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石花和廖胡子的一通勸導下,黃爺最終決定賣一賣老臉,來當個和事佬。
得知張之維已經和黃九爺的堂口的仙家交上手后,黃爺率先來到了黃九爺的堂口。
同是黃仙,同族兄弟,更好開口。
長白山深處,清澈的瀑布奔騰而下,水聲震耳,雷霆萬鈞,仿佛一條威武的銀龍從天而降,直撲谷底。
云霧鼓動之間,一襲黃袍徐徐落下。
但就在這時,瀑布邊上的雪地里,竄出幾只體型巨大的黃皮子,走到黃爺面前,人立站起,兩條前肢一搭,竟像是拱手行禮一樣,口吐人言,細聲細語的說道:
“六爺,你來這有事嗎?”
黃爺是關石花,廖胡子等弟馬給它的稱呼。
它真名是黃天六,和黃天九是兄弟。
雖是一窩生的,但各自際遇有所不同,黃天九實力強些,備齊四梁八柱,開了堂口,名號為黃九爺。
而黃天六更擅長逃命這種趨利避害的本事,戰斗力并不強,便去了柳坤生的堂口,做了個傳堂的堂主。
黃天六一拂衣袖:“我有急事,速速帶我去見你們的掌教!”
“六爺,這邊請!”
黃天六雖不是自家堂口的,但在黃仙里的輩分不低,小黃仙們不敢怠慢,連忙帶黃天六進山谷去見黃九爺。
黃九爺的洞府和黃天六的豪宅不一樣,是真正的洞府,坐落在本地群山當中的一座火山溶洞,內里石筍密布,幽深不見盡頭。
一路深入洞窟近千米,四下蜿蜒曲折,伸手不見五指,黃天六的眼睛泛著綠光,幽幽看向前方。
只見前方有一石屋,屋里閃爍起一抹黃色的光暈。
“六爺,九爺就在里面!”小黃仙說道。
黃天六點頭,快步邁入石屋,視線一下子豁然開朗。
只見石屋內的石壁上,生長一種不知名的發光礦物,多了些石床,石桌,石椅之類的玩意兒。
石床上盤坐著一個人影,那“人”只有一米六左右,穿著件不太合身的寬大衣裳,遮著手腳,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半搭在石床上,時不時動兩下。
見黃天六進屋,那“人”轉過頭來,露出真容,五官瞧著和人差不多,只不過長著一層絨毛。
與黃天六相比,黃九爺更像人一些,但正是因為更像人,在恐怖谷效應下,它要更恐怖一些。
“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六,你來找我做什么?”
黃天九說道。
它的嗓音很尖細,聽的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黃天六連忙說明來意。
“老六,我本以為,你是過來幫我的,但我萬萬沒想到,你是來當和事佬的!”
黃天九一雙綠油油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黃天六,怒斥道:
“老六,你是知道的,我們薩滿一道的規矩,人只能當弟馬,為奴為仆,不能上堂單任職,更別說當掌堂大主教。”
“此人不按四梁八柱的規矩,以人類之身立堂口,本是大忌,立堂之后,取的名號更是大逆不道,更別說他還殺了我堂口的仙家和弟馬。”
“這些種種加起來,簡直就是罄竹難書,我若不計較,還如何在江湖立足?豈不被其他仙家嗤笑?”
聽了黃天九的話,黃天六沉吟片刻,語重心長道:
“老九啊,也別覺得老哥過來是當和事佬的,我和那人又沒什么交情,當個屁的和事佬,我是在擔心你啊,咱們當初十幾個兄弟,活到現在的,也就你我了,咱倆雖少有走動,但作為同胞兄弟,是真不想你出事!”
“聽哥一句勸,這事鬧大了,沒好處,對方的身份,你還不清楚吧,我告訴你,他是道教天師親傳弟子,外號小天師,鐵板釘釘的第六十五代天師!”
“未來天師啊,這是什么好啃的骨頭嗎?可別忘了龍虎山是干什么了的嗎?伐山破廟,伐的是什么山,破的是什么廟,你不會不清楚吧!”
“我是真不想看你吃虧啊,咱們黃仙,個個都聰明,你仔細想想,這次若動手,你能得到什么?!”
“拿下了他,損兵折將不說,然后面對龍虎山的報復。拿不下他,損兵折將,更丟面子,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
聽了黃爺的肺腑之言,黃天九一臉陰晴不定,黃仙機警,它是聽進去了的,但黃仙也最好面子,過了片刻,它面上掛不住,大怒道:
“有性命之憂,開什么玩笑,我忌憚的是他背后的天師府,怕他作甚?”
黃爺小聲道:“老九,悄悄告訴你一件事,那下子邪性的很,柳坤生對他都很忌憚,畏懼三分,所以不參與此事。柳坤生這種滿腦子打打殺殺的莽夫都這么有逼數,你仔細想想,你比之柳坤生如何?”
黃天九不說話了,各大仙家之中,胡仙為首,柳仙斗法第一,黃仙最為團結,睚眥必報,白仙治病救人五家第一,灰仙擅占卜,趨吉避兇。
雖然同為掌堂大主教,但單論打架的能力,它拍馬也趕不上柳坤生,柳坤生都慫了,自己要上嗎?它心里自問。
老而不死是為賊,作為一個活了幾百年的精靈,黃天九絕不是聽不進勸的蠢貨。
黃天九猶豫了一會兒,道:“若真按你說的,那確實該慎重,不過,我堂口死了仙家,還死了弟馬,我若一聲不吭,不被嗤笑?”
見此,黃爺就知道,這老小子想“從心”。但是面子掛不足,需要一個臺階下。
“為什么嗤笑,老九,你別忘了,咱們出馬一道可不是單純的打打殺殺,是交際,是人情世故,有什么事,先坐下來慢慢談嘛,談不攏的話……”
說到這,黃爺頓了頓。
“談不攏就怎么?”黃天九追問。
“談不攏就撤!”黃爺說。
黃天九一仰頭,頓時無語,就這?
“咋了,還想和人家做一場啊?”黃爺繼續道:“咱們出馬辦事都知道,遇到難纏的,直接放棄,免得損兵折將,這不一個道理嗎?”
“我懂你的意思了!”黃天九若有所思道:“既然對方要坐下來談,意思是我就能提要求,來個利益最大化,是吧!”
“是的,沒錯!”黃爺道:“不過這次去的不止一個仙家,有些傻子,說不定會把事情搞砸,那時候我們就……”
黃天九心領神會,“我們就明哲保身,快速開溜,坐山觀虎斗,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說服了黃天九,黃爺又馬不停蹄的去了其他仙家的堂口,有黃天九這個例子,再加上它的話術,很多仙家都被說服了。
其實說白了,仙家們也是看人下菜碟,在得知張之維的身份后,很多仙家都不像先前那般殺氣騰騰了。
雖說張之維是犯了忌諱,打殺了也不為過,但對方極有可能是未來天師,這說明對方不可能來和它們搶香火,畢竟三教占據了最大的香火,沒了直觀的利益沖突,對張之維的敵意自然小了很多。
當然,也不盡是如此,有些仙家,在得知這次不開眼的搞事的家伙,竟是龍虎山的小天師后,心里升起了其他的念頭。
長白山的一座火山湖,湖水沉寂,面如鏡,倒映天上星河。
火山虎旁,幾個掌堂大仙家在此聚集。
這些仙家里,有數十米長的巨蟒,有牛犢子大小的狐貍和老鼠,也有巨大的黑熊……
它們正在開會。
“真是沒想到,這個天通教主,竟然是龍虎山的天師親傳弟子,柳坤生堂口的黃天六想當和事佬,咱們該怎么處理?!”
一只體型巨大的灰毛狐貍開口說道。
一條數十米長的巨蟒,燈籠般的眼睛搖曳,開口道:
“柳坤生和黃天六膽小如鼠,不就一小小的天師弟子嗎?辦了他!”
“常在天,對方極有可能是下一代天師,辦了他,只怕會引來天師府的報復!”
一位灰仙開口說道。
聞言,常在天豎起身軀,臉上突然硬質骨突,仿佛覆蓋了一張東瀛的般若面具,這讓它的臉看起來不像蛇,更像傳說里的惡鬼。
它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灰仙,眼中散發出似有若無的惡意。
灰仙狠狠打了個寒顫,不敢說話了,老鼠怕蛇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
立威成功,常在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道:
“我們受神道教大宮司之邀,被天皇敕封為了神道教的神靈,享香火供奉。既然加入了神道教,我們與天師府就沒有緩和余地了。”
“在其位謀其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小天師給辦了,就當是投名狀。”
“而且,各位也不必懼怕天師府的報復,這長白山可是咱們的地盤,往山里一躲,天師府也拿我們沒招。”
一位黑熊仙家說道:“聽起來不錯,可該如何去殺這個小天師,聽黃天六所說,這個小天師不太好對付的樣子。”
“沒不好對付的,”常在天道:“黃天六不是想讓大家坐下來商量嘛,那我們就答應它,只不過在商量的時候,我們可以想辦法激怒那個小天師,逼迫他先動手,如此一來,大義便站在我們這邊,即便當場打殺了他,外人也不會說什么。”
“這個主意不錯!”
眾仙家紛紛贊嘆道。
但在這時,一個傳堂的黃仙過來匯報。
“主教大人,山里來了一批不速之客,全都身傳彩衣,手拿法器,在幾個柳坤生堂口的弟馬的帶領下,正往山里進發。”
“看來是往皇陵那邊去的,根據我堂口里的傳堂仙家調查,他們好像要在龍脈之地做法,那必然不能讓他們這么如意!”
常在天那覆蓋銅面的蛇臉猙獰冷漠,斬釘截鐵道:
“截住他們,殺了他們,把他們的頭顱給我帶回來。”
“今天全場的消費,都由王公子買單。”
客棧內,張之維大聲喊道。
堂口聚義完成后,眾人在酒店大堂里喝酒。
客棧的老板,把客棧酒窖里的幾十壇酒全部都搬了出來,又把客棧大堂里的桌椅清空,在中間夾起火堆,烤起了肉。
大家圍著火堆聊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呂慈手里拿著把劍,劍上串著一條羊腿,烤的滋滋冒油,香氣撲鼻。
張之維聞到了這股香味,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呂慈,贊嘆道:
“二璧,你這烤肉技術不賴啊,和我比起來都不差了!”
呂慈咧嘴一笑道:“無他,唯手熟爾!”
張之維愣了一下,唯手熟爾?怎么手熟?自己的烤肉技術,是帶著師兄們上山抓野味練出來的,但呂慈的烤肉技術從何而來,他就不清楚了。
王藹也說道:“刺猬,你會烤肉我可沒有想到,以前你在呂家村里,不是頓頓飯都有人伺候你吃么?什么時候學會的?”
呂慈翻轉著手里的劍,讓烤肉受熱均勻,道:“我這是在路上學的,這一路來,我不是抓了幾個舌頭嚴刑拷打嗎?我會用肋差剖開他們的腹腔,然后用火烤他們的內臟,這個過程,必須得熟練掌握火候,不然容易把人烤死,我試了個三五次,就掌握了技巧,現在想烤幾分熟就幾分熟!”
眾人頓時無語了,這是活閻王啊!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
霎時間,本來香噴噴的烤肉,瞬間就不香了。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到了這時,又是拼酒的最后環節到了。
張之維自然是被集火的對象,被敬了一輪又一輪酒,千杯不醉的他,來者不拒,直接喝翻了好幾個,把其他人都喝怕了,不敢再找他。
所以,現在拼酒的主角是豐平和呂慈。
上次陸家大院,豐平敗于呂慈之手。
現在,豐平來酒桌上找場子了,要和呂慈一決高下。
呂慈也不慫,直接就應戰了。
幾輪下來,呂慈喝的有點多,臉都紅了,他猛的一拍桌子,指著豐平,大聲道:
“川耗子,你不行啊,酒量這么小,還怎么混飯吃啊!”
被鄙視酒量,豐平勃然大怒:“你不要給我哇哇叫,你那點酒量駭得到我呀?比聲音大,你世家少爺吃的飽啊?!”
呂慈打了個酒嗝,說道:“耗子,你喝多了,我希望你冷靜!”
豐平繼續道:“如果不冷靜,你把我喝趴下哈,你來把我喝倒啊,我怕你這個刺頭?”
呂慈大怒:“喝倒你不小菜一碟,來來來,我讓你一點,你一杯,我四杯,來,看看誰先倒?”
“來就來,誰怕誰!”
張之維看著他倆的場景,哈哈大笑,上次在陸家大院,呂慈就找他喝酒,還叫囂著自己一杯,他喝四杯,結果第一個被放倒。
這次他不長記性啊,還來這一套。
張之維心里正想著,客棧的門開了,關石花風塵仆仆的跑進屋,直奔他的面前,告訴他,黃爺已經談妥了,仙家們愿意商量,還告訴了他談話地點。
(本章完)