的聯隊不在,防御空虛,很多勢力都露出了頭,他們也和你們一樣,斷定我不會把鐵路守備隊調回來。”
“所以想趁著司令部被炸毀,我疑似被炸死在爆炸中的這個機會,出來搗亂。”
“我已經看到了各種混亂的源頭,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到了!”
藤田將軍環視周圍,眼神像一把刀子,斬釘截鐵道:
“如果能把這些叛亂分子一網打盡,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兒的死,只是誘因,他本就想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問題了,只是一直沒下定決心,但現在,他準備破釜沉舟。
這時,辦公室里,一個身穿紫色神官服飾的銀發老年人站起身,凝視著藤田將軍,沉聲道:
“藤田,你確定此舉不是為了私仇,且有能力一勞永逸的解決掉潛伏在暗地里的老鼠嗎?”
說話的是神道教的神官,在他身后,還有兩位身穿白衣紅裙的巫女。
神道教是巫道,里面規矩很多,一般從所穿服飾上,就可看出此人在神社中的地位。
神官服侍中,最低級的是紅色粗夏布的,這是最低級神官的穿著,第二級是水藍色的,第三級是紫色的。
到了紫色這一級,就已經是很是高級的神官了,一般只有主持大祭奠的時候才會出現,所以這個銀發老頭地位很高。
“請您放心,我一定將潛藏在暗處的敵人,全部一網打盡,若完成不了,我寧愿切腹自盡!”
說罷,藤田將軍抖開一塊白布鋪在地上,雙膝跪下,挺直腰桿,從懷里抽出一柄短劍橫置于前方。
同時,把另一把長鞘白刀遞給那位神官。
神官接住那柄長刀,道:“你是要我為你介錯么?”
之前,呂慈搜石川大佐的身,便是想找出他用來切腹的懷劍,不過沒有找到。
而現在藤田將軍橫置于前方的那把短劍,便是懷劍。
不同于帶些幅度的倭刀,懷劍是筆直簡約的直刀,因為太過輕薄基本沒法殺敵,只為結束刀主的生命而打造。
正規的切腹禮儀,不是拿把長刀,往肚子一捅就結束了,而是需要一塊白布、一柄懷劍,加上一個持刀的介錯人。
介錯人是切腹者的幫手。
他們會手持長刀,站在切腹人的背后,切腹人一刀捅入腹部,介錯人就會揮刀斬斷他的頭顱。
有些類似于劊子手,看似兇狠,其實是為了減輕切腹人的痛苦。
畢竟切腹是拿劍捅肚子,一劍下去,立馬就死,是不現實的。
好的介錯人精通刀術,斬后頭顱仍有皮膚和軀干相連,切腹者呈低頭跪坐的形態,這被認為是最體面的死法。
藤田將軍來之前,就做好了切腹的準備,此舉,無異于立下了軍令狀。
“如果我失敗了,就請您來做我的介錯人。”藤田將軍說。
神官用手摩挲了一下長刀,點頭道:“好!”
事已至此,其他人也不再口誅筆伐,默許了藤田將軍的所作所為。
“那你準備怎么做?”
這時,特高課的課長說道。
“先拿下大和旅館!”藤田將軍說:“隱藏在里面的可疑人員實在太多了,有張矬子那里的人,有契卡的人,有國民政府的人,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家伙。”
“我實在沒想到,我們鐵路公司旗下的旅館,會變成一個藏污納垢之所,當時我就說了,這個旅館只接待要員,偏偏有人反對,說也可以接待其他人,緩解一下財政壓力,真是可笑!”
聞言,特高課的課長點頭道:“大和旅館確實是重中之重,我已經派人進去試探,等我確認好目標,再把那些重要人士接出來,你再動手!”
藤田將軍冷冷一笑:“等你的人去試探完,敵人早就跑完了,必須快刀斬亂麻,我已經派軍進入了大和旅館,意在全殲敵人!”
“你……”特高課的課長一臉震驚道:“那些重要人士的命都不管了嗎?”
“我的司令部都被炸了,大和旅館有什么炸不得!”
藤田將軍凝視著他,一字一頓道:“他們又不是我們炸死的!”
“你……”特高課的課長頓時一滯。
大和旅館。
“あなたは誰,何をするの?”(你是誰,你要干什么?)
一個肥頭大耳的矮胖子,被陸瑾一把從床上揪了起來,嘴里大聲喊道。
在床上,還躺著兩個身材苗條的女子,皆一臉恐懼的看著陸瑾,從床邊的衣服來看,她們應該是大和旅館的服務員。
“犬の日のもの,私はあなたの父親です!”(狗日的東西,我是你爹!)
陸瑾出口成臟,說著一口流利的日語。
說罷,幾耳光抽過去,直接把那胖子給抽暈了。
作為一個千年世家的大少爺,陸瑾的知識還是很淵博的,會的語言不少,日語,他恰巧就會。
同樣是千年世家少爺的呂慈,也會日語。
劇情中,鐵銹篇的透天窟窿一戰里,他就操著一口流利的日語。
陸瑾又是兩記手刀,打暈了床上那兩個服務員后,拖著這個倭寇胖子的腳,就往外走。
他是聽了張之維的計謀,和呂慈分頭行動,到其他總統套房抓“肉票”的。
“居然還有陪睡的,這個狗日的胖子看起來很有身份!”
陸瑾心里自語,剛到門口,正要出去,忽然,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旋即,便見幾顆手榴彈從外扔了進來。
這幾顆手榴彈扔進來的時機相當的精妙,根本沒有接住再扔出去的可能,甚至它們都沒落地,便在空中爆炸了。
刺目火光席卷一切,充滿質感的黑黃火焰擠滿房屋,整個總統套房都被黃色火焰籠罩。
就連不應該被點燃的墻壁,都燃燒著熊熊火焰。
這些火焰在燃燒的同時,還散發出濃烈的煙霧。
扔進來的不是普通的手榴彈,而是白磷手榴彈,特點是能夠在狹小或空氣密度不大的空間不斷地燃燒。
燃燒的溫度一般可以達到1000攝氏度以上,一直到燃料耗盡才會熄滅。
因此,當它接觸到人的身體后,皮肉會被穿透,然后再深入到骨頭,不死不休。
這是一種相當殘忍,且極不穩定的武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